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嬌正在嗅花,她剛剛洗完澡,換好衣裳,就準備來掐兩朵花兒插到臥房裏,晚上在花香中入個睡了,在她的臥房裏,花瓶裏的水都已經注好了。


    然而正把著兩支花兒取決難下,忽然聞到一股墨香,一抬頭,竟發現崔朔就站在跟兒前。


    這一下吃的驚,用花容失色來形容也不為過,她短促的“啊!”了一聲,手一鬆,兩支花兒立時彈了迴去,一支刮過崔朔比較近的一側臉,竟在他的臉頰上又刮出了一道紅印子,這下他臉上一左一右兩條紅印子,就像被一個人的細指甲微微撩了那麽兩下子。


    沈嬌嬌:“……”


    崔朔:“嘶……”捂了一下臉。


    沈嬌嬌本來看到他就腿一軟的,此時見刮傷了他,反而忘了軟,“急”站了上峰,連忙往前蹭了蹭,仰著頭抱歉的說:“崔、崔朔,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沒看見你……”黛眉微皺,大眼睛裏有些憂慮。


    崔朔看了看她這個樣子,又笑了,卻又咬一咬牙,見她為摘花,一紮寬的紅絹衣袖半挽著,露出一小節潔白渾圓的手腕,再往上的手臂是什麽樣子的,他是知道的,心裏有點兒異樣的感受,抬手想攥她的手腕,想了想,卻又暫時放下。也放下了捂臉的手,他很一本正經的對沈嬌嬌道:“你且別先睡,我有話問你,到後堂等我。”


    說著,揉一揉臉,就轉身進後院去了。


    “……”


    沈嬌嬌想自己午間的問話還沒著落,崔朔竟又有話問自己。有什麽話?莫不是盤問自己的行蹤?但她今日哪兒也沒去,自崔朔走後,花兒送來,她一下午就都跟趙撫他們擺弄這兩棵花兒了,於是她思前想後,檢點自己,沒覺得自己有什麽犯錯的地方。心裏又隱隱安穩,覺得也不用怕他!


    但後堂那個滿是書的屋子——她又想起了上次他讓她背書的事,莫不是要考問她的詩?!


    這樣一想,又受驚不小,因為那背詩的事兒早被她忘到了不知道幾裏路之外,上次別說背,就是完整讀下來的詩都說了些什麽,她也有點兒記不清楚了。


    這樣一想,忽然覺得心中一顫,腳步兒又一軟,連掐花兒的事也不及幹,趿拉著鞋子,忙忙的就去了後堂——她得先去找找那本詩書,是哪一本來著,封麵是青還是紅?本子是薄還是厚,她暈暈的有點兒記不清楚了……


    匆匆迴到後堂一陣亂翻,崔朔的房裏已經亮了燈,看起來他在裏麵寬衣,大約是要去洗澡了。盡管那日買地之後,崔朔曾明文規定過要求她的“酬謝”是伺候他洗澡,但那之後究竟也沒有認真讓她伺候過,且張良趙撫來後,洗澡水這種雜活她也早不幹了,此時她見他應是先去沐浴,這還算一個大段的時間,不由得穩了穩心神,心想好歹胡亂背兩首,勉強搪塞一下他應該是可以的。


    因為沈嬌嬌讀書雖然不好,記憶力卻是可以的——當然,得是在用了心的情況下。往常她應付她老爹的檢查,從來都是突擊背兩首應對。有時候受難,還要突擊背誦長文,她竟也能磕磕絆絆的應付下來,所以沈老爹對她的管教,雖然不很滿意,但看在她是個女孩兒的份兒上,也算勉強看的過,因此日常並沒有深加苛責。


    隻是老爹不知她是個看過就忘的性子,每次應付完了考問,那詩文隨即就丟到爪哇國去了,見天兒讀書,也沒有增長什麽深刻的識見……


    現下,崔朔在浴房洗漱,沈嬌嬌在書房大眼睛緊緊盯著書本子,認真的背書——那詩本子最後被她翻到了,原來就在窗下的書桌上,和崔朔大概日常看的一摞書放在一起,夾在中間。


    她此時如獲至寶,兩肘撐著書桌,豎著胳膊,兩手捂著耳朵,嫣紅柔嫩的小嘴兒念念有詞,正在惜時如金一刻不停的抓緊時間背誦。


    背著背著,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頭頂傳來一聲輕笑,然後胳膊下的觸感一空,忽然有人從背後伸手,抽走了她的書本子。


    沈嬌嬌訝然迴頭,便見崔朔正立在身後,他洗過澡換過衣裳了,然而依然衣裝整齊,修長的手指夾著她的書本子,目光在那書頁上掃了一掃,就將書本子合了起來,走到她對麵坐下,微微含笑,道:“背過幾首了?”


