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沒有人告知朕,宛如在當上皇後之後,仍舊做著以前的雜務?」


    想到自個兒被她蒙在鼓裏,雍綸就忍不住一肚子嘔氣。


    「因為皇後不允說。」所以他才嚴令要奴才們也噤口,而至於宛如的動機與目的,他也不好細究。


    聞言,雍綸的臉色一瞬間陰沈到了極點,但是在同時像是一鍋煮沸的水,壓抑不住翻滾的洶湧。


    他轉眸望向窗外,看見了曖昧不明的天色漸漸地亮了,他的心也熱騰著……


    掛在半天邊的日頭散發著暖暖的陽光,晾幹了草地上的露水。梅宛如踩在柔軟的草地上,繡鞋上殘留著露水所留下的潮濕,這說明了她已經在這裏站上一段時辰了。


    她仰首看著麵前的藤花架,不是藤花開的春天,架子上隻留住了一片綠意,她淺淺地笑抿起唇,聽見蟬叫聲從微弱變得囂張了起來。


    在她的心裏覺得諷刺,雍綸讓她來到白雲寺,其實是為了要懲罰她,但是,卻沒料到她的心裏反而覺得平靜。


    為什麽在成為皇後之後,仍舊不假他人之手,照顧他的起居,這一件事情在她的心裏也是疑問。


    因為他是個難纏的主子吧!她想,因為他不好伺候,總是過分挑剔,所以她才寧可自個兒承擔起這份「重責大任」,免得有人遭殃了。此刻,她的心裏覺得清靜,因為不必再掛心他的一切,但是,她卻也同時覺得失落,因為,他是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懲罰了她。她不想讓自己感到在乎,但是,心裏的介意就像是吞不下的疙瘩,一次又一次在她想起時,惹得她心煩意亂。


    而就在這同時,雍綸已經來到了白雲寺,當他抵達白雲寺之時,並沒有事前派人通報,因為他不想給梅宛如太多的準備,這妮子一向冷靜,給她太多時間準備,他就隻能見到她表麵上恭敬有禮,實際上卻是疏遠他的麵容。


    他要給她驚嚇,他想要知道,當她見到沒預期會出現的他時,臉上會出現何等吃驚的表情。


    他在住持方丈的指引下走進後院,最後,他在藤花架旁找到了她,雍綸定定地啾著眼前那張白淨的容顏,在日光的映照之下,顯得有些蒼白。


    但是,她瞇細的美眸像是盛著亮光的寶石,她的唇就像是柔嫩的瑰瓣般,就算脂粉不施,都仍舊泛著淡淡的嫣紅色,結果,原本打算給她一個驚嚇,卻是他瞧傻了似地站在原地,直到她轉過眸看見他的來到。


    一瞬訝異閃過梅宛如的眸底,但是隨即斂去,她沒有開口,嫩唇微抿,澄澈的眸光直視著他。


    「你不問朕來做什麽的嗎?」他開口打破了沉默,見到了她眼底的訝異,但隻不過是一瞬間,立即就消失無蹤了。


    有時候,他真的恨極了這個女人該死的冷靜!


    「皇上想來便來,臣妾不敢過問皇上的動機。」她淡淡地說道,迴首揚眸,再度將視線定在已經不是花時的藤花蔓上。


    雍綸走到她的身邊,斂眸定定地啾著她靈秀的側顏,一直以來,他對她的感覺就隻是白淨纖細,如今細瞧,才發現她在白淨之中,隱藏著最剔透迷人的嫣紅色,在她的頰畔、在她的唇上,不點而朱的風華,不再被女官的服飾拘束,也不被皇後的華服給掠奪。


