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亮起,雲層便擋不住懸山了,太陽在東邊,西方的雲霧之後又亮起了一輪金色,天師們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


    因為不僅有光,還有靈力波動。


    那波動和中元夜祭祀開始時的一模一樣。


    金光在天邊亮起時,通天壺仍在蒙麵人手裏,天師們的戰鬥局勢僵持。蘇澤淺、殷商不是一條心,雖然都在攻擊蒙麵人和鍾瑾,但彼此警惕,攻擊不專心,殺傷力便弱。擺脫了五帝錢的李木和陳白玲打了起來,後者身法不強,手段卻多,毒.藥暗器,讓李木萬分頭大。


    跟著黑市隊伍來的天師們中大半在觀望,幾個打起來的也沒打出殺氣,每個動了手的人都有著自己的顧慮,沒一個是想把對方殺死的。


    金光亮起,蒙麵人就像受了刺激,動作突然一邊,從懷裏掏出一把符咒,天女散花樣的祭了出去。


    符咒觸發的瞬間,金光漫了過來,兩者相克,轟然炸裂!


    不遠處的李木感到一股大力撲麵而來,整個人都被灼燒一般的疼!


    “百鬼辟易!”


    吃驚得破聲地叫起來的居然是和蒙麵人統一戰線的鍾瑾。


    ——百鬼辟易?!


    李木糟心的想。


    怪不得他媽的這麽痛!


    符咒爆炸不是真火,隻要靈力夠強,就能扛下。


    蘇澤淺夠強,不受影響,一劍穩穩的送出去。在爆炸中極穩定的劍光於蘇澤淺一貫的銀亮中帶出一絲風雷奔湧的紫黑色。


    以殺止殺,以力抗力。


    這一劍裏含著實打實的殺意。


    殺意來得正當,百鬼辟易至今仍是鬼王的代表。


    沒傷過人命的,爆發出的殺意實則隻能算是一種憤怒,隻能讓旁觀者看見他在極端情緒下的決心。而見過血的利刃開了鋒,氣勢一出,讓人毛骨悚然,涼意滲進骨子裏,能把人的行為能力凍住。


    蘇澤淺的殺意顯然屬於後一種。


    蒙麵人劈手下斬,指間夾著的符咒仍是百鬼辟易,鬼神咒術被實力雄厚的天師全力催發,爆發出的力量足夠和蘇澤淺那一劍抗衡。


    然而全力的催發暴露了天師靈力特性,他絕對是鍾家人,絕對是鍾家居於最上層的那幾個老頭子中的一個。


    彼此間都有保留的戰鬥在這一刻被改變了性質。


    殷商、鍾瑾,甚至是殷坊,這些實力弱了一線,又深受大家族價值觀熏陶的天師,立刻被劃出了戰鬥。


    他們索性就不打了,因為很顯然,鍾瑾也是被蒙在穀裏的。


    “那個人是誰?”殷坊直接問,他用長輩的身份向鍾瑾施壓,“和黑市有來往不是大問題,甚至就算黑市是鍾家的也能翻過去,但一旦涉及鬼王那就是原則問題,不管對方是誰都不能姑息!”


    鍾瑾臉色慘白:“我……”他腦子轉得飛快,分析利弊,權衡得失,最後得到的卻是一片混亂,“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說,說了鍾家就亂了,天師界就亂了。


    殷坊不逼他:“你不說,我們也總是會知道的。”


    和蒙麵人的戰鬥插不上手,殷商這才轉頭去看李木,卻見趴伏在地上的年輕人被金線包裹,瞬間消失。


    成片的百鬼辟易在一定時間內打退了山中金色符咒的亮起,但這段時間極其有限,尤其是當蘇澤淺爆發出實打實的殺意後,被逼退的金色瞬間衝了過來。


    燃燒了整片森林的火焰被撲滅,因為李木消失,不知道該繼續做什麽的鳥獸們在短暫的茫然後突然統一衝向了徐傳。


    這次的衝擊更整齊,更統一,飛鳥走獸前後交錯,甚至排出了個簡單的隊形。


    以偷襲、暗殺為主的徐傳極少遇到像這樣被圍攻的情況,但他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臉色一變,跳進了人群裏。


    山中精怪的攻擊不會特意去避開其他人,但其他人卻不會甘心被波及,天師們躲著徐傳走,徐傳想要緊跟,卻被惱羞成怒的天師攻擊,於是男人立刻改變戰略,往蘇澤淺所在處靠。


    蘇澤淺劍氣鋒利無比,蒙麵人招式威力巨大,山中鳥獸如果撞上,也是會被削掉翅膀砍掉尾巴的。


    於是鳥獸組成的簡單隊形就此潰敗,毫無章法的攻擊中,徐傳得以喘息。狡猾的男人化被動為主動,和蘇澤淺、蒙麵人站在一條直線上,把攻擊往戰鬥中的兩人身上引。


    徐傳的初衷隻是想擾亂蘇澤淺、蒙麵人的戰鬥,為自己奪取通天壺創造機會。隨即他發現山中精怪們看穿了他的意圖,憤怒的鳴叫吼叫,卻是停下了攻擊。


    徐傳很清楚,它們不敢攻擊的是蘇澤淺。


    於是他緊貼著蘇澤淺躲。


    年輕人無暇顧及,殷商卻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他出手把徐傳從和蘇澤淺呈一直線的位置上趕了下來。


