窗欞無聲而開,一道精光四射的視線迅疾掃過,但見夜黑風高,四下闃寂,了無人蹤,正是殺人放火越獄潛逃的最佳時機。


    我悄悄關上窗戶,將早已收拾好的包袱往肩上一褡,貓著腰一點點打開房門。之前雖然信誓旦旦地說明日要迴武林盟,但我相繼得罪教主打了蘇沐,怎麽想怎麽不是個好兆頭。夜長夢多,於是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本姑娘當即決定馬上卷鋪蓋滾蛋。


    環顧被掃蕩一空的房間,我心中略有愧疚,臨走時卷走人家所有值錢東西畢竟不太厚道,但思及魔教距武林盟還有很遠一段路要走,中間衣食住行都要花錢,而且最近物價大幅飛漲,房價隻升不降,萬一拿少了半途中錢花完了武林盟還沒到,那我豈不是要悲了個催。


    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先不想這些有的沒的,眼下逃出去才是當務之急。


    一路浮光掠影飛簷走壁,我出逃過程相當輕鬆,也沒遇見守衛隊之類的,待我行至魔教大門處,唯有一個想法,這次元真是個不毛之地,連根人毛都沒有。


    正在我翻身躍上牆頭,準備一躍而下逃之夭夭時,靈異之事出現了。


    我跳,我跳,我再跳。你二大爺的,我為何跳不下去?麵前仿佛有道無形牆壁擋牢,讓人前進不得絲毫。


    鬱悶地蹲在牆頭,眼巴巴地望著外麵自由廣闊的天地,我不禁深深長歎,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看來隻能迴房等明天。


    可是好不甘心呢,都已經逃到這個份上,最後時刻卻功虧一簣。於是我決定再想點其他法子,說不定走狗屎運恰好讓我摸到竅門逃出去了呢。


    深唿吸閉上眼睛,認真梳理思緒。這裏是魔教,教主是楚江,所以它的防衛應該符合楚江的喜好。不過楚教主精分不解釋,誰知道他定防衛時正處於一個什麽樣的人格,完全無從下手啊。


    好吧,既然如此就隻好用最笨的辦法,即一個個試驗。


    第一次見到教主時,他是憂鬱傷感文藝型,這樣推測,莫不是需要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淚流滿麵一個。臥槽,大半夜鬼哭嚇人嗎?


    第二次見到教主時,他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坑爹型,這樣推測,莫不是要退後百米,然後來個衝刺之類的。一鼓作氣,衝破防線?


    第三次見到教主時,他是果斷犀利型,這樣推測,莫不是要拔劍殺出一條血路?雖然有點暴力,但也未嚐不可行。


    第四次見到教主時……


    條分縷析完畢,我咬了咬牙開始試驗。當然,半夜鬼哭什麽的就暫時放在最後一個吧。沿著迤邐牆頭退後百米,正準備衝刺時,我突然發現這包袱太過沉重,不利於行動,正猶豫著要不要解下,突然一道低柔嗓音遠遠傳入耳中,“阿蘿,你在做什麽?”


    我一驚,腳下沒站穩,徑直向後倒去。隻覺一陣天旋地轉,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便重重栽倒在牆外。大爺的,原來要倒翻才能逃出,教主你不要太有創意好不好,本姑娘給你點32個讚。


    牆內蘇沐急道:“阿蘿,有什麽話好說,外麵很危險。”


    我顧不得理他,拎起包袱即刻奔竄。暗地逃跑被發現,肯定會激起楚江等人怒氣,到時也不知蘇沐能否保得了我,若他們一怒之下把我給哢嚓了,死得何其冤哉。哎呀,沒辦法,不在自己地盤上,完全沒有安全感。


    為了避免被他們追到,我二話不說直衝叢林錯雜的小路而去。隻是……沒跑兩步,隻覺腳下一空,我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出就撲通掉下去。


    臥槽,下麵不會是插滿削尖竹子的致命陷阱吧。這樣的坑爹結局?!其實我隻是個出場較多的炮灰吧。


    很好,這次是我想太多了。


    一路下墜,冷風猶如刀子般淩厲劃過臉際,我手腳並用試圖攀到些許障礙,阻住下落趨勢。可惜最近運氣不佳,我直直墜落到底。一股冷寒氣息撲麵而來,等反應過來時,我已成功落入冰冷水中。


    神馬情況?地下河嗎?可本姑娘是妥妥的旱鴨子,完全不會水。我撲騰著欲要自救,不料突然翻來一陣波浪,我嗆了一大口水,身子不受控製地順水流而下。


    “撲騰騰”“撲騰騰”,越來越多的水湧入口鼻,唿吸困難,渾身沉重仿佛灌滿沙子,神誌開始模糊。當看到前方那一縷奇跡般的火光時,我隻來得及叫出一聲“救命”便被浪頭拍下,眼前一黑,失去所有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恢複意識,轟鳴聲不絕於耳,腹中漲得厲害,頭一歪口中湧出淅淅瀝瀝的河水。餘光瞥見不遠處那一縷火光,我想我應該沒有悲催地被淹死吧。


