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那四道小門,那個兵丁根據沈澤的考牌,引到他到那個“雲字列乙申號”號舍。


    鄉試時有規定,這考場內的一間號舍外,都需要有一名對應兵丁把守,防止考生串通作弊。


    而為了防止這些兵丁跟考生串聯作弊,這些兵丁事先並不知道自己事先把守的號舍的,而是隨機分配的。


    比如眼前這個兵丁在那四道門前時,接到的是沈澤,他便是負責把守這“雲字列乙申號”號舍的兵丁了。


    把沈澤送到了號舍後,這名兵丁便把這號舍的門口鎖上,自己則站在門口把守。這個兵丁到了晚上,又會換成別人,想要讓這兵丁幫忙作弊,是非常困難的。


    除了這每間號舍門口又站崗把守的兵丁,這兩列號舍當中的過道上,也有來迴巡邏的兵丁。


    號舍內隻有一個小窗戶通氣照亮,裏麵的光線不是很好,若天氣不好又或者夜幕降臨還想答題的話,那就必須要借助蠟燭。


    這號舍的門上隻有一個小孔洞,用以往內送考題以及引火的火折子和照明的蠟燭。


    沈澤對於鄉試的艱苦以前倒是聽唐伯虎說起過,但是等他親自坐到這號房內,才發現條件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來得艱苦。


    沈澤進到自己的號舍內,隨著門從外麵被人鎖上,頓時有一種被關禁閉的感覺,狹**仄的環境讓人心情很是煩躁。


    好在沈澤安慰自己道:反正就考這一迴,無論考中考不中,以後便再也不會來這號舍中了,咬咬牙就過去了。


    這會要是考中了,沈澤自然是不用再來。若是這次知道考題還考不中,以後憑他自己的本事考的話,自然是根本沒有希望的,沈澤也自然不會再來了。


    號舍裏沒有什麽床板或者是桌子,就兩塊木板搭在兩側的支架上,一高一矮。矮的那塊木板答題時可以充作凳子,高的則作為書桌答題所用。


    到了晚上的話,把高的那塊木板放低,把兩塊木板並排一搭,就是一張睡覺時候用的木板床。


    號舍的角落有個木桶,無論大小便,這三天都要在木桶內解決,好在木桶上加有蓋子,不過就算如此,在一個相對封閉和狹小的空間內,久了氣味怕是也會很是難聞。


    至於那像自己大舅哥挨著的那些茅廁,那都是給這站崗和巡邏的兵丁準備的。這考生一旦進了號舍,除非到了第三天早上開龍門放號的時候,是不允許出號舍的!哪怕你提前交卷或是不想考了,也不會讓你出去的。


    號舍的地上有一個炭盆和一些新鮮的麥稈,炭盆裏裝滿木炭,麥稈應該是用來生火所用!但這其實有些難為這些考生了,這些來參加秀才的秀才公們,大多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主兒,讓他們用那點兒麥稈生火,可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沈澤坐在那矮木板上,感覺百無聊賴,很是煩躁,不由想道:早知道這號舍內如此壓抑,還不如晚會接受搜檢呢!那樣雖然站得腳疼,起碼在外邊還能看看人呢,總也比在這裏關禁閉強。


    距離天黑還有段時間,手上又沒有書本,在這麽個小地方,實在是沒什麽事可做!吃飯的話,中午他跟高昱特意吃了頓好的,吃得極飽,肚子又不怎麽餓,坐在這如同密室的號舍內實在是無聊。


    當下沈澤便把腳拿到那木板上,身體倚靠著號舍的牆壁,在那一會兒望著號舍的小窗戶出神,一會兒又在胡思亂想自己來到大明的種種離奇的遭遇。


    …………


    到黃昏時,開始有兵丁挨個號舍發火折子和蠟燭。


    考生可以選擇早點兒睡覺,也可以點上蠟燭生火做飯!反正蠟燭就這麽三根,你今天用完了,到第二天考試,晚上你號舍裏的蠟燭滅了,外麵的兵丁就要進來收卷子,可以自己掂量著來。


    沈澤倒是本想引火把木炭引燃,這樣晚上號舍裏要溫暖許多。可轉念一想,地方不大,窗戶通風效果也不佳,別等自己燒著炭睡著了,來個一氧化碳中毒,那可真就嗚唿哀哉了。


    就算不會一氧化碳中毒,在這麽狹小的空間內生火,也是很危險的,晚上睡熟了,這有衣服什麽的不小心碰到炭盆被引燃了,引起火來,那也是極其危險的。到時就算著起火來,自己能及時驚醒,可這號舍門還是鎖著的呢,怕是很難及時逃出去。到時,再把小命丟在這,那就萬分不值了。


    因此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沈澤很理智的選擇沒有去點燃那炭盆。冷點就冷點吧,好歹自己還帶了張單層的毯子。


