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桐冷冷的望著周仙仙,本來溫和儒雅的一個人,卻像一頭受了傷的孤狼,那眼神兇狠而噬血,讓人心驚膽戰。


    周仙仙莫名的有些害怕,她慌亂的看向別處,手緊緊蜷在一起,想著離他遠一點兒。


    趙桐嗬笑一聲道:“你我之間,會有真愛嗎?不過是互相攀附互相利用罷了。”


    周仙仙被他嘲弄十足的聲調激的腦子一懵,尖利的道:“殿下不是三五歲的小孩子,真愛是什麽?能吃還是能救命?”


    趙桐冷然的望過來,那視線有如實質。


    周仙仙退縮了一下,鼓起勇氣道:“我不知道表哥到底怎麽了,這話問的沒頭沒腦,可表哥到底在懷疑什麽?懷疑我對表哥的感情麽?我承認世家結親,看重是的兩家結好,但你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的情意是真真切切存在著的,就算這門親事能帶給彼此利益,可這不是錦上添花的好事麽?”


    她說的很有道理,可趙桐隻是道:“人若無情,與草木禽獸何異?周仙仙,你把自己置於何地?”


    周仙仙有一種有理講不通的憤懣,她無耐的道:“我是你的表妹,從小一起長大,親密無間,在我心裏你是神祗一般的存在,像山嶽一樣穩重可靠,從小我的眼裏心裏就一直都是你,直到現在。我……”


    這還不算感情?他能否認這不夠深厚?也不知道他這幾天到底發什麽瘋,竟然懷疑她對他的感情,甚至用這樣惡劣的手段來試探自己。


    越說周仙仙越覺得委屈。


    如果說連她對他都沒有真心真情的話,這世上還有誰會真心喜歡他?誰看中的不是他太子的尊貴和他皮相的俊美?


    她們都是膚淺的,隻看得到他表麵的風光,完全無視他的孤寂和辛苦。隻有她,是真心實意的想站在他身邊,和他有心靈上的交匯,能幫他穩穩的站到那至高無上的寶座之上。


    趙桐冷冷的笑出聲,道:“你說對了,你那根本不是愛,無時無刻,你對孤的感情裏都包含著權衡和算計。”


    “我沒有。”周仙仙臉漲得通紅,她咬著唇,將手指扣到自己頸間,道:“既然你非要以此驗證我對你的感情,那就……如你所願。”


    趙桐卻隻是嘲弄的笑,她還否認,權衡和算計已經深入骨髓,成了她的本能,一旦意識到她可能要損失什麽,她便會立即調整對他的態度和舉止,就像現在這樣,以退為進,逼得他不得不入了她的轂。


    趙桐別過頭,道:“你走吧。”


    周仙仙一怔。


    他根本不是真的想要她,倒像是含著幾分戲弄的成分。


    趙桐漠然的道:“孤不缺女人,你也沒美到豔絕天下的地步,孤不稀罕。”


    周仙仙羞惱的臉要滴血,氣得微微直抖。


    趙桐又道:“如果可能,這門親事會做廢。”


    “你!”周仙仙是真急了:“表哥,到底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麽欺辱我。”


    “嗬嗬。如果這是欺辱,那麽孤很抱歉,你放心,這不妨礙你什麽,出了這個門,你我前塵舊事一筆勾銷。”趙桐揮一揮手,語氣中帶了幾分冷厲,道:“走。”


    周仙仙顫抖的係好扣子,捂臉狂奔而出。


    原來人狼狽的時候和動物無異,平時再裝出來的優雅此刻都仿佛被剝掉的衣服,再不複見。


    趙桐隻漠然的把視線收迴來,吩咐人:“備水,沐浴。”


    他從浴桶裏出來,仿佛又迴到了從前那個太子殿下。


    他召來南荏問:“太傅在哪兒?”


    南荏忙答:“太傅叫人傳信,他想求見殿下。說是,殿下已經四天不曾去書房讀書……”


    趙桐哼笑了一聲,問道:“難道不是先去陛下那裏……”隨即道:“算了。”


    就算何太傅去父皇那裏告狀也是他的本分,沒了太子趙桐,會有別的太子,他隻是太子太傅,而不隻是他趙桐的先生。


    趙桐道:“請太傅。”


    何太傅並無特別痛心疾首,也無恨鐵不成鋼的遺恨,如往常一般恭謹的見過趙桐,道:“殿下多日不曾讀書,微臣十分不安,特來請見殿下。”


    趙桐道:“本王身體微恙。”


    何太傅抬頭瞟了他一眼,什麽異樣都沒有。再說,就算殿下生病,難道不能派個小黃門通知他一聲嗎?


    但何太傅什麽都沒說。


    趙桐也沒解釋,一時君臣、師生之間隱入了沉默。


    何太傅不知該如何說,這份大禮他早就準備好了,也想著盡快拋出去,他也想著能在太子殿下這換個大人情,可這種人情不該是他親自開口討要,否則不是恩反成仇,於他於何家毫無益處。


    所以他隻能選擇閉嘴,甚至要比從前還低調、謹慎才成。


    趙桐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他覺察到了兩人之間的生疏,不知道是因為失去了總闖禍的何滿,還是因為多了憑空冒出來的趙檀。


    趙檀還隻是個未知,若因他便造成他們兩個之間生疏,趙桐就算蠢死也隻能怪自己沉不住氣。


    他輕咳了一聲道:“太傅,本王很抱歉,那天……”他選了一個必要的卻很安全的話題,何姿。


    何太傅聞弦歌而知雅意,忙謙遜幾句,隻說何姿一切都好,有太醫的安神藥,如今已經無礙。


    趙桐又沉默下來,良久他問何太傅:“六弟幾時拜太傅為師?”


    “這個月十八。”


    趙桐笑了笑道:“若論起來,本王既是他的兄長,又是他的師兄,拜師禮怎麽也當親自觀摩。”


    何太傅頓了下道:“殿下肯來,臣榮幸之至,想來陛下也深感欣慰。”


    這才是身為太子和長兄的胸襟和氣度。


    既然提到趙檀,何太傅不由的便添了一句:“臣這幾日觀六皇子為人灑脫,是個十分姿意的性子,以後還望殿下多加提點,也免得微臣年輕越大,有力不從心之感。”


    趙桐一怔。


    這是在安他的心,告訴他趙檀隻是個胸無大誌的皇子,不足為慮?


    抬頭時,卻見何太傅已經躬身行禮:“既是殿下無恙,還請明日殿下準時到上書房,微臣在那兒恭候殿下。”


    趙桐心裏複雜難言,起身拱手,真心實意的謝道:“有勞太傅掛心,本王再不會任性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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