    伏在地上嘔吐,待到腹中有空虛之感時,我沒支撐住,頭一歪,再次昏過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在身旁走動,還有一聲聽不出情緒的歎息。爾後有熱水一點點灌入口中,我下意識地吞咽。渾身冷得厲害,我蜷縮著哆嗦成一團。想醒過來找點東西保暖,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沒法睜開眼睛,好像被噩夢魘住一般。


    耳畔傳入窸窣響動,有溫暖漸漸靠近,我掙紮著貼過去,緊緊靠著那熱源,僅存的意識也迅速離開。


    醒過來時,已是翌日上午。一點點打開眼睛,眼瞼處有癢癢的觸感,我暈乎乎地一把抹去,爾後揉著眼睛慢慢坐起來。整體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天亮了,一切都將恢複原狀。


    而現在,夢醒了,天亮了,觸目所及卻是完全陌生的地方。陽光和煦,麥穗金黃,蟲鳴嘲哳,落葉滿地。我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怔地打量。


    “你醒了。”一道陌生的男子聲音自背後傳來,沒有任何情緒。


    我一驚,忙迴頭去看。隻見一襲黑衣,一雙冷眸,五官線條硬朗如刀削,微抿的薄唇透出嚴肅淡漠之意。


    好吧,昨晚逃亡的記憶重迴腦海,我大致明白到底是個什麽狀況。隻是現在應以何種心情來接受眼前這個現實呢?


    我眨了眨眼睛,蹙眉想了半天,這才撓著頭擠出一絲笑意:“啊,謝幫主,好久不見。”關鍵時刻,謝一寒再次以近乎奇跡的方式出現在我麵前。隻是對於這種奇跡,我是應該感謝蒼天有眼,還是哀歎時運不濟呢?


    謝一寒神色冷淡地睨我一眼。


    我立刻坐得筆挺,渾身汗毛倒豎,牙齒幾乎打顫,他不會還要跟我算之前采草賊之類的舊賬吧。


    謝一寒眼眸稍稍垂下,淡淡道:“你沒死啊。”


    心中警鈴大作,謝幫主這句話是何意?他是想我死呢,還是想我死呢?服了他的牽機藥,卻依然樂嗬嗬地活到現在,這簡直是對他毒術的極大輕蔑。我又想起昨晚溺水之事,沮喪歎道:“差點死了。”你若不出手相救,說不定我現在已成功掛掉。


    謝一寒沒有看我,輕聲道:“***。”


    “啊?”我偏頭看他,表示自己沒聽清。


    謝一寒的視線飄過來,在我身上停留三秒鍾,麵上神情不定,爾後提高聲調重複道:“對不起。”


    臥槽,我哪句沒聽清不好偏偏這句沒聽清,從謝一寒剛剛的表現看,他定以為我是故意。天可憐見,謝幫主你聲音太小,本姑娘是真的沒聽清。


    不過,既然謝一寒肯道歉,說明之前的誤會已成功消除,我暫時不用擔心他對我刀劍相向,說什麽妖女,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雲雲。


    我撓撓頭,撓得頭發都掉下來好幾根,咧開嘴笑得僵硬,迴道:“哪裏的話,一命換一命,兩清。”殺過我一次,救過我一次,誰也不欠誰。


    謝一寒眉目沉沉,半晌冷淡道:“姑娘說得對。”隨即起身就要離開。


    我忙出聲叫住:“等一下,你要去哪裏?”


    謝一寒轉眼看我,神色疑惑,似乎在問我去哪裏跟你有什麽關係嗎。


    我突然有點理解梁仁當日的心情,頗為沮喪地囁嚅道:“那個,這裏距武林盟有多遠?”


    謝一寒略略思考:“有段距離,走路的話大概十天半月。”


    我那顆僥幸的心瞬間躺屍。這麽遠的距離,再加上那個值錢的包袱早不知丟到哪裏去了。現在身無分文,我如何才能捱到武林盟?無錢寸步難行呐。


    謝一寒迴答完這個問題,等上片刻,見我不再開口,轉身前行,沒有絲毫猶豫。


    半柱香後。


    謝一寒停住腳步,迴頭看我,沉著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我一張臉幾乎苦出汁,你以為我想跟著你嗎?身處陌生環境,隨時可能遇到未知危險,半文錢都沒有的我,除了跟著幫主你增加點安全感,順帶混些飯吃還有別的選擇嗎?於是,我目光苦逼地望著他,想了好一會,憋出一句節操全無的話:“幫主你英俊神武,小女子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謝一寒側眸視我,眼底沉沉,看不出情緒。但也沒再說什麽,轉身繼續前行。


    我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保持著一定距離。昨晚折騰大半夜,落水受了些寒,衣服現在還潮乎乎緊貼在身上,非常不舒服。我精神有點不濟,逐漸跟不上他的腳步,有時一晃神再抬頭看時,謝一寒已走出好遠,我隻好忙加快腳步追過去。


    不過還好,謝幫主估計也累了,步伐漸漸慢下來,我勉強還能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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