    沈嬌嬌見問,正中她的猜測,猶猶疑疑的,忙道:“剛、剛正三首……”


    崔朔倒有點兒訝異,挑了挑眉頭,道:“背來我聽——”


    “……”


    沈嬌嬌隻好微闔上眼睛,搖頭晃腦,開始背誦,“孟夏草木長,繞屋樹扶疏……”崔朔給她選的這個詩本子,每一篇詩都那麽長,這首算短的,當然還有幾首更短的,隻是字句艱深,她理解艱難,不如這幾首好背。


    她這樣兩手撐腮,鼓著嘴,闔目認真的背誦著,紅香玉雪,十分之可愛,崔朔坐在她對麵看著,有一股異動就衝的他有點兒坐不住,非常想靠近來,捏一捏她,或者……


    他連忙閉了閉眼睛,板正了一下坐姿,調整了一下唿吸,又凝神聽她的背書,竟然……一字不差?雖然有些磕絆,有幾個字還咬音不準,模棱兩可的混過去了,但,竟然三首都背下來了。


    崔朔也微微訝異,方知她素日隻是不用心,並不是腦子真笨,於是他放下書,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忽然走了過來,一把拎起她,將她抱置在了膝頭,他在她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沈嬌嬌遽然遭襲,瞬息之間她又坐在了崔朔懷裏,準確的說是坐在崔朔懷裏和書桌之間,兩邊都是大家夥夾峙著她,她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崔朔攬著她,看著她害羞的模樣,心裏很有些情難自抑,但他勉強忍住了,不去碰她的胳膊嘴唇之類的,他低頭含笑看著她,卻是對她道:“嬌嬌,我要對你說一件事——”


    一句也沒有點評她的背誦,卻說要說一件事。


    沈嬌嬌正準備他若再無禮,她要看看是他的胳膊好咬,還是哪裏好咬,忽然聽他一本正經的這樣說話,就先忘了這個茬兒,在他懷裏微微坐端正了身子,道:“什麽事?”同時那四個大字的經文又浮現於腦海,她以為他要給她解釋這件事,倒有點兒急不可耐。


    但崔朔撫摸了一下她的後背——還是沒忍住。卻是麵容嚴肅的說:“嬌嬌,我要讓你知道一些事——”


    接著說:“那日,你見過的,上門尋釁的那個楊赫,他有一個父親,叫楊基。如今是朝中大員。早年,我的家族,崔氏,與楊基有舊仇——非常大的一個仇。如今,我謀劃已定,即將複仇。不日即上大都。”


    “此一去,山高路遠,兇險相隨,福禍未定。這一次大爭,不是我崔朔死,便是他楊基父子亡,所以我要問你一件事——”


    “嬌嬌,你——你可還願跟我?亦或者,你不願相隨,我亦不會為難你——”他說,微微垂頭,目光很淵深的審視了她一眼,隨即移開了眼睛。不知道是在看什麽,隻是在看著別處。


    沈嬌嬌小姐又有點兒呆,因為關於崔朔的身世,誰也沒跟她說過,她雖然懷疑過他和楊赫有仇,卻也隻猜測兩人的仇是因女子而起,今日才知,楊赫是小事,楊赫的爹才是大頭,她又聽到崔朔說他此次上京,生死未卜,福禍未知,不是他死,就是楊基亡,不知道怎麽的,心裏一空,有股莫名難以忍受的感覺,頓時又讓她把別的暫時都放下了,連那四個大字的經文也拋在了腦後。她在他懷裏不安的眨了會兒眼睛,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有些難受的道:“崔、崔朔……”


    崔朔的清華的長眉微皺,那雙高妙的長目裏是深遠的思緒,見她拉他,他垂頭望著她,道:“嗯?”


    沈嬌嬌覺得自己嗓子眼兒裏有點兒幹,她舔舔嘴唇,狠了一下心道:“崔朔,你不要胡說,你絕不會有事!那個姓楊的他絕不會有好下場,我知道的,你一定會贏!”她一口氣說完,有些激動,望著他的目光炯炯,態度無比的堅定。


    在姓楊的那一家子混蛋和崔朔之間做一個選擇,當然是毫無疑問的崔朔贏,她毫無疑問的站在崔朔這一邊!


    而崔朔聽了她的話,麵目又變了一種神情,他身上好像有什麽壁壘塌掉了,他的眸光忽然變得無比的清明,清明純澈,沒了往日戲謔時的亦正亦邪,亦不帶一點兒機心,非常的坦白真誠幹淨,他忽然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裏。


    這次他摟的很緊,沈嬌嬌感覺腰都要被他堅硬的胳膊勒斷了,喘不過氣來,他在她耳邊柔聲喚:“嬌嬌……”


    他這樣用力的勒抱了她好一會兒,大概覺出她不暢的喘息,才微微鬆開了一點手臂,繼而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柔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弄得她又癢癢的,這兩日雖然已經是夏季的末尾,晚上有風涼爽了不少,但他的懷抱這樣火熱,兩人又抱的這樣緊,她的鼻尖兒都出汗了。


    覺得他激動的情緒過去了,她在他懷裏擰了一下身子,想推開他,叫他:“崔朔,放我下來!”


    但崔朔不但沒放她,卻忽然就這麽站了起來,就著摟抱她的姿勢,將她托抱在身上,他的大手托著她的屁股,一手扶著她的腰。轉身就往外走。


    沈嬌嬌遽然升空,嚇了一大跳,驚的往後一仰,連忙伸手臂圈住了他的脖子,吃驚道:“崔、崔朔,你幹什麽?!”


    崔朔不理她,大步一轉,竟是往他的臥房走去,他走得很快,後堂和臥房距離也不遠,他三腳兩步進了房間,用腳輕輕的踢上了他臥房的房門,在他踢上房門的那一刻,沈嬌嬌聽到他在她耳邊低聲說:“沈嬌嬌,我後悔了。你沒得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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