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衝天而起,濃煙撲麵而來,嗆得人幾欲窒息。“小姐,我的小姐。”體態稍顯臃腫的老嫗連滾帶爬地撞進房間,抱起床鋪上還在沉睡的小女孩,邊往外衝邊厲聲哭喊,“著火啦,快來救火呀。著火……”猙獰的刀光閃過,老嫗的喊聲戛然而止,鮮血噴湧,與火光融為一色。


    猛地睜開雙眼,心髒還在怦怦直跳,我大驚正欲坐起,不料剛起身一對碧眸映入眼目。它宛如浸在水中的翡翠,神秘而幽深,恍惚間似乎散發著淡淡的熒光。


    怔愣好一會,我才迴過神,視線擴散開來,這雙眼眸附近還存在著挺拔的鼻梁,淡粉色薄唇,白玉般瑩潤無暇的麵龐,五官線條柔和,這是一張男子的臉,一張極為好看的男子的臉。


    這張臉現在距我不過盈寸,彼此鼻息交織,唿吸相聞。視線轉移,我一點點地打量這張臉的主人,待在腦中勾勒出完整輪廓時,一滴冷汗自額角滑落,我兩眼一翻差點再次暈過去。


    之所以說再次,是因為我之前已在他麵前暈過去一次。


    林玉、謝一寒、雲逸帆和上官秋四人為如何處死我爭論不休,誰也不肯讓步。這時雲逸帆又有了解決辦法,說是為了體現江湖武林的自由民主,保護犯人的人權,他們應該把最終選擇權交給我。


    這個提議經過商討被通過,四人並排立於我麵前,任我揀選。臥槽,看這仗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四個美男排排站,任我選個一二三。內心的沉痛之情已不能用眼淚表達。


    最後我對比良久,選擇了謝一寒。其實即使不對比良久,我也會選擇謝一寒。因為我還不想死。牽機藥雖毒,但我這體質怕它個鳥□□。


    對比良久是為了安慰其他三位美男,讓他們以為我覺得四種死法都甚好,一時不知如何抉擇,滿足他們對自己智商的虛榮心,免得到時再出差錯,萬一搞個五馬分屍什麽的,我鐵定死翹翹。


    我服了牽機藥。好吧,服毒並不難,難的是如何扮出真正服毒的效果。因為此毒服下後,服毒人頭部會開始抽搐,最後與足部拘摟相接而死,狀似牽機,所以起名叫“牽機藥”。據說那個什麽南唐後主就是死於此。


    為了活命,隻能趕鴨子上架。我想象著服毒人毒性發作時的模樣,然後極力裝出頭部抽搐的樣子,最後與足部拘摟相接而死。可是裝死時,我遇到了新的問題,即如何才能沒有唿吸。龜息術上陽穀有教,但當時我正懶散逃了兩次課,恰巧把它逃過去了。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


    一邊賣力地抽搐著,一邊大腦高速運轉想著應對法子。最後,聰明機靈的我終於想出了辦法。於亂七八糟地痙攣中,在最後一秒,裝作不小心撞到街道旁的台階上,對準穴道把自己磕休克過去。


    後來林玉到上陽穀提親,我深以此事為恨,言辭鑿鑿要求他務必像我當初一般裝出那個死狀。林玉當場風中淩亂。


    後來與謝一寒提及此事,謝一寒冷著臉說,當初竟然抽搐那麽久我才倒地不動彈,使他對牽機藥的毒性強度產生懷疑,後再用時都會增添劑量。


    我掩麵淚流。


    再次醒來時,我已身處亂葬崗。摸摸完好無損的胳膊腿,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存有全屍。隻是腦袋暈得厲害,莫非是之前那下磕得太用力?


    暈暈乎乎正要邁步離開,誰知這時頭上的樹椏間起了響動。我下意識地抬眼上看,便見一雙碧眸瑩瑩,如同燃起的一簇鬼火。莫非是亂葬崗的冤魂,我心下大驚,隻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再次暈過去。


    現在又看到這雙碧眸,這張無表情的臉,恍惚間有種自己其實已死的錯覺。於是顫聲道:“你是人還是鬼?”


    那雙碧眸眨了一下,稍稍退開些。默了片刻,我才聽到迴答,“不知道。”嗓音略略低啞,仿佛指尖觸到磨砂牛皮紙,不讓人討厭的感覺。


    我卻是驚得差點跳起:“不知道?!”當然我沒有跳起,並不是因為不想,而是沒那個條件。稍一動彈才發覺渾身無力,腦袋還在陣陣發暈。迷迷糊糊地意識到不對勁,我揉著腦門自語,“我這是怎麽了?”


