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日子,長樂仍在暗中奔走於朝中重臣之間。


    當今聖上拘禁了朝臣們的內眷,這倒是果真應了因禍得福的話,為長樂提供了便利。


    她許諾他們,隻要與她站在同一戰線,便可保那些家眷安然無恙的離開皇宮。


    正是因為這一點,許多原本持觀望態度的朝臣也終於下定決心投了誠。


    如今支持長樂及其背後義軍的朝臣已經逾半。


    自那日撞破蕭寧和茹貴妃的□□後,長樂更是利用這件事情多次與程晟交涉,而程晟也從一開始的抗拒開始逐漸變得動搖。


    從程晟對蕭寧的態度轉變上可看出,建立在懼怕權威的基礎上的愚忠,終究是靠不住的。


    原以為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上一段,卻不曾想原本平穩的步伐被某一日忽然響起的喪鍾打亂。


    那鍾聲穿透了整個皇宮,在長安城乃至大晉的國土的上空飄蕩。


    毫無征兆的,原本身子已經有了起色的大晉天子居然就這麽駕崩了。


    瑞王薨逝的時候,僅有茹貴妃在身邊,於是毫無疑問的,當內侍總管當著眾人的麵宣讀五皇子繼位的聖旨時,立刻便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朝臣質疑聖旨的真實性,還有人要求服侍皇上的太醫接受調查,以明確皇上的死因。


    麵對這一切,茹貴妃竟毫不避諱的指出朝臣的家眷們還在宮中接受她的照顧,請大家慎言。


    聞得此話,再聯想那晚蕭寧說的“很快就好了”,長樂都忍不住懷疑,皇上是被茹貴妃還有蕭將軍合謀害死的。


    正是不可開交之際,忽聞得一陣鏗鏘的腳步聲自殿外傳來,整個大殿竟然都被全副武裝的禁衛軍給包圍起來。


    眾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那些正是隸屬於右金吾衛大將軍蕭寧手下的。


    此時有人怒指蕭寧:“你要造反嗎?”


    怎料那蕭寧眉宇緊蹙,絲毫沒有得意之色,反而於目光中透出疑色。


    他踱至領著這些禁軍前來的副將程晟的麵前,正欲相問,卻見程晟舉刀下令:“吾等奉大晉例律,前來捉拿反賊蕭寧!”


    說罷不等蕭寧做出反應,就已湧上來數名士兵將他捆了個結實拖下去。


    待到茹貴妃花容失色的撲過去時,蕭寧已經被帶離了大殿。


    長樂領著眾朝臣的內眷們,在這時出現於大殿門口。


    一時間,肅瑟的氣氛緩和下來,陷入到久別團圓的歡喜氛圍當中。


    怎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這個時候,又有手持戰報的將士風塵仆仆的趕來。


    讀罷戰報,眾人方知,原來前方早已分出了勝負,三位皇子皆已被俘,正被義軍押解著往長安來。


    數年的臥薪嚐膽,終於還是等到了這一天。


    半個月後,長樂與眾朝臣一起到城外迎接大軍。


    風塵仆仆的裴元一見到長樂立刻神情激動的向她跪下:“末將幸不辱命,終於誅滅賊子,為先帝報仇。”


    長樂連忙將他扶起,並道:“裴將軍快快請起,你如今已是大晉的英雄,看著這些百姓臉上洋溢的歡笑,便可知道這一點。”


    她說著,更是抬起手,將城門前聚集的人潮示於他麵前。


    正如長樂所說,或許正是因為受夠了瑞王殘暴不仁的統治,百姓們聽說推翻瑞王的義軍今日迴朝,便都不約而同的聚集在了城門前,用自釀的美酒和佳肴犒賞他們心裏的英雄們。


    裴元又自謙了幾句,忽然想起什麽,對長樂道:“長公主快看,末將把誰帶來了?”


    他說著,自身後緊隨的隊伍中牽出一個男孩兒來。


    那小男孩垂著雙髻,一雙眼睛烏亮亮的,因為路途的顛簸,身上的衣衫雖蒙了塵,但掩不住他小小年紀就透出來的貴氣,倒真是一個惹人喜歡的孩子。


    長樂起初還有些不解,可看著這孩子依稀有些熟悉的眉眼,忽的就想明白過來。


    她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你們找到張貴妃的孩子了?”


