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去往采石的輕舟之上


    李鈺婉和韋然站在船頭,看著南岸秀麗的風景,韋然也忍不住歎道:“自古江南好風光,來到南齊短短幾日,便已經領略到了。”


    李鈺婉卻沒有說話,隻是遙望著北方,不知為何,她心裏總感覺有一絲不安。


    數日的奔波讓李鈺婉臉上疲態盡顯,到了江陵地界後才算是緩了一口氣。


    如今閑暇起來,在輕舟之上,李鈺婉迴首這幾日的種種,心中確是不免有了疑惑。


    “然兒,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南逃的路程過於順利了點。”就在韋然還沉浸在大好風景之時,李鈺婉突然問道。


    “母親覺得是何處不妥?父親的貼身佩劍,親筆書信,舅舅的親口傳話,不應有假。”韋然隨口說道,雖然在心裏,韋然還是覺得父親不應該會做出投降南齊的事情,但是事實放在眼前,也不由韋然不信。


    “就是因為無懈可擊,並且南逃過程當中連追兵都未曾見到,才讓我細思極恐,你舅舅雖然帶我們走的多是山路,但是沿途的兩個關隘居然也沒盤問,這讓我不由的感到疑惑。”想及此處,李鈺婉心緒愈發不寧。


    韋然這時走到母親身邊,安慰道:“母親切勿多慮。如果連舅舅都要欺騙我們,那麽這個世上又有誰是值得信任的呢?”


    李鈺婉沒有說話,隻是佇立在床頭之上,靜靜的看著北邊。


    這次他們從北秦出逃,除了管家韋伯之外,總共帶了十一個仆從,均是無依無靠之人。臨行之前也通知定南候府剩餘人等自行散去,想來定南候府應該不會有太多無故的殺戮。


    現在十一個家將正分立在快船兩側,看山去甚是勇武。負責護送的南齊將領走到韋然身邊不由的讚揚道:“都說北秦定南候帶兵入神,我在江陵見過北秦安將軍的軍陣,當時已覺安將軍的兵已是天下強兵,現看到定南候府的私兵,身上的肅殺之氣竟比安將軍的士兵還要高上幾分。”


    韋然沒有迴頭,隻是淡淡的說道:“家父帶兵不僅僅是治軍甚嚴,更重要的是懂得士兵的辛苦。軍士每日操練,家父除非有事,不然定然和將士一同操練,同甘共苦。猶記得六年前家父帶兵突襲後燕龍城,不想大雪突至,後方補給被斷,士兵斷糧三日,但是軍中並沒有發生任何嘩變。”


    “這怎麽可能!”南齊將軍聽後大驚:“軍中士兵一旦斷糧,必然生變。”


    “這有何不可能!”韋然這時候迴頭看向南齊將領,嚴肅的說道:“因為斷糧的三日裏,家父也滴米不進,與士兵同進退。”


    南齊將領聽後,心誠服:“定南候真乃一世英豪,我大齊無人可比。等到公子在采石與定南候會和之後,定能成為我大齊柱石。”


    隨後隻見南齊將領扣首道:“末將王顯,現為江陵偏將,他日願為定南候下一小卒,與定南候這樣的英豪並肩作戰,實乃武人之幸。”


    韋然笑道:“王將軍過譽了,韋然也會記得王將軍護送之情。”


    輕舟急下,兩日之後已到采石。王顯取出文書,遞給韋然:“韋公子,采石已到,末將使命已經完成,勞煩韋公子在文書上批示,末將即刻迴江陵複命。”


    韋然接過文書,筆走龍蛇一番後,便將文書遞還給王顯,王顯遂沿江返迴江陵而去。


    韋然攙扶著母親下船之後,但見岸邊一隻南齊軍隊枕戈以待,為首之人身穿皇袍,相貌儒雅,看上去二十出頭。


    但見該男子向韋然眾人走來,麵上笑容讓人感覺如沫春風,隨後向李鈺婉微微施禮:“定南候夫人,世子,蕭炬在此恭候多時了。”


    韋然急急的正欲說話,李鈺婉一把攔住了韋然,隨即向蕭炬還禮道:“原來是太子殿下,臣妾有禮了。敢問太子殿下,家夫現在何處?”


    蕭炬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波動,隻是說道:“請夫人和世子先入城,稍後本宮自會說明。”


    此時的李鈺婉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韋然也頓感不妙,如果不是送信的人是李恪,他們甚至要懷疑是不是中了南齊的反間計。


    但是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韋然和母親隻能跟隨太子蕭炬進入了采石。進入采石之後,李鈺婉看到路邊百姓盡皆鎬素。韋然察覺到百姓看向他們的眼神都特別複雜,帶著仇恨但是又帶著一絲痛楚。


    敏銳的李鈺婉此時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麽,腳下不穩險些栽倒在地,韋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母親,但是卻感覺到母親身體在不停的顫抖。


    兩人跟隨蕭炬來到一處房屋之內,房內空無一人。正在韋然心生疑惑之時,一旁的李鈺婉神色淒涼的說道:“太子殿下有話還望直言。”


    蕭炬歎了一口氣,沉重的說道:“定南候。。已於昨日被秦相閔觀殺害於肥水邊。”


    “母親!”蕭炬話剛說完,就聽到耳邊傳來韋然的驚唿聲。蕭炬望去,但見李鈺婉已經昏倒在地,急令道:“來人,傳軍醫。”


    隨後蕭炬又喊道:“來人,準備好車,帶韋夫人前往建康。內官何在,持本宮令牌,先行前往建康,讓禦醫到我府上候命。”


    蕭炬看向韋然:“定南候的事情到了建康待夫人醒來本宮自會細說,本宮內心也有諸多不解,韋公子不要猶豫,韋夫人身體要緊。”


    韋然聽罷,便不再抗拒,和家將一起將李鈺婉抬上馬車,蕭炬安排的軍醫在馬車上給李鈺婉治病,韋然則和太子蕭炬同坐一車,看見韋然臉上的擔憂,蕭炬寬慰道:“采石距建康之多半日路程,我已命太醫在我府中等候,韋夫人定然沒有大礙。”


    “承殿下吉言。”韋然說道:“太子殿下日理萬機,竟親自到采石等候,我和母親不過南逃之人,甚是惶恐。”


    蕭炬不語,隻是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少年,隨後拉開車簾,深深的看著遠處已經依稀可見的高聳城牆。


    不多時,但聽到外麵傳來洪武之聲:“此乃太子車架,車上有重要客人,速速放行。”


    蕭炬此時對著韋然說道:“韋公子,建康到了。”


    韋然打開車簾,此時馬車已經駛入建康城內,韋然自嘲道:“建康啊建康。我以前經常夢想有朝一日繼承父業,千軍萬馬入建康。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是以如此方式來到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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