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黃色的帳幔,暮色微涼,一襲一襲的流蘇,隨風輕搖。


    絕美的人兒安靜躺在塌上,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如水色蕩漾的鋪於身下,柔軟卻也單薄無比。空氣中不時飄來一陣紫檀香,幽靜美好。


    床榻之側,高挑的身影微頓,垂眸低視著床榻上的人兒,神色不明,良久微微輕歎一聲,轉身意欲轉身,卻頓住。


    低首,衣擺被那人緊緊握在手心,隻見原本安詳的人兒,不安的躁動起來,眉頭緊蹙,彎長的睫毛,輕輕顫抖,眼角溢出一滴晶瑩,唇,緊抿著,泛著白……


    夜靈並未抽身離去,隻是靜靜的立於一旁,目光落在那布著痛苦的麵上,神情淡然,但若細細注視,便會發現,那一抹淡然中,混著一縷若有若無的複雜。


    房中淡淡的紫檀清香,將二人縈繞,氤氳出一股溫馨的氛圍。


    “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打破這份寧靜,女子修眉微蹙,下意識壓低了聲音“誰。”


    “公主,小人鹿邑。”門外是男子恭敬的迴答。


    “進。”夜靈微微側身,嫻熟而又輕柔,整理裙擺,看似不經意,卻實實遮住了那一隻緊握的玉手。


    鹿邑得了令,輕輕推門而入,於外屋,隔著屏風,揮袖拜道“參見公主殿下。”


    “鹿先生不必多禮,請坐。”


    “是公主。”鹿邑抬起頭來,隔著屏風卻見那人立於床榻之側。


    公主且是站立,他豈敢坐著,恭敬立於一側,垂眸低首,畢恭畢敬。


    “鹿先生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夜靈自是知道他的顧忌。


    “多謝公主關心。”說罷,暗自看了眼那人,怎奈屏風遮擋,全然看不出個所以然。


    想著那位高高在上的聖人,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對著他說“靈兒獨自在外,朕甚是擔心,鹿大人你心思縝密,博學多才,有你照看靈兒,朕才能心安。”


    心中不免泛起一絲冷笑,那人何曾將公主當做過女兒,否則怎會任由太子於朝堂胡作非為,借著捉出內賊的名號,將那些支持公主的官員好生打壓一通,又提拔了一批自己的勢力!


    這些公主應該都已經知曉,可是,為何遲遲沒有行動,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對於這位足智多謀的公主,他從來沒有看透過。


    “鹿先生以為太子如何?”


    清冷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打亂了鹿邑的思緒。


    這一問,讓鹿邑一驚,卻又隱隱泛著雀躍激動,公主這是欲要出手?壓住心中的異樣,思索一番,沉聲道“太子生性多疑,心胸狹窄,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


    聽了鹿邑的迴答,夜靈並未立刻出聲,卻也沒有過多的驚訝。


    容不下一粒沙子,換而言之,若是他掌權,其餘皇子公主怕是沒有幾個能安然脫身……鹿邑果真大膽,想來夜國上下也隻有他鹿邑敢如此直言不諱。


    不過比起某人的驚世駭俗,倒也是微不足道。


    忽而身後裙擺動了動,側目,隻見那人大有轉醒之勢,當下撩起眼簾,隔著屏風,看向外屋的男子,不疾不徐道“連日來也不曾睡個安穩覺,如今鹿先生來了,本宮也心安了,這時倒是有些乏了。”


    鹿邑何等聰明,雖夜靈並未明確迴答,但是言語間卻也沒有責怪,再者“幾日睡不安穩”,不正說明,公主殿下對於太子的所作所為亦是芥蒂。


    “公主鳳體為貴,小人先行告退。”


    “鹿先生好生休息。”


    “謝公主。”


    隨著支呀一聲,鹿邑也退了出去,屋內再次安靜下來。


    玄雲手也鬆了開來,麵色也恢複了平靜。估算著,不出一個時辰這人便能醒來,夜靈緩步來到窗前,執起那折頁的古書,靜靜看了起來,目光卻不時看向床榻方向。


    是以,玄雲醒來便看到這一幕,白衣勝仙氣質絕塵的女子,芊芊玉手捧著一古書,含首,眼簾低垂著,狹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淡然的目光靜靜落在書上,專注,靜謐,自成屋中最美的一道風景線,窗外陰沉的天色,似乎也不在那般壓抑。


    “醒了。”女子未動,神色依舊專注於書,薄唇輕啟,蔥指輕輕的翻動著紙張,也是靜靜的。


    玄雲移開視線,閉上眼,平穩著有些錯亂的唿吸,良久自喉間發出一個聲調“嗯……”


    一語罷了,房中再次陷入沉寂,玄雲抬起胳膊,遮住了半張臉,抿著唇,不知在想著什麽,而夜靈亦是漠然無事靜靜的看著書。


    “公主也覺得我錯了嗎?”忽地,玄雲低沉的聲音,飄蕩於空氣中,帶著一絲沉痛。


    眸心沉了沉,隨即輕緩放下書,斟酌一盞茶水,幽幽道,“兵者,詭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方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一擊必中,中之必殤。”


    嘴角勾出一個苦澀的弧度,夜靈雖沒有直麵評斷,但暗麵卻也指出她不懂韜光養晦,她的果然還是她太天真了,終害了身邊人。


    “公主貿然救下我,也是衝動了……”忽然想到,沙啞的嗓音帶著一絲擔心,無論結果怎樣,她從來不後悔自己所作所為,但是她不想因此牽扯到夜靈。


    “王爺以為事情為何發展成今日局麵?”