    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才是她最原本單純的模樣。


    但是,竟也是最吸引他,令他著迷的模樣。


    「聽你說話那麽客氣,可是已經知道反省了?」他冷笑了聲。


    「不,結果隻怕要令皇上失望了。」她斂眸低低地看著被露水潮濕的繡鞋,柔軟的語氣依舊一派淡然。


    她不想知道他為何前來,或許,在她離宮之後,他見了閻常在,聽她訴說了楚楚可憐的怨語,覺得隻是讓她出宮還不夠懲治,所以特地前來要加重她的責罰,僅此而已。


    「你還不知罪嗎?」


    「臣妾不知,如果我心裏自認沒做錯,誰也不能讓我知罪認罪。」


    「你沒做錯?」雍綸勾起唇角,輕哼了聲,「姑且不論你亂治後宮之罪,光是你的欺君之罪就已經罪不可恕。」


    「我沒有欺君。」


    「你沒有?如果不是朕讓你離宮,隻怕一輩子都會被瞞在鼓裏。」雍綸走到她的麵前,一步步逼近,直到將她逼抵到一旁的大樹畔,再也退無可退,他斂眸緊啾著她的臉蛋,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可以聲息相融。


    「皇上?」梅宛如心跳加快,不自主地伸手按住他的胸膛,不讓他有機會再更逼近自己。


    雍綸伸出大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 很仔細地挑選了她沒受傷的右手―


    俯下臉龐,湊唇在她的耳畔沉聲嘶語,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硬,像是在發泄他心裏的不滿。


    「你敢說自己沒欺君?那是誰教峻宮裏的奴才欺瞞朕,說隻要誰都不把事兒說破,朕就不會知道你仍舊在照顧朕的起居?你明明知道朕不想親近你,你倒聰明,事事親力親為,就是想讓朕離不開你嗎?」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幫上一點忙,不讓奴才們被你責備。」


    「說得倒好聽,那你怎麽不想想朕?就當做是幫朕的忙,離朕的生活遠一點呢?」


    「如果你不喜歡我這麽做,我可以不做,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幫忙了。」她別開眸光不願看他,冷淡的口吻像是要與他賭氣。


    「你!」他一時氣急攻心,大力地甩開她的手腕,別開臉龐,低咒了聲,「你簡直是存心惹朕生氣。」


    梅宛如撫著被他握疼的手腕,輕擰起秀致的眉心,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覺得他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我不懂皇上的意思,難道我話還說得不夠明白嗎?如果皇上不滿意宛如的所做所為,以後宛如不做就是了,難道,這樣還不行嗎?」


    「朕不滿意?」雍綸猛然迴眸,狠狠地瞪著她,「朕沒有不滿意,相反的,朕該死的滿意極了,就是因為這一點,你才教朕覺得痛恨,你才離開幾天?朕就覺得衣衫穿起來的感覺不對,茶吃起來的濃淡不對,以往每天都能夠適時出現朕想吃的美味菜肴,現在皇宮裏麵個個雞飛狗跳,因為沒有你,沒有人能夠知道那天朕想吃什麽!」他粗魯的語氣彷佛想把她罵得狗血淋頭,但是,他的每句話,每個字,聽起來都像是在對她的讚美,好半晌,梅宛如愣在原地,迴不過神。


    「怎麽?聽朕這麽說,你高興了嗎?朕親愛的皇後,你聽到朕這麽說,你的心裏一定很誌得意滿吧?」


    「不,我隻覺得宮裏的奴才們很可憐,因為你真的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子,我沒有高興,隻是可憐他們。」她緩緩地搖頭,語氣幽然。


    「你!!」他拽起她細瘦的臂膀,咬牙切齒地瞪著她,「這下倒好了,朕還沒治你的欺君之罪,你竟然指責起朕,說朕不是個好主子?」


    她揚眸定定地啾著他,沒有半點畏怯,「你本來就不是,皇上從來就不懂得適時體恤下人的難處,總是自個兒想做就做,覺得不滿意就擺臉色,這樣的人怎麽能夠稱得上是位好主子呢?」


    「你住口。」該死,他低咒了聲,心想她竟然越說越過分!


