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府之中,恆直和恆現正在後院對弈。


    “賢侄如今官居太宰,乃是三公之首,可謂是一步登天啊。”恆直忍不住感歎道。恆現之父恆亮乃是恆直堂兄,故而兩人以叔侄相稱。


    恆現則是隨意落下一子,隨後說道:“從龍之功所帶來的的萌蔭,反而讓我步步謹慎。我今日來此,是知道恆公內心頗有不滿,故而前來勸告。”


    恆直麵上不動聲色,隻是淡淡的說道:“如今我爵位鼎盛,又能有何不滿?”


    “如今秦公聲名具顯,恆公被迫交出軍權,所以領著揚州牧之侄。恆玄雖然被封大將軍,但是卻失了南徐州軍權,南徐州目前由王烈暫領。看似門第顯赫,但是手中無權,恆公焉能甘心?”


    被一語戳破心思的恆直,此刻也終於是忍不住了,說道:“恆相所言極是,本公為北方士族領袖,如今空有其表,確有不甘。”


    “可是如今之局麵,也是恆公咎由自取。”恆現冷冷的說道。


    隨後恆現看向恆直,淡淡的說道:“當初蕭巒弑父篡位,倘若恆公以死相爭,就算恆公不幸罹難,恆玄也定然可以手握實權,陛下定然重用,恆家北方士族領袖之位不可動搖,如今陛下大肆攻擊南黨,北方士族可以趁此機會重新崛起。”


    恆現又落下一子,說道:“但是恆公選擇明哲保身,拱手將虎符交出,連帶兵救駕的樣子都不願意做。先帝身死,陛下豈能放心在將兵權交給恆公?”


    恆直聞言臉上表情陰晴不定,隨後隻聽到一聲重重的歎息之聲。


    恆現又道:“事已至此,恆公就算心有不滿,但是陛下既然給了恆家無限殊榮,就隻需要保持住這份殊榮即可。恆公若因為此事和秦公鬧翻,恆家覆沒之禍就在眼前?”


    “韋然遲早為大齊權臣,陛下乃一代明君,就算兩人兄弟相稱,陛下真能如此放心韋然?”恆直不解的問道。


    “陛下在夏口重病之時,曾和侄兒說過一句話。”


    恆現隨後說出了一句讓恆直震驚不已的話:“朕若不幸薨逝,可由韋然繼承朕之帝位。”


    秦公府中,葉間此刻局促不安,不知為何,他當初麵對陸苛都沒有一絲的膽怯,但是麵對韋然,他卻始終不敢直視對方。


    此刻葉間坐在坐側,對麵則是袁慕之,韋然坐在主位之上,看到局促不安的葉間,韋然說道:“葉大人不必緊張,今日喚葉大人來此,是有喜事。”


    葉間茫然不解,袁慕之也是一頭霧水。


    “葉大人之女,葉彩蝶,本公得見,驚為天人。如今廷尉袁大人尚未娶妻,本公有意做媒,讓慕之和貴女喜結連理,不知葉大人意下如何?”


    聽到這話,葉間手上的杯子都不禁摔落到了地上,隨後慌忙從座位上站起,跪倒在地說道:“袁大人當世人傑,下官也早有耳聞,換成以前,下官求之不得,但是如今小女。。。實配不上袁大人。”


    韋然則是厲聲說道:“葉大人此話,本公甚是不悅。”隨後韋然起身走到葉間身邊說道:“當初葉大人清貧,遭逆賊洗劫家產,仍可為了家中老小不惜變賣家產以求平安。葉大人之子為了令愛飽受毒打,令愛淪落風塵實為破不得已。如今葉大人為了所謂的清譽,就從心底不認可自己之女,豈不可笑?”


    韋然之話讓葉間頓時感覺如五雷轟頂,跪在地上久久不能出聲。


    “本公看來,隻要自己看的起自己,則問心無愧。況且彩蝶姑娘在紅塵之中哪怕飽受欺淩也要保持清白,在本公看來更是難得。就算彩蝶姑娘清白不在,但是隻要對的起自己的本心,她又有何錯?”


