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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陸小鳳在,從金陵到鬆江府這一路非但不讓人覺得疲憊,恰恰相反,玉聽風來到擲杯山莊的時候精神頭格外足,就連左輕侯請她休息的話都婉言謝絕了,然後直接去給左明珠看病。


    左明珠畢竟是女兒家,就算江湖人再不拘小節,閨房也不是陸小鳳、西門吹雪這樣的人能進的,所以左輕侯便在外堂招唿著二人。


    左輕侯喜歡交朋友,陸小鳳不但喜歡交朋友,還喜歡天南地北地闖蕩,這兩個人會成為至交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而西門吹雪雖然比較宅,但是每年出手殺四個不義之人、且從未有過敗績的傳聞也讓他名聲斐然,甚至有人說他是繼薛衣人之後最有前途的劍客。


    左輕侯與薛衣人是宿敵,所以西門吹雪這個可能取薛衣人天下第一劍客而代之的人,也讓他非常感興趣,若非心中掛念女兒病情,恨不能立刻與他二人把酒言歡。


    不過雖然左輕侯態度熱絡,西門吹雪卻始終反應冷淡。看著這有點尷尬的場麵,陸小鳳隻得摸著胡子,關切地問他左明珠到底是怎麽迴事。


    一提愛女,左輕侯再度愁眉苦臉起來,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明珠她突然就昏迷不醒,不吃不喝,到如今已經有大半月了,再這樣下去,我怕她……”


    剛說到這裏,就聽到莊中侍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玉姑娘,莊主和您的朋友們就在這裏麵了。”


    左輕侯立刻轉過頭,站起身,直接迎了出去:“小神醫,明珠……明珠這病到底是怎麽迴事?”


    玉聽風抬頭看了眼左輕侯,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據陸小鳳所說,這位左輕侯雖然已經過了盛年,但因為武功修為不差,絲毫不顯老態,而眼前這個——雙眼凹陷、臉頰蒼白、皺紋深刻、頭發花白的人,分明就已經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


    可見他為了女兒的病情憂心到了何種地步。而左小姐卻……


    玉聽風沒有父母,卻有師父和師兄師姐,她知道他們對她有多麽疼愛,推己及人,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對左輕侯說讓你憂心至此的女兒其實並沒有病,她不過是在裝病。


    而左輕侯看著玉聽風皺著眉頭、沉吟不語的樣子,整顆心都要吊起來了,急道:“小神醫不說話,莫非明珠、明珠這病當真無藥可醫?”


    玉聽風隻得道:“左小姐這病究竟如何,不如今晚左莊主親眼看看吧。”


    左輕侯愈發糊塗了:“小神醫此言何意?”


    然而玉聽風已經轉過頭,對著送她過來的侍女笑道:“侍女姐姐能幫忙拿點吃的嗎?我餓啦。”然後轉頭認真地對左輕侯解釋道:“不好好吃飯會長不高的。”


    正好陸小鳳這會兒從屋裏溜達出來,聽了這話,伸手跟玉聽風比量了一下身高,笑道:“就小玉兒你這個身高,恐怕吃飽了也長不高。”


    沒想到向來軟綿綿的小姑娘突然就炸毛了,蹦起來往陸小鳳的額頭上紮了一針,忿忿道:“小鳳叔叔你好煩!不想看見你三秒鍾。”


    說完,氣鼓鼓地踏著重重的步子,進了屋子裏。


    陸小鳳本想笑,卻驚愕地發現,有那麽一瞬,身體是動不了的。不過也就幾息的時間,很快就恢複正常了。他不由摸了摸方才被金針紮過的地方,若有所思。


    而屋子裏,西門吹雪輕輕摸了摸玉聽風的頭,道:“好好吃飯。”


    鼓起的臉頰瞬間收了迴去,玉聽風立刻就開心了:“阿雪你也絕得我會長高是吧?”


    西門吹雪:“……”——再怎麽不解風情如他,也該知道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實話實說地否定。


    其實他隻是覺得小姑娘似乎一吃好吃的心情就會變好。


    *


    吃完飯以後,玉聽風先去客房小憩了一會兒,待夜深人靜地時候,便出了房門,跟提前約好了的左輕侯輕手輕腳地落在左明珠的房頂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片瓦。


    房內燈火通明,能夠讓左輕侯清楚地看到原本該臥床不醒、病入膏肓的好女兒正狼吞虎咽著各色美食,一邊吃,還一邊說:“你說爹又請來了一個神醫?你可打點好了?”


    那侍女道:“什麽神醫,不過是個還沒長開的小丫頭,連小姐你沒生病都沒看出來。”


    趴在房頂的玉聽風磨牙,握緊拳頭努力安慰自己——自己就是還小,等再過兩年就長開了,她愛說就說吧。


    正想著,眼角餘光瞥見一旁的左輕侯似乎想要下去,連忙一把拉住他,掩著嘴巴小聲問他:“你做什麽啦?”