    「我隻是實話實說,如果讓皇上不滿意,請多見-認。請恕宛如失陪,時辰到了,我還要誦經禮佛,為自個兒的罪過沉心靜思。」說完,她用力地掙開他的箝製,轉身就要往誦經的廟堂步去。


    「你站住。」他揚聲喊住她。梅宛如定住腳步,卻沒迴過身,背對著他輕歎了口氣,「要我待在佛寺裏潛心改過是皇上的交代,難道您忘了嗎?」


    「朕沒忘,可是朕不覺得讓你待在佛寺裏,把你交給佛祖,對你這個頑固不知悔改的家夥有用,收拾細軟,馬上跟朕迴宮。」


    「你這個人怎麽老是!!」她說到一半,忽然住了口,但饒是如此,在她的美眸之中依舊閃爍著惱火。


    「朕怎麽了?」雍綸冷笑了聲,像個小人得誌的孩子般走到她麵前,俯首逼視著她,「朕能把你送來這裏,就能夠把你帶迴去,對於朕能夠做的事情,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才對。」


    「就算現在我告訴你,我樂得在這裏清靜,你也不管嗎?」


    「對。」他輕沉的語氣斬釘截鐵,沒有一絲遲疑。


    梅宛如咬住嫩唇,閉上眼眸深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早該知道的,存心要與他嘔氣是沒用的!


    但是,至少他不是為了另一個女人再來向她興師問罪,他隻是要她迴去,迴去皇宮裏再掛心與他有關的一切……


    自從將她接迴宮後,雍綸天天都是從坤寧宮上早朝。每晚,他總是將她折騰得渾身沒了力氣,像是存心要她隔日起不了床一樣,而當她強撐著身子起床時,他又會與她同時清醒,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為他熨衣,整理冠飾。


    下朝之後,他會與她一起進早膳,往往一整天下來,他與她總是寸步不離的,看在別人眼裏,還以為他們兩人多恩愛似的。


    梅宛如可不敢奢望他額外的恩寵,隻希望他能夠離她遠遠的,還她一個清靜的生活。


    「朕聽說你每天接見三卿官員,尤其那個白秋練有時候每天進宮覲見不隻一次,朕很好奇,後宮說大,也不過就是那麽丁點兒,你們能瞎忙些什麽?」


    說話的同時,雍綸夾了塊肉到她碗裏,「多吃些,你抱起來太瘦了,不舒服。」


    聞言,梅宛如揚眸沒好氣地啾了他一眼,心想他既然說她抱起來令他覺得不舒服,又何必夜夜纏著她不放呢?「臣妾天生就是這樣,從沒吃胖過,如果皇上不滿意的話,我也幫不上你的忙。」她淡淡地說道,挾起他擱到她碗裏的肉,送進嘴裏咬了一口,不知為何,是他挾到碗裏的菜肴,吃起來滋味就是不太相同。


    雍綸笑著看她吃掉他挾給她的食物,感覺比吃在他嘴裏的更加美味,他又挾起一塊魚肉送過來,梅宛如遞上碗要接,隻見他笑著搖頭,示意她張嘴,直接將筷子上的食物喂進她的嘴裏。


    「你還沒告訴朕,三卿們究竟在忙些什麽?」他一邊喂著她,一邊不忘與她談論正事兒。


    「皇上……」梅宛如終於忍不住別開臉,伸手掩住了滿是食物的嘴,「皇上這樣猛喂我食物,要我怎麽迴答呢?」


    聽見她柔軟的嗓音因為滿嘴的佳肴而變得含糊,雍綸忍不住有趣地大笑,饒富興味的眸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看她忙著把食物吞下。


    他發現自己還挺享受這種疼愛她的感覺,一直以來,都是人們在服侍他,供他差遣,而他也沒想過要替誰做些什麽,但是他想要對她好,看見她因此手忙腳亂的樣子,讓他覺得格外新鮮好玩。「吃慢些,吃完了朕再喂。」他故意說話逗她,話才說完,就看見她用雙手掩住小嘴,慌忙地搖頭。他像是終於逮到她弱點似地,肆無忌憚地朗聲大笑,原來,他以為天塌下來連眼睛也不