    聽完韋然的話,葉間頓時羞愧不已,老淚縱橫,說道:“秦公所言甚是,葉某枉讀聖賢書。”


    韋然隨後坐迴主坐之上,說道:“如今秦淮河岸,錢莊被取締,爪牙皆入獄。欺淩良家婦女的惡霸公子本公也已經全部收押,但是這百餘名女子,以及全天下無數被逼迫的女子,如何讓她們能夠抬起頭來生活,是本公,也是陛下心頭之痛。”


    袁慕之此時也已經明了,他是希望自己能夠作為表率,娶了葉彩蝶為正妻,從此夫妻恩愛做個表率。


    隨後袁慕之便說道:“下官並無異議,能夠求娶到葉家千金也是下官之幸。”


    葉間聞聽此言,也是不再反對。此時韋然則是令人喚來葉彩蝶,父女二人相見,終於再也忍受不住,雙方泣不成聲。


    韋然隨後令人將葉家父女送迴葉府,自己則和袁慕之去往了廷尉大牢。


    如今廷尉大牢之內當真是熱鬧非凡,一邊關著王談之等老臣,一邊關著錢莊之人。最裏麵則是收押了地痞惡霸以及作惡的公子哥。


    要說這王談之如今已是極為落魄,和眾人擠在一起。韋然則是對著袁慕之說道:“王大人位高權重,應該給個雅間啊。”


    話雖然這麽說,但是袁慕之能夠明顯感受到韋然言語之中的奚落之音,故而笑笑並沒有說話。


    “韋然你狼子野心,將我等置於此地,你將來必是我大齊的禍害!”王談之到了牢中還在嘴硬,罵罵咧咧喋喋不休。


    韋然身邊的親衛剛準備打開牢門去教訓一下這個老叟,韋然則是製止道:“此輩不可拳腳相加。有失體統。”


    韋然隨後吩咐袁慕之道:“這牢裏關的都是以前的重臣,夥食上麵不可虧待。至於住處麽?”


    看了看牢房內的環境,以及眾人臉上對韋然的憤恨,韋然說道:“住就這麽住吧,彼此之間晚上多罵本公兩句,罵累了也睡得香。”


    頓時眾人全都哈哈大笑,韋然隨後繼續向前走去,很快到了關押眾位掌櫃的牢房。


    韋然停下來,隨後說道:“這幾人所犯罪行查的如何了?”


    袁慕之聽聞之後,就開始和韋然敘述起來。韋然忍不住多看了趙掌櫃幾眼,隨後說道:“給趙掌櫃一個幹淨點的牢房,頓頓給肉,再給一壺酒。”


    韋然隨後看著隆盛錢莊的張掌櫃,對著袁慕之說道:“將此人給我丟到關押惡徒的牢房去。”


    隨後不理會麵色蒼白的張掌櫃,韋然則是走到了關押惡霸和公子哥的牢房之處。


    韋然隨後細細的看著裏麵的眾人,看到那群惡霸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韋然也笑了,隨後說道:“慕之啊,這群人怎麽身上都完好無損啊。”


    袁慕之則是說道:“迴秦公,這群惡霸溜子進來什麽都招了,一點都沒骨氣,沒機會動刑。”


    韋然則是陰森森的說道:“慕之這是何話!你如何確定他們都招了?!萬一有所隱瞞呢?這種人不動刑是不會全招的。來人,給本公上最狠的。對,就那個看上去最兇相的,先拿他動刑,就在這裏動!”