    對於夜靈的稱唿,她沒有太多的意外,在她醒來,察覺到麵具被摘下,她便知道夜靈已經知曉她的身份。


    掙紮著半坐起來,輕輕靠在塌上,陷入深思,未曾開口。


    這件事絕對是一個陰謀,有人故意慫恿孫痕,激怒自己,如此一來,孫府與她夜鷹旅算是徹底對立,而且,自己怕是難逃一劫。


    可是她不明白,夜鷹旅的存在到底堵了何人的路!


    總覺得,從一開始她便陷入一個看不見的滿天旋渦。


    皺了皺眉,鎖著一絲疲倦,側身看了看那雙深邃而又洞悉一切的眸,輕輕開口“還請公主指點一二。”


    “對於孫家,王爺應該比我更加了解。”夜靈放下茶幾,神色淡然如故,同樣的沒有正麵迴答。


    孫家……她記得,孫虛,也就是孫痕之父,手握十萬戍邊大軍,在朝堂地位僅次於雙相。


    說起雙相便不得不提左相,越鈺明,此人學生遍布朝野,德高望重,朝堂之上過半官員便是以他馬首是瞻。


    而孫虛便是他一手提拔出的,十分看重,若非膝下隻有一女,越舞嵐,也就是當今皇後,怕是早已招其為女婿。


    或是為了彌補遺憾,越氏長孫,越玉成娶了孫虛長女孫娟,自此二人終是結成親家,朝堂兩大家族聯姻,自是轟動一時,適才即便不理朝堂之事的玄雲也有所耳聞。


    然這也隻能說明,孫家,越家,同氣連枝,所以她得罪了朝廷兩大勢力,以及當朝國母。


    “玄明癱瘓,廢儲勢在必行,王爺以為誰會是下一個太子。”夜靈見玄雲眉頭緊鎖,怕是沒有理出頭緒,便又道。


    玄雲一怔,太子會被廢……難道就是因為不能行走?自嘲一笑,還真是殘酷啊。


    不過誰會是下一個太子?


    按著長幼有序,理應為玄月,但是玄月生母地位卑微,後寄養皇後名下,適才於玄明交好。


    可皇後越氏所出兩子,太子玄明,四皇子……玄風,因著皇位之故,皇後以及越氏家族偏愛太子,令玄風嫉妒幽恨。


    而今太子出事,失去皇位的資格,他們自然力挺四皇子。


    不過,孫虛卻是與玄風存有隔閡,對其甚是不待見。


    適才,玄風對這次孫痕遇難之事如此上心,怕就是為了拉攏孫虛。


    按著事情的原先的軌道,孫痕喪命,孫虛憤怒,後由玄風親自捉拿她到孫虛麵前,謝罪,以示好拉攏。


    皆是孫虛定會看在越鈺明麵上,收了這個人情,認同了玄風。同時借助孫家得力量,將夜鷹旅這股不明的勢力,扼殺搖籃之中。


    如若這般,最後設計的不是皇後就是其背後的家族……若是這般,不得不暗歎,這些人好狠的心機!


    “這一切都是越家在背後操作嗎?”想明白個中玄機,玄雲倒也沒有過多詫異,亦或者已經習慣了古代這“模式”。


    夜靈抬眸看了眼麵色平靜,眸心無波動的人,意義不甚明了。


    這人周身的氣質沉寂了很多,宛如深埋泥土的女兒紅,慢慢發酵,無聲的質變。


    學會磨去自己的棱角,隱藏起自己情感,不隨意流露出來,將離經叛道的思想深埋心湖。


    唇角微揚,人總是要成長不是嗎。


    對於玄雲的話,她不予置否,對於玄雲,能夠猜到這一層已經夠了。


    “王爺很聰明。”


    她並沒有告訴玄雲,越氏與孫家乃是親夜派,而今她出手救了玄雲,這自是引起孫越的不滿,而這最終是何人收益?


    她沒有多說,有些事玄雲現在不必知道。


    玄雲勉唇苦笑,聰明?若她聰明,又怎會身邊人接二連三受傷。


    “稟公主,睦國公主穆惜顏有事拜見。”門外傳來護衛厚重有力的稟告。


    來的真快,看來她這師妹,對玄雲很是“上心啊”,若是她知道此人乃是女子之身……眸底忽閃而過的一絲異樣,“本宮乏了,不見。”


    話音剛落,便聽得,門被支呀的推開,隨之是女子妖嬈張揚的聲音“見師姐還真是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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