    飛鳥高鳴一聲,從口中吐出氣刃。


    徐傳怒罵:“殷商你現在是在黑市出任務!不幫著自己人也就算了!幫山裏人算怎麽迴事?!”


    殷商冷笑一聲:“鬼王算哪門子自己人?”


    鳥獸追著徐傳跑,殷商守在戰圈外,防著徐傳再踏進安全區,暫時不需要動手的年輕人兼顧著兩邊的動靜,問:“還是說你也是鬼王那邊的人?”


    “滑稽!我不想然蘇澤淺好過,和你捆李木的理由一樣!”


    鳥獸又一次組成陣型,徐傳難以支撐,氣急敗壞的破口罵道:“這群畜老追著我幹什麽?!”


    “追著你是因為你在山裏放了把火。”突然一個聲音冒了出來。


    地麵上金色陣法流淌,一個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一片焦黑的樹林中。那人相貌平平,憂愁的表情卻仿佛能擰出苦汁兒來:“林區禁火,你怎麽會想到在山裏放一把火呢?”


    愁眉苦臉的人說:“山裏的火從來都天雷引發的,你個人類太不識好歹了吧?”


    密集的攻擊壓得徐傳透不過起來,他從來不是什麽要麵子的人:“我道歉!隨便你要我怎麽辦都行,讓這群畜——家夥別打了!”


    “我要做的,”愁眉苦臉的山裏人說,“是殺雞儆猴。”


    “一把火就要人命?!”徐傳吼道,“你們山裏人還講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的是你們,”山裏人苦著臉老氣橫秋,“誰允許你們在中元之外進山了?”


    徐傳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作壁上觀的天師們聽見這話,心裏咯噔一下。


    狡猾的男人即使沒看旁人臉色,也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既然我們一個都走不了,還扯什麽火不火的理由!”


    “不知者無罪。”山裏人是講道理的,“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暫時不打算追究,但火,確確實實是你放的。”


    徐傳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袁濤出手幫忙,陳白玲沒能抓住李木,心情非常不好,此刻冷笑一聲:“一把火就要一個人的命?”


    “一把火已經傷了我們這邊不止一條命。”山裏人的語氣冷下來,他看了眼陳白玲,又望向袁濤,因為他的加入,鳥獸的攻擊暫時停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們確定要幫忙?”


    “我們幫忙你就要我們的命?”提問的語氣是冷嘲熱諷的。


    迴答是斬釘截鐵的:“是。”


    陳白玲一把藥粉灑出去,袁濤、徐傳咬碎丸藥吞下,袁濤叫囂:“就憑這幾隻畜生還攔不住我們!”


    鍾家兩人出現分歧,而這邊的三人團隊則撇去了偽裝。


    山裏人冷靜而鎮定:“還有我。”


    他往前走,抬手,也灑出片粉末。


    鳥獸的攻擊對象從徐傳變成了徐傳和袁濤兩個。


    陳白玲嘴角一挑:“哈,也是個修毒的!”


    山裏人答:“我不修毒。”


    兩股粉末交匯,結出大顆的黑色固體,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陳白玲抬手撿了塊黑色固體,臉色沉了沉,自己放出的藥粉的毒性完全被破解了:“你修藥。”


    山裏人的迴答依然是否定的:“我不修藥。”


    陳白玲看著那人腳步虛浮的往自己這邊走,便知道他的體術連自己都不如,於是又得意起來。漂亮女人得意起來表情也是柔和的,因為高興,柔和的臉上泛著光,光彩照人:“你總不能修蠱吧?”


    她糅身而上,手裏一把尖刀直刺山裏人心髒。


    山裏人沒躲開,刀卻也沒能刺進去。


    陳白玲早有防備,一感到刀上傳來的感覺不對,就往後退,然而一股奇苦無比的味道鑽進了鼻子,往腦門一衝,她直接就閉過氣,暈了過去。


    愁眉苦臉的人拍了拍心口,踢掉陳白玲手中的刀:“我本來就是味藥,幹嘛還要修呢?”


    奇苦無比的中藥黃連治病救人,他是少數幾個從沒傷過人命的山裏人。他不殺人自有人代勞,高空中一隻大鳥俯衝而下,閃著寒光的爪子紮入仰麵倒下的陳白玲肚腹,狠狠一扯——


    殷商側過頭去:“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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