    袁慕之怪異的看了韋然一眼,隨後就令人去安排了,不多時,淒厲的嚎叫聲傳遍整個廷尉大牢,眾人無不膽寒。


    韋然看著眼前皮開肉綻的惡霸,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群人平時欺男霸女,靠著背後有人不知道毒打了多少人,就這個惡霸,我聽說動手將葉航打的下不來床,慕之啊。那可是你大舅子啊。”


    聽到韋然的話,袁慕之這才明白,雖然眼前這些人輕者流放重者砍頭,但是在韋然看來還是太便宜他們了,不僅要讓他們死,還要讓他們飽受皮肉之苦。


    袁慕之會意的說道:“來人,將這些人嚴加拷打,看看是否還遺漏了哪些線索。”


    韋然旋即走向關押世家公子的牢房,這部分人當中,有極大部分家中長輩並沒有被韋然拉入秦淮河岸中,放過了他們長輩一馬。


    但是對待這群公子哥,韋然如今也是在思量該如何是好。如果將他們全部按照大齊律,那個個都是死罪,但是朝中大臣也難免會記恨韋然。雖然韋然如今倒也不懼,不過虱子太多總歸有點膈應。


    麵前這群人顯然沒有被動刑,自古有刑不上大夫的傳統,這些人既是世家之子,袁慕之也不便直接動刑,所以隻好全部收押在這牢房之中。


    但是當韋然聞到一股酒氣之後,瞬間就怒上心頭。問道:“他們為何還能飲酒?”


    袁慕之也是一臉詫異,隨後仔細聞了聞,果然有酒氣,隨後喚來負責看管大牢的官員。


    廷尉府的牢頭見狀,慌忙跪倒在地,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語。


    “說,你是不是收受了他們家人的好處?”袁慕之厲聲喝到。


    看見牢頭點頭,然後又看到獄卒門紛紛低下了頭,袁慕之心中了然,想必牢內之人都被賄賂了,要好生安待這些人。


    “陛下最新詔命,貪墨百文者處死,爾等還敢如此?”袁慕之此時已然氣急。


    韋然則是製止了袁慕之,隨後說道:“無妨。”


    就在眾人舒了一口氣之時,韋然說道:“將他們全部下獄,廷尉大牢暫時安排天雄軍看管。”


    眾人頓時臉色煞白,紛紛求饒,但是韋然毫不理會。看到韋然雷厲風行的手段,公子哥們也都被嚇壞了,一時之間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韋然看著這群公子哥說道:“本公韋然,相信各位都知道了。在本公這裏沒有法不責眾,爾等休要心存僥幸。”


    公子哥頓時個個麵如死灰,隨後韋然計上心頭,說道:“以後每頓隻給他們安排一半吃食,想要吃飽飯,就各憑本事。”


    隨後韋然就離開了廷尉大牢,袁慕之緊隨其後,出了大牢之後,袁慕之說道:“秦公此計甚妙,每日一半吃食,眾人定然互相爭奪撕破臉麵,就算他日將他們放了出去,彼此之間也定然都是仇人。”


    韋然則是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對慕之說道:“此間事已經差不多了。趙掌櫃也算是個人才,他所管理的盛安錢莊雖然也哄抬物價,但是並沒有過多欺男霸女的行為,此人如果確定沒其他問題,可以放出去,將來為大齊錢莊所用。”


    隨後韋然看著上空的太陽說道:“我下旬我就要經三吳往湘州,巡視諸郡,嚴查土斷和錢莊。建康之事就交由慕之和仁業了。”


    袁慕之急忙說道:“秦公如若出行,下官願一同前往。”


    韋然則是搖了搖頭:“如今朝中能信賴之人寥寥,必須有所防備。慕之留在建康,本公才可放心。在加上天雄軍,可以震懾朝野。陛下初登大寶,兼聽則明,南北兩派各懷鬼胎,陛下唯信任你我和則茂。此番我已暗示恆現,將則茂提為尚書右丞,剩餘職位就讓他們爭取吧。但是則茂畢竟和南黨關係匪淺,所以還需慕之時刻敲響警鍾。”


    袁慕之聞言點了點頭,隨後感慨道:“自古權臣不好當,陛下也和下官說過此事,十分擔憂秦公的未來,他日陛下若薨,秦公恐舉步維艱。”


    “得陛下這樣的君主,是為臣者的莫大福分,不能苛求太多,將來太子出生,由慕之和本公親自調教,不至如此。”


    但是隨後袁慕之則是分析道:“如今南黨實力大減,土斷過後就是卻籍,卻籍過後就是削藩。如此一來南北兩黨及藩王都會仇恨大人和陛下,下官是怕會在引發一場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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