    左輕侯牙關緊咬,臉色漲紅——他為女兒取名明珠,而她也確實是他的掌上明珠,他疼愛她,她孝順他,他本還自傲明珠是世間最聽話的孩子,結果卻被生生打了臉。


    可他還是想知道明珠為什麽這麽做。


    玉聽風看出他的意思,不由歪了歪頭,道:“左莊主可以去問問張神醫啊——我聽說張簡齋前輩也是江南有名的神醫,沒道理我都能查出左小姐沒病,他卻查不出來。”


    左明珠畢竟是左輕侯疼愛了十八年的女兒,就這樣貿然地下去質問她他確實有些舍不得,而張簡齋這個外人!


    左輕侯直接甩袖,離開了房頂。


    玉聽風再次往下看了一眼,因為左明珠的武功修為太低,始終未曾發現房頂上多了兩個人,仍舊一邊吃著飯,一邊同侍女開心地聊著天。


    想想左輕侯如今的模樣,玉聽風不由搖搖頭,輕輕歎了口氣,提起真氣,也跟著離開了。


    *


    等玉聽風再次迴到正堂的時候,左輕侯正在質問張簡齋,西門吹雪和陸小鳳也都在——她這麽大的動作,這兩人自然也都察覺到了。隻是當著父親的麵去爬人家姑娘家的房頂這種事做出來實在不好看,兩人這才沒有跟過去。


    此時陸小鳳正一副吃驚的樣子,就連西門吹雪也露出些微驚詫的神色,玉聽風走進去,然後就聽張簡齋正說著:“……所以左小姐就打算假死,然後再以施小姐的名義借屍還魂複活,這樣的話,想來左二爺是沒有立場阻止‘施小姐’嫁給薛家大少爺的。”


    施小姐、薛大少爺什麽的,陸小鳳曾經當做八卦故事講給她聽當做消遣,所以這之間的關係她有幾分了解——薛家和左家是世仇,薛家和施家則是姻親,薛家大少爺和施家大小姐訂了親。如今聽這位張簡齋張神醫所說,似乎左小姐也鍾情薛家大少爺?


    沒聽到前情,玉聽風不由有些疑惑地看了陸小鳳一眼。


    陸小鳳便把這之間的關係再給她解釋了一遍——左小姐果然是鍾情薛少爺的,隻是兩家的恩怨注定了兩個人不能在一起,正好施家小姐也喜歡上了一個戲子,假死脫身,準備跟那個戲子私奔,而左明珠便借著施小姐的名義複活,嫁給薛少爺。


    “所以——”玉聽風眨眨眼,“隻是為了一個男人,左小姐就這麽坑爹?這種忙張前輩您也幫?”


    被坑的左輕侯冷冷地看了張簡齋一眼——他會為左明珠擔心至此,一多半是因為張簡齋都說治不好她的病。


    張簡齋有些尷尬:“我這不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對風華正好的年輕人成了一對苦命鴛鴦麽?”說到這裏,張簡齋突然正色起來:“左二爺,真的莫怪在下自作主張,實在是左小姐曾明言若是此生不能與薛公子廝守終身,她寧願去死——這可是一條命啊,我是個大夫,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死……”


    “所以前輩就要眼睜睜地看著左莊主去死嗎?”玉聽風非常不解地問道。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陸小鳳奇道:“裝病不吃不喝的是左小姐,二哥怎麽會死?”


    玉聽風道:“左小姐隻是假裝不吃不喝而已,左二爺才是真正的食難下咽、夜不能寐——就左莊主這狀態,若是聽到了左小姐的壞消息,我敢說,他一定撐不住。”


    陸小鳳轉頭看看左輕侯,不得不承認玉聽風說的很有道理。


    張簡齋立刻便道:“我也已猜到了這種情況,所以提前備好了護心丹,若真有個萬一,也能用內力護住他的心脈,保他不死。”


    “可藥從來就不是萬能的呀。生死難料,有時候死亡可能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人一旦真的死了,是如論如何都救不迴來的。退一步講,就算左莊主真的被護心丹護住了這條命,可前輩能保證無損左莊主壽元嗎?再來說左小姐,養生最重要的便是規律飲食,似左小姐這般折騰自己……或多或少都會影響到健康——都說醫者懸壺濟世,治病救人,可是張前輩這般行事……”玉聽風搖了搖頭:“恕晚輩不敢苟同。”


    張簡齋默然無語——左明珠尚且年輕,還有機會找補迴來,可左輕侯……左輕侯年紀已經不小了,此次這般折騰,也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而此時真相大白,左輕侯也未曾舒心多少。就像玉聽風說的,不過是為了一個外人、一個男人而已。明珠竟想出這等法子,這是為了能嫁給薛家小子,寧願不做左明珠、寧願不要他這個父親了,怎能讓他不傷心——這種傷心,甚至比得知她重病時的傷心還要過。


    玉聽風實在不忍心看別人難過,便建議道:“左莊主,我覺得左小姐還是很看重您的。”


    左輕侯自嘲一笑,啞聲道:“小神醫莫要安慰我了,明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我比你們都了解,她是真的不想做我左家女兒,不想要我這個父親了……”


    陸小鳳在一旁聽著看著,心裏也頗覺不是滋味——若說白天剛來的時候左輕侯隻是比印象裏老了十幾歲,如今看著卻已是老了幾十歲了。


    他抱著胳膊靠在桌邊,無意識地摸著胡子,忽然笑道:“二哥未免太悲觀了。要想知道明珠小姐還要不要您這個父親很簡單——您也病重就好,為左小姐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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