    裴元將顯得有些怯生生的孩子往長樂跟前輕推了推,同時應道:“這位就是先帝的皇子,起初是遍尋不得的,後來有一長安來的信使送來信,寫著一個村落的所在,我們尋到那裏,竟真的尋到了……”


    雖說經曆過上一輩的恩怨,可到底有著相同的血脈,一看到這個孩子,長樂就莫名的生出親近之感。


    “這眉眼果然像先帝,與張貴妃也有幾分相似。”她說著,忍不住伸手將孩子抱了抱。


    那孩子自小便被送出宮去,何曾見過這樣的大陣仗,此時在她懷裏竟瑟瑟發抖。


    長樂心生憐惜,忙喚宮女來領他下去,囑咐她們備些可口的點心和果子給他


    孩子離開之後,裴元又繼續向長樂匯報:“瑞王的三個孽子都被生擒,眼下正看押在城外,隻等長公主吩咐處置。”


    一切他都已安排妥當,毫無可挑剔之處,長樂滿意的點點頭,卻對他道:“他們三人雖是瑞王之子,但未必都同流合汙,務必查清楚按律處置,但也要小心他們背後可能殘餘的勢力,畢竟他們也是皇族,未定罪之前,務必善待他們。”


    “是,未將這就去辦!”裴元立刻幹脆的應了,起身準備依照吩咐行事。


    長樂這時將目光投向大軍之中,似尋覓了片刻後,終於忍不住喚住裴元:“裴將軍且慢!”


    “請長公主吩咐。”裴元又連忙恭敬的端著禮道。


    長樂朝他跟前踱了兩步,壓低了聲音靠近道:“顧淵……如何了?”


    顧淵和瑞王的三子一同被擒照理來說應當被當作俘虜關押在城外,可即便早已猜到這一點,如今沒見著他,她的心裏還是控製不住的有些空落落的。


    怎料那裴元一拍腦門,竟似恍然般道:“瞧末將這記性,險些把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給忘了。”


    他說著,側過頭對身邊的隨從低聲吩咐了一句,接著對長樂道:“臣等知道,這幾年長公主為了大晉的江山和子民忍辱負重,不惜委身於一個宦臣,且那個宦臣更是個心狠手辣的奸佞小人,不僅禍亂朝綱,還對長公主欺淩侮辱……”


    聽著裴元滔滔不絕的曆數顧淵的罪狀,長樂不禁有些無語,畢竟這些年,在類似的場合聽到的從來都是對他的讚賞和稱頌。


    包括眼下正附和稱是的那些朝臣們,看著此時他們一臉大義凜然的表情,實在很難和當年對著顧淵滿臉諂笑的麵容聯係起來。


    見長樂眉尖微蹙,似有不耐之色,裴元立刻眼觀鼻鼻觀心,將更多的鋪墊都省略了去,開門見山的說道:“幸得先帝在天之靈的庇佑,臣等終於為長公主報了仇,將此逆臣賊子燒殺於營地之中……”


    “你說什麽!”長樂忽然打斷裴元的話,一臉震驚的撲到他麵前。


    看她這表情,裴元也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可隻當她是大仇忽然得報的意外,便接著說道:“在圍捕五皇子的時候,本是欲將他一起生擒的,所以放了火逼他們從營中出來,怎料忽的變了風向,那火愈燒愈大,逃出來的隻有五皇子,等火滅了我們進去尋的時候,屍骨都已經燒焦了,隻勉強扒下這件鎧甲,帶迴來請長公主辨認。”


    這時候,方才從他那裏領了命的隨從已經迴來,雙手中果然多了一件被燒得幾乎麵目全非的戰甲,然而仍能依稀辨認出些許熟悉的標誌。


    長樂顫抖著接過那件戰甲,緩緩收緊雙臂,將它抱進懷裏。


    那鎧甲上除了血腥和焦糊的氣味,仿佛還帶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琴木香氣。


    仿佛洪流忽然泛濫,長樂此時就像是被什麽席卷了。


    再也顧不得維持住應有的冷靜,她控製不住的紅了雙眼,身子如同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氣,忽的跌坐在地。


    見她突然像失了魂一般,裴元等人也嚇了一大跳,急得連連喚著長公主。


    “子……皙……”長樂卻隻是抱著那戰甲坐在地上,表情怔然的喃喃低語。


    周遭忽然混亂起來,也不知是遠處歡慶的人潮,還是近處那些人不安的聲音。


    隻是忽然的,什麽都聽不到了。


    眼前也是白茫茫一片,她看到有火焰漸漸燃起,而後蔓延肆虐,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在烈火中央遠遠凝望著她。


    長樂下意識的抬起手,像是向他求助,又像是極力的挽留。


    下一刻,周遭卻陷入一片漆黑,火海和顧淵都消失不見。


    伴著著此起彼伏的驚唿和抽氣聲,長樂眼睛一閉,徹底的暈了過去。


    ……


    數日後,新皇登基。


    天子在登基大典上宣布恢複長樂長公主的封號,仍賜居無極宮。


    長樂卻在事後向天子請辭,希望離開長安。


    天子當她懷念封地,於是將原本的封地也一並賜還給她,以便她在長安待膩了便可迴去。


    怎料長樂才剛謝了恩,立刻就收拾好簡單的行裝辭行,離開長安往封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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