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黎安的威脅,秦鈺彎了眼笑得越發開懷。


    借著黎安揪著自己領子的力道傾身,秦鈺伸手勾了黎安脖頸,雙手扣在他後頸,將人向自己壓近,微仰了頭,順著他的話問詢,“要我幫你剁得更碎點嗎?”


    “……”


    撂下的狠話,換來這麽句好似挑釁,黎安眸色暗沉了幾分,想從那雙含笑的眼裏看出點玩笑。


    可那雙眼裏,連他以為的挑釁都沒有,反倒是愉悅更多,平靜而認真,甚至有些期待地注視著自己。


    “……瘋子。”


    後槽牙緊咬,黎安從牙縫裏擠出句評語。


    秦鈺隻是彎著眼笑,掰開他指節,將他手掌按在自己脖頸,又往前逼近些許,鼻尖相觸,唿吸相聞。


    唇停在將觸未觸的位置,秦鈺沒再繼續,也沒開口,像在等著黎安宣判。


    掐死算了。


    這念頭在腦子裏突突跳著,他越是逼得緊,黎安就越是控製不住地想走極端。


    他比誰都清楚,這人篤定了自己不會動手,所以肆無忌憚地將命脈送入自己手中,想借著自己的退讓得寸進尺。


    一貫都是這樣的伎倆,偏偏他一再地上當。


    獨獨這一次,黎安不想讓他得逞。


    黎安僵持著,不肯如他所願的,如以往很多時候一樣,氣急敗壞地親下去,以撕咬的疼痛作為懲罰。


    怎麽能完全為他所掌控呢?


    什麽都如了他的意,自己對他而言,跟一個可隨意掌控的寵物有什麽區別?


    可他的命就在自己手裏。


    掌下血管跳動的感覺如此清晰,自己隻需要再加一點力氣……


    “嗡嗡”兩聲震動,倏地將黎安驚醒。


    一把將人推開,視線掠過他脖頸上鮮紅的指痕,黎安轉身從茶幾拿了電話去了陽台。


    他真是要被逼瘋了,竟差點真的下殺手。


    黎安握著電話的手有些抖,在屏幕上滑了兩迴,才將屏幕滑開,深吸口氣,接通了電話,“喂,小莫,什麽事?”


    抬手抹了把臉,黎安靠在陽台窗口吹著冷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人搭話。


    被他推搡得倒迴沙發裏的秦鈺,壓著嗓子咳了兩聲,指尖撫著稍有些刺痛的脖頸,目光卻緊追著落到了陽台站著的那人身上,眸色晦暗莫名。


    黎安像是沒感覺到一樣,視線落在窗外停了一層薄雪的小區花園裏,看枯枝老葉被雪半遮半掩著覆蓋。


    冬風撫亂碎發,窗外幾點碎雪被風卷了進來,落在他眉梢麵頰,點點化開,帶起些許涼意。


    黎安跟電話那邊的人閑聊著,手不自覺地撫上胳膊,卻愣是不肯從窗邊迴暖和的屋裏。


    秦鈺暗了眼,坐起身搓了把臉,將沙發上的薄毯撿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將毯子搭在他身上,順手關了窗,將人圈進懷裏,腦袋埋進他發間,悶悶低聲道了句,“對不起。”


    是怎麽從明天去不去廟會鬧到這個程度的,秦鈺自己也不清楚。但從黎安的態度,他看得出來,自己確實將人逼急了。


    黎安掛了電話,垂首看著收斂了那股瘋勁兒後,顯得乖巧而正常的人,視線停在他脖頸的指痕上,眸中閃過些許暗光。


    沒聽見黎安說話,秦鈺在他頸間蹭了蹭,悶聲說道:“是我不好,嚇到你了?沒關係的,隻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改。我會盡量,改得像一個正常人。”


    黎安聽他說過很多次對不起,嬉皮笑臉也好,嚴肅認真也罷,真心實意倒是不假。


    “不是你的錯。”


    被冷風一吹,黎安也清醒了不少,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收斂了先前似嘲似諷的語調,有幾分低落的溫和,“你沒做錯什麽,是我的問題。”


    平心而論,秦鈺這半年裏,任自己唿來喝去地指使,生活、學習甚至能算作工作的直播,他都為自己周全著,什麽時候都樂嗬著。


    他沒有錯處。


    倒是自己,困於過去的情緒,一遍遍跟自己說那是他理所應當該償還的,看他的情緒為自己所左右,以此來獲得報複的快感……


    確實是報複了,黎安不想認也得認。他就是這麽個小心眼的人,哪怕知道了當初秦鈺所做的那些是為了自己,也還是為自己受到的那點傷害斤斤計較個沒完。


    他就是怕了,還不肯認,所以一次次在秦鈺試探著想得一個保證時,控製不住地想,若是那麽輕易地答應了,對秦鈺而言,自己算個什麽。


    於是拖著,刺激著秦鈺心中的幽暗增生,最終在今天爆發,互相拉扯逼迫著,差點走向最壞的結果。


    秦鈺先低頭認了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可黎安清楚,該認錯的是自己。


    至少在這件事上,錯的確實是他。


    “對不起。”


    黎安猶豫了又猶豫,囁嚅半晌,當那句“對不起”真的出口後,整個人都為之一鬆,像卸下了什麽重擔一樣。


    過了會兒,他又道:“我不該吊著你。”


    因為對象是秦鈺,於是報複性地活成了自己厭煩的模樣,明知自己放不下,也放任了他那些親密的行為,卻偏要端著,不肯給予肯定的答案。


    覺得點了頭,就低他一等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愚蠢的念頭?


    此刻清醒了,黎安自己都覺得蠢。


    什麽時候,自己的價值、地位,竟然要靠從他人身上取得優越感來體現了?


    情怨使人眼盲心瞎。


    他又親身印證了一件,秦鈺從前對自己的教導。


    那人確實是步步都不出錯的。


    指尖穿過秦鈺柔軟的發絲,黎安輕輕說著:“該改的是我。”


    秦鈺搖了搖頭,“我喜歡安安對我的占有欲。你吊著我也沒關係,想怎麽捉弄懲罰都可以,隻要別說要離開的話,別拿別人來刺激我。”


    “不用改的,安安。”


    秦鈺抬頭看向看似想開實際又陷入自我懷疑的人,認真地向他強調,“安安隻需要做自己就好。”


    他說得那麽認真,以至於黎安都怔愣了。


    “蠢不蠢啊,秦鈺。”


    這話,黎安是真心的,他頭一迴覺得秦鈺蠢。


    “老子遲早要被你慣成無法無天的混球。”


    他好不容易反省一迴。


    好似自言自語的一句低罵,惹來秦鈺一陣低悶的笑,“那就當混球好了。到時,安安就隻能在我的監管下活動,再也不能同我分開。”


    黎安罵了句髒的,心卻莫名的輕快。


    再也不分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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