    沈澤自忖自己不用晚上答題,畢竟這四書題,他都是背熟了的,到時隻要做這五經題便行了,肯定用不到做題做到晚上。因此便點上了一支蠟燭。沈澤隻想找點光亮,不至於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那種黑暗真的會使人心生絕望。


    這時有那專門送熱水的兵丁挨個號舍送熱水,沈澤忙拿出紅蕊和綠萼準備的一個竹筒杯,從那門上的孔中遞出去,讓那個門口站崗的兵丁幫忙打上一杯熱水。


    這竹筒杯是紅蕊和綠萼特意給沈澤和高昱準備的。這要是用瓷的杯子,萬一要是一不小心摔了,那可就完了!在這號舍裏這兩天可就沒法喝水了,是以兩個小丫頭很是細心的為他們一人準備了一個大號的竹筒杯。


    沈澤拿出兩個小丫頭給他準備的粥粉,泡到杯中,又拿出那被搜檢的兵丁開膛破肚肢解了的點心和烤鴨,就著著熱粥簡單的吃了一些。


    吃完了以後,沈澤便把那塊被當成桌子的木板拿下來,和那塊被當成凳子的木板並搭在一起。然後脫下一件衣服疊了疊當做枕頭,隨後又拿出兩個小丫頭給他準備那張毯子,這才躺下來準備睡覺。


    這年頭的醫療條件低下,一旦被凍感冒可不是小事兒,一旦久治不愈,發展成肺炎之類的毛病,那可是很容易要了小命的,是以沈澤倒是很注意保暖。


    可這長夜漫漫,而沈澤又沒有早早入睡的習慣,而且這兩塊木板睡起來也是在硌得慌,實在是睡不著。沈澤來到大明後,一直也算過得不錯,還真沒在這種艱苦的條件下睡過覺。


    沈澤隻能睜著眼睛,從小小的窗戶看出去,望著那明亮的夜色出神。??


    …………


    沈澤昨晚不知到底何時睡過去的,反正是他覺得應該是很晚才睡著的。


    清早,當他睡得正香時,外麵傳來陣陣喧嘩,卻是弘治十七年甲子科山東鄉試開始正式放題了。


    沈澤趕緊翻身起來,把木板恢複到“書桌”和“凳子”的狀態,然後從考籃中把筆墨和硯台、鎮紙等東西準備好。


    過了不一會兒,外邊便傳來一聲敲門聲,隨後有人說道:“裏邊的考生接題了。”


    隨後從孔洞裏遞進來一卷紙,正是這屆鄉試第一場要考的題目、答卷和草稿紙。一共有七八張紙。


    沈澤接過考卷和草紙後,很是急切先把卷著的試卷打開,看看那道四書題是不是自己記得的那一道題。


    沈澤見到那四書文題目時,不由的放心下來,這屆鄉試的四書題果然是那道出自《論語.先進》的“以道事君,不可而至”的考題。


    沈澤又看了下那道五經題。他的本經是《春秋》,他拿到的這道考題自然是《春秋》題。


    沈澤見上麵寫的題目是“德莫厚焉,刑莫威焉”。沈澤這幾個月苦讀《春秋》和《春秋三傳》沒有白費功夫,這道題還是是知道其出處的,這道題出自《春秋左傳.僖公十五年》。


    既然這道《春秋》題沈澤知道出處,那就好辦了。


    沈澤隻要是能知道這道題的出處和意思,便也能寫出一篇差不多的八股文。


    而這最為重要的四書題,沈澤早就背過了那篇自己大舅哥高昱給自己寫得哪一篇經過很多次修改、文采和內容都是不錯的文章。


    沈澤現在覺得這一個舉人功名在向自己招手啊。


    想及此處,沈澤在這號舍內的壓壓抑之感,頓時被喜悅替代。咳咳,坐上幾天號舍,雖然苦點,但是能混個舉人功名,也是著實是很美的。


    明朝鄉試考試內容複雜,前後三場,而參加鄉試的考生很多,使得第一場的四書文和五經文成為錄取與否的重要標準。而這第一場中,又以四書文尤為重要。


    通常隻要把第一場的四書文考題作好,這後麵的那些文章隻要寫得差不多,不是胡編亂造或是有犯忌諱的地方,是不會影響考生的錄取。


    這四書文的好壞,幾乎可以說是這次鄉試考試的錄取與否的唯一標準。


    沈澤一看這題目,自然是自信滿滿、毫無壓力。


    當下沈澤也不著急了!


    啊先把那竹筒杯子遞出去,讓那站崗的兵丁幫忙些打了些水,倒在毛巾上些擦了把臉,又倒了一些水在那硯台中,以備研磨時用。


    然後又從那從考籃中拿出些糕點吃了,填了一下肚子!吃糕點時,沈澤還有閑情逸致想象自己大舅哥見到這道考題時,會是什麽樣的表情,估計一定很是震驚和古怪吧?!


