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神不知鬼不覺, 那就不能走尋常路。想要避開各路兵馬,那就得要避開兵士會出沒的地方。想要避開各城守軍, 那就不要選擇攻破城池。”


    ……


    程知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沿著燕北防線至燕州防線一路, 打著圈。片刻之後,停留在某處。


    “殿下請看,此處名為木頭溝。後麵這座山頭, 便是西山。


    木頭溝, 雖是被稱作為溝, 可卻並非低窪之地,而是地處西山幾座山峰之間。


    這一名字的由來, 是當地村民偶然進山, 伐木拾柴, 卻是發掘到一處不知名小徑,頗有名貴木材。口耳相傳, 故此得名。


    木頭溝連接西山山脈深處, 地形複雜, 路徑隱蔽, 地勢狹長。村民有心相探,卻不得其法,不能再往山中深入,隻在外圍活動。


    而日前,某縱觀燕北地貌,途經西山, 聞得些許傳言,便前往查探。這一探之下,確是很有意思。


    木頭溝深處,亦在西山山脈內。然而,翻過西山,極目遠眺,卻是可以望見胡人身影穿梭。


    ……”


    周謙聞言一頓,心下一跳,迅即反應過來。


    仔細看向桌上地圖,目光隨著程知手指的指向而移動。突然間,眼神一滯。


    “木頭溝?那麽,這裏,這是哪處村子?……”


    沉吟片刻,“這是……西沂府管轄地?”


    隨即,周謙思及方才眼前這人圈出來的,燕北布防中,各重要鎮縣的分布,接著道,“西沂府位處燕北西部,其北部數鎮,皆有納入燕北布防,乃至有在燕州內層核心段內。


    而此處村寨,是位於西沂府西邊。


    ……”


    周謙指節輕擊桌案,“那麽,依小姐之意,是想引得赤兀極,翻越西山,進入木頭溝?


    這樣一來,於北胡而言,可經由木頭溝,直抵西沂府?


    北胡便算是另辟蹊徑,悄然潛入了燕北境內?


    胡人可自背後破壞燕地防禦,攻擊傅家軍,撕開燕州內層布防的口子,內外夾擊,為赤兀極大軍徹底打開燕北大門?


    亦或是,直接一路向南,與守軍交戰,穿過西沂府,引起燕地大亂,引起傅家軍迴援,助赤兀極破關?


    ……


    小姐方才說到,‘木頭溝連接西山山脈深處,地形複雜,路徑隱蔽,地勢狹長’,那麽,便確實是一處設埋伏的好地方。


    隻是,小姐要如何引得赤兀極上鉤?令其冒險出兵?”


    “殿下,您仔細瞧著,這木頭溝的形貌。”


    程知掏出一塊絹布,“這個,是我當日前往查探地形時繪製的。其實,隻是將這份地圖上,這一部分局部放大了,再標明了一些我實地目測的形貌尺寸。”


    這一份燕北軍事布防圖,是在傅城書房裏發現的。詳實之極,清晰易懂。囊括了燕地全貌,涵蓋了敵我雙方兵力對比,圈出了布防重點鎮縣,標注了防線狀況、駐紮兵力、關卡設置,等等。


    也是多虧得了這一幅地圖,自己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對燕北的狀況形成一個整體的概念。才能迅速鎖定住西山,找到木頭溝,來作為這誘敵深入的關鍵一環。


    “殿下,您瞧瞧,這木頭溝有何特征?”


    程知運用到現代地形學,以及現代的一些繪圖手法,將西沂府這一塊,等比例放大。並在平麵圖的基礎上,做了立體圖,盡可能展現出這一處的地貌。


    “哎呀,小姐這一手,可真是行家。這圖,……,著實…令人身臨其境,仿若親眼見著了。”


    周謙嘖嘖感慨,心下稱奇。


    這世上,當真是有天授才華之輩。碧玉年華的女子,精武藝,通謀略,知兵事。真奇才也!


    不過,我周謙也並非資質駑鈍之輩。我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落於女子之後?