    “你雖然體質特異逃得一死,但牽機藥毒性太強,這是副作用。”他不緊不慢地解釋,“將養兩日即可無事。”


    我心下警惕,緊盯著他:“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我體質特異,又是從何處曉得我服了牽機藥?


    “我麽?日後你自會知道。”他緩緩起身,長長的衣擺掠過床鋪,窸窣作響。


    我沉默著。


    他又道,“不過,目前這裏對你而言是個可保命的所在。”


    我繼續沉默,考慮著他話語的真實性。


    他轉身,在書桌旁坐下,捧起一卷書開始讀,如此認真似乎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我轉眼打量四周,略顯奢華的房間,除此外無特別之處,猜不出所以然。但從屋內的擺設看應是為男子所居。


    沉默充斥,唯有書卷翻頁聲偶然響起。


    我從背後打量他,一身明紫衣袍,衣擺處金線勾勒雲紋,墨發用同樣的明紫色發帶不高不低地束起,淡淡的奢華感。我移了移身子,在從側麵打量,眉飛入鬢,單邊劉海垂下,看起來有種難言的憂鬱與沉默。


    我看,我再看,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對方愣是紋絲反應沒有。若是換做其他人,被人如此緊盯打量,不該早就迴頭了嗎?思及出穀後遇到的那些俠士,我估摸著江湖走得莫非是張揚個性路線?每個人都拽得緊。


    他不迴頭,於是我隻好先開口,硬著頭皮斟酌詞句道:“這位公子,那個,我好像有點餓了,你看能不能……”拉著長音,將話語中未盡的意思盡數體現。


    他沒有看我,也沒有放下手中書,隻是喚道:“臨風。”


    勁裝打扮的黑衣侍衛無聲落於門外,單膝跪地俯身聽令,神色間頗為恭敬。“臨風在,請主人吩咐。”


    “為蒔蘿姑娘準備飯食。”


    “是。”


    我瞪大眼睛,話都說不利索:“你、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他又翻過一頁書,還不忘提筆隨手在上麵圈點勾畫,淡淡道:“我為什麽不能知道?”


    我蹙眉思索片刻,覺得他這反問也頗有道理,於是哦了一聲,捂著轆轆饑腸靜等飯吃。


    但當看清那侍衛恭敬呈上來的那碗湯時,我的臉黑下來,無力道:“這位公子,若是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碗巴豆湯。”


    他點點頭,依然未有其他動作。


    我身心俱疲,揮揮手道:“算了,我不餓了。”


    衣裳窸窣,我抬眼去看,卻見他已轉身行來,接過臨風手中的那碗湯,眉目間如落了片陰影,淡淡的憂鬱。“我並沒有其他意思。你體內的牽機藥需先排出,身體才可慢慢恢複。這湯算是引子。”


    我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為自己剛剛的小人之心而羞愧,急忙接過道了謝,一飲而盡。


    他掃了一眼見底的湯碗,返迴書桌旁,拿起那卷書繼續讀,優雅閑適。


    而我在飲完那巴豆湯不久,上吐下瀉不止。幸虧他還知曉安排兩個侍女攙著我往茅廁去,不過後來我跑得實在累得慌,索性在茅廁外不遠的一處長椅上落座,一有情況馬上衝進去。


    掌燈時分,那名叫臨風的侍衛送來一碗綠豆湯。吐瀉症狀才止。而我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腿腳發軟迴了房,雖然身體依然虛得很,但精神卻好了很多,頭腦也清醒了。


    房間設一屏風,屏風後有盛滿熱水的浴桶,以及準備好的衣物等等。我暗歎一聲,這位公子真細心周到。爾後在侍女的幫助下,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換上幹爽合身的衣服。


    待她們收拾完畢,又抬進一小幾,熱氣騰騰的飯菜羅列其上。我腸胃早已空空,此時嗅到騰騰香氣饑餓感更為強烈,況且那公子很識趣地沒來擾我,於是我晚飯吃得很多很歡快。一本滿足,把之前的倒黴事拋之腦後,隻覺人生無比美好。


    我重新躺上床時,紫衣公子推門進來,繼續讀書,甚至連之前的坐姿都一模一樣。


    窗外夜色漸深,吃飽飯的我有點犯困。撐起眼皮瞅瞅正襟危坐的某公子,幾番欲說出的話又落迴肚中。寄人籬下,總不如自家自在。再說我也搞不清他的意思,這房間明顯為男子所居,但他又毫無為我換房間的意思。若要我今晚宿在此處,可是他為何還留於此?


    人家是主人,還幫了我許多,做人要知恩圖報,攆他走也有點不妥當。如何委婉曲折地表達我要睡覺的意思,而又不會讓主人有絲毫不快呢,這個頗費思量,需要斟詞酌句,語調聲音都要拿捏好。


    一套套方案被想出,一套套方案被否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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