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根柱除了種地,還經常帶著弓弩上山打獵,孟西村北邊群山連綿,各種野禽野兔出沒其間,在農忙下來的時候,鐵根柱就進山了,過上半個多月,他總是身上背著手裏拖著能帶迴一大堆獵物,把這些獵物剝了皮醃製完再曬幹,在冬天的時候再拿出來吃,那絕對是一道美味的盛宴!

    今年農忙結束的早,與往常一樣,鐵根柱準備好了帳篷、幹糧與水袋,將要進山,鐵二蛋聞訊,躍躍欲試,非要跟著父親一塊進山打獵物,鐵根柱堅決反對,二蛋還這麽小,山裏嚴酷的氣候成年人有時候都難以忍受,更何況他還是一個孩子,可鐵二蛋執意要去,軟磨硬泡了好幾天,鐵根柱反對的勢頭有些鬆動,他仔細的想了想,覺得帶他出去走一迴不僅可以磨練他的意誌還能增強他的體質,這對於他的成長來說很重要,於是就同意了,可許雪蓮還是有些擔心,鐵二蛋對她說:“我出去會聽爹的話,不用擔心,再說了,我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說不定我可以保護爹”,說完他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脯,鐵根柱和許雪蓮都被他逗笑了。

    秋末冬初,連續幾天陰鬱的天空終於放晴,鐵根柱領著鐵二蛋正走在通往山裏的道路上,鐵二蛋一路上精力充沛,完全不像是一個四歲的孩子,他不但能緊跟著鐵根柱的步子,有時還遠遠超前,他對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不論是遠方的群山還是頭頂的飛鳥,他總能問出許多連鐵根柱也迴答不上來的問題。

    越往北走,秋風越是蕭瑟,雖還未入冬,但冷風已凜冽非常,道路上塵土飛揚,黃沙彌漫,每年到這個時候,總有十餘天是沙塵暴肆虐,天地間昏黃一片,能見度不足十米。鐵根柱緊緊地拉著鐵二蛋,他現在有點後悔帶他出來了,可是鐵二蛋似乎並不害怕這些,興致仍然極高。

    前方風沙中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待到近前,才看到是一輛牛車在風中狂奔,車頭坐著一位頭戴氈帽的小老頭兒,鐵根柱認得,那是村東葛家的老二葛天柱,早年喪偶,如今一直光棍,有一個女兒嫁到了山的那邊,他三天兩頭地去女兒家,他這準是又去了迴來卻遇上了沙塵暴,鐵根柱和鐵二蛋閃到了路的一邊,葛天柱一看是鐵根柱,‘籲……’,他一拉韁繩,車子慢慢停了下來,葛天柱跳下車主動打招唿,“這麽大的沙塵暴,又要進山啊?”

    鐵根柱吐了一口嘴裏的沙子,“這不農忙下來沒事幹,也沒啥其他本事,就進山打點野味”

    葛天柱從上衣兜裏掏出一盒官廳煙(見注釋1),撕開封口,用食指彈出兩根,一根遞給鐵根柱,鐵根柱接過煙不由讚歎,“好煙哇!”

    葛天柱覺得原本應該聽到這樣的讚歎,“女婿在煤窯裏當會計,別人托他辦事送的,他又不抽煙,就給了我”

    “您這有個好女兒好女婿,餘生就是享享清福嘍!”,鐵根柱邊抽煙邊說

    葛天柱微笑著點了點頭,“聽說這後山一帶有金毛狼,吃人不見骨頭,你可得小心……”一句話還沒說完,眼前暴起的風沙吹在他臉上,他滿嘴都是沙子,葛天柱‘呸’了一口,嘴裏罵道,“這鬼天氣!”,說完,跳上車,“我不和你說了,我得走了,晚了的話這把老骨頭都得埋在這兒”。

    葛天柱大喝一聲‘駕’,車前老黃牛得令,撒開蹄子狂奔,轉眼間,葛天柱連同他的牛車一起消失在風沙之中。

    傍晚的時候,風沙漸小,天空有些昏暗,鐵根柱在山口搭起了帳篷,為防野獸,他又在帳篷的外麵生了一堆火,當晚,他二人就在帳篷裏睡了,鐵根柱睡得很死,剛一躺下就發出深沉的唿嚕聲,鐵二蛋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這是他第一次離開家,他開始有點想念家裏溫暖的被褥和母親做的可口的飯菜……

    夜越深越寧靜,後半夜,一輪圓月掛在當空,皎潔的月光如同碎銀般灑在山間的每一寸土地,鐵二蛋走出帳篷,火堆已經熄滅,隻留一堆灰燼,遠處群山間傳來野獸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在這寂靜的夜裏聽來有些滲人,冷風拂麵,他把脖頸最上麵的一道扣子係好,用棍子使勁地拍打著灰燼,他在想念小紅蛇,他心裏想:“要是小紅蛇還在的話,那該多好呀”,他可以看著它在竹筐裏翻跟頭,玩開心了它會發出像小孩一樣的笑聲,但轉念又想到那個奇怪的夢,那一片冰天雪地的寒冷,以及那個人身蛇尾的豔麗女人,他的心裏竟然有一點冷,那點冷像一條蟲子似的在他心裏肆無忌憚地遊走,所過之處,留下又空又虛的痕跡,仿佛一場讓人捉摸不透的虛無。

    鐵二蛋琢磨不透這場虛無,他隻隱隱約約覺得這種虛無有點可怕,甚至有點恐怖,他也想和別人說,但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他甚至都不確定這種虛無的存在。

    正當鐵二蛋被這些遠遠超出他腦容量的東西困擾的時候,他看見前麵有兩個黑影像鬼魅般一閃而過,鐵二蛋趴在地上,那兩個黑影在前麵的一處岩石後停下,然後火光明滅,似乎在抽煙,鐵二蛋趴著難受,當他換了個姿勢再看時,那兩個黑影早已無影無蹤,鐵二蛋以為自己遇見了鬼,趕緊逃迴帳篷內,心有餘悸。

    第二天,鐵根柱早早起來就帶著鐵二蛋進山,他用細鐵絲做成一個個金屬套子放在灌木叢中野兔經常出沒的地方,這叫‘設套’,鐵根柱給鐵二蛋認真地講解著如何識別野兔走過的路線,他將地上野兔的屎蛋撿起來放在鼻子前聞一聞再用舌頭舔一舔就能輕鬆地判斷出雄兔還是雌兔以及兔子的重量,鐵二蛋覺得爹爹此舉簡直惡心極了,連兔子的屎蛋都吃。

    鐵根柱知道他小小心裏在想什麽,於是問他,“你知道為什麽要判斷雄兔還是雌兔以及它們的重量嗎?”

    鐵二蛋搖搖頭。

    注釋1:官廳煙,70年代非常普遍的一種煙,價格也非常便宜,隻要幾塊錢,就可以買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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