    周謙定定望著絹布上的線條,數息之後,開口道,“這木頭溝,位於山中深處,山巒之間,地勢險要,自是不必多說。


    其連通村寨的一端,地勢較為平坦,入口似是隱於山林。若然我軍在山林之外,以逸待勞,待到北胡兵馬齊齊出了木頭溝,整頓隊伍之時,突發攻擊,可事半功倍。胡人身後乃是狹長小徑,他們退無可退,一朝受襲,必會大亂。


    亦或是,我軍可在木頭溝兩側山峰之上設伏,居高臨下,占據地利之宜。木頭溝,路窄而長,無法列陣防守,可打胡人一個措手不及。


    ……”


    “殿下所言甚是。


    正如殿下所見,木頭溝夾於兩側山峰,實際上已然成為了一道峽穀,因其窄而長,這幾乎還是一條一線峽。


    而其內窄外闊,若是外間被圍,那便是呈口袋形狀,相當於是胡人自投羅網。


    此處,真可謂是打伏擊戰的天然寶地。


    隻是,……”


    程知輕笑一聲,“殿下,如今,我們要麵對的敵人,可不是普通庸才,而是北胡之主。那個踏過屍山血海,成長至今的一地霸主。


    赤兀極其人,陰詭狡詐,頗知兵事,可是個難纏人物。


    他不知西山地形,不知木頭溝地勢,也就罷了。可是,他若是發覺其中關竅,那麽,我軍在此處設伏,還如何能夠誘敵深入,如何能夠談及後事?那恐怕,隻是打草驚蛇,徒勞無功。


    我研究過我爹爹留下來的資料,有這些年大周同北胡的交戰,有這些年赤兀極前前後後的征戰擴張。


    我觀其行事,此人一方麵,極富行動力,果決善斷,另一方麵,沉穩謹慎,性情多疑。


    赤兀極如何能夠聽信一麵之詞,便隨意出兵?他即便心動,也必定會探明信息,再行動作。


    殿下,您可還記得,胡人勢力已然滲入燕北?無論是晏五,是秦氏,還是胡人在燕地的細作,欲查西山,那可並不是秘密。”


    “喔?”周謙眉頭皺起,“那小姐的意思是……?”


    “殿下曾經問過,要形之使敵從,予之使敵取,要如何形之,如何予之。某答,以利動之。


    而在某的設想中,木頭溝,非利,不足以使敵動。”


    “嗯?!”


    周謙眼皮一跳,“你莫不是,當真要放胡人入境?要讓其潛入燕北腹地?


    兇性未馴、沒有鐵鏈拴著的畜生,若然生亂,那該要如何收場?”


    “沒有鐵鏈拴著?那便拿著草料,掛在前頭,驅趕他們自個兒奔進籠子裏。”


    “籠子?在何處?”


    “某以為,西沂府府治,沂城,頗為合宜。”


    “沂城?”


    “某以為,理由有三:


    其一,沂城位處西沂府東北方向,隸屬燕北布防內圍,是燕州防線最西端。


    拿下沂城,便是如殿下先前所言,可進可退,可深入可合軍。


    其二,弓/弩久張之則絕其力,久弛之則失其體。赤兀極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那我們便幹脆喂飽他。


    木頭溝是一,出口林間是二,這沂城,就是三。


    一而再,再而三,他赤兀極一路取之,一路得利,便會容易得意忘形,失之謹慎。


    他草木皆兵,繃得太緊,便會對真正的攻擊,視若尋常。


    其三,……”


    程知停頓數息,“西沂府府君,是秦浚。而西沂府都尉,沂城守將,馮平將軍,是殿下您的人。”還是你心腹愛將,排名靠前。


    “……”


    周謙眼中精光閃爍,“小姐的意思是,要引赤兀極攻沂城?”


    “不是攻沂城,而是攻下沂城。”


    “你要馮平撤去守衛?”


    “不需要。


    秦氏與北胡,很是牽扯不清。秦浚出身秦氏旁支,赤兀極自有法子去擺平。


    馮平將軍隻需假意配合,保存守軍實力。屆時,秦浚自會設法,調開馮將軍。


    攻下沂城,我們無需出手。


    總之,除了獻策指路,其餘的,都得讓赤兀極自個兒使力。”


    “喔?”


    “殿下,我方才提及到的,這整一個過程,信息完全為真。而所有的事情,又都是出自赤兀極親手。


    性情多疑之輩,自持聰明的人,終究隻會信任自己。


    隻有他親自做出的決策,親自推動的結果,他才會深信不疑。”


    ……


    “可是,沂城乃是西沂府府治,高門厚牆,若是為北胡所得,豈不是自找麻煩?”


    “正因如此,胡人也會這般認為。我們一反常理,才可以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相較而言,這點麻煩,倒是可以接受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未完,待續。這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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