    等到吃完了糕點,沈澤一邊迴想高昱給自己做得那篇文章,一邊不急不緩拿著墨條在硯台中研磨。


    等到這一硯台的濃墨研磨好了,沈澤這才開始答題。


    雖然沈澤覺得這場考試很輕鬆,但是等到開始做題了,依舊很是認真,畢竟這是關係到一個很是珍貴的舉人功名啊!


    沈澤聚精會神地在草稿紙上把他的背過的那篇自己大舅哥以這“以道事君,不可而至”的題目,給自己事先做好的八股文寫了出來。


    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麽紕漏或是犯忌諱的地方之後,沈澤這才用一筆漂亮的小楷把那篇文章抄寫到試卷上。


    等到那篇四書文做完,沈澤等墨跡幹透,這才小心的卷起,放在考籃中,然後在草稿紙上開始做那道出自《春秋左傳》的五經題。


    正當沈澤聚精會神的作那《春秋》題時,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吵嚷聲。


    沈澤站起來湊到窗口前一看,不遠處的號舍內冒起了濃煙。


    沈澤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有考生為取暖點燃了那炭盆,這考生定然是一做起題來,把這炭盆忘了,不知道怎麽把考棚引燃了。


    貢院內著火可以說極為平常,每屆鄉試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防備走水,考生考棚是近乎完全封閉的空間,裏麵的蠟燭和炭火,還有麥稈和紙張,都屬於易燃物品,一個不小心就容易燒著。


    而通常讀書人又沒什麽救火的經驗,起火之後的第一反應便是逃走,在發覺門出不去的情況下,就開始用衣服拍打,結果很快衣服被引燃,小火變大火。


    可惜這年頭沒有誰對這些考生灌輸一些必要的救火防災知識,隻能等起火之後,找人去救,貢院內有不少盛滿水的水缸,便是為此而準備。


    不用想也知道,這個考生這科肯定是完了了,不知道他旁邊有沒有考生被他連累。看那濃煙的架勢,估計他旁邊的號舍怕是肯定有受他連累。沈澤不由的慶幸,自己不點那炭盆是明智的。


    外麵嘈雜,原本跟沈澤沒多少關係,但很快他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頭!因為那號舍離得沈澤的號舍不遠,而這風正好從那邊吹來,於是這嗆人的煙味也隨風飄來了。


    沈澤不一會兒便被那煙熏得,眼睛通紅,喉嚨發幹。


    這一時半會兒這濃煙不散,怕是是沒法做題了。好在沈澤這四書題答完了,這時間充裕的緊,當下沈澤拿過那今早浸濕還沒幹的毛巾捂住口鼻,閉著眼睛,等著那濃煙散去。


    沈澤有毛巾捂住口鼻,沒怎麽被嗆著,可是他相鄰的號舍內的考生就慘了,一時四下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很快有巡考官發現了這情況,大聲喊道讓那巡邏的兵丁來給那些考生送浸濕的毛巾。


    不一會兒,沈澤聽旁邊號舍旁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哎哎,小相公快先別做題了,不要命了嘛?!給你毛巾,趕緊捂住口鼻!”


    沈澤心道:這考生也是夠拚的,頂著這麽大煙,還不忘做題呢!


    很快,沈澤的號舍的小孔也被打開了。


    沈澤聽到響動,忙去接過那塊濕毛巾。雖然自己有,但是在這裏“坐牢”,多備些東西肯定沒壞處。萬一他娘的下午再有號舍走水呢!


    這一個小插曲很快過去了,貢院內的兵丁救火的速度還是很快的,很快便把那火徹底撲滅了。


    沈澤見濃煙散去,便坐下繼續做題。?


    做完這篇《春秋》題時,已是中午。沈澤既然做完了,自然是一點都不急了。


    這一天的考試時間,還是很緊張的,很多考生都是全神貫注去答題,這一白天都顧不上吃東西,等到晚上交了卷之後,這才有時間吃東西。


    但是沈澤顯然不用這麽緊張,反正他隻是剩下謄抄文章了。當下他從考籃中拿出些點心和肉脯,填飽了肚子,這才開始往試卷上謄寫。


    等到謄寫完,又仔細檢查了好幾遍。


    沈澤的八股文水平有限,他作得這篇《春秋》文,文理很是粗疏,隻能勉強算是合乎八股文格式,勉強算是能扣上題目,因此他對這錯漏之處檢查的格外仔細。雖然五經文,遠不上四書文,但是這能做得好點,還是要盡量好點的。


    沈澤仔細檢查好了,確定沒有錯漏之處,這才把試卷卷起,放在考籃中。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反正應該還有很長時間才天黑,沈澤估計自己應該算是做完這卷子算早的。


    等到把這考題做完,沈澤忽然發現自己跟昨天一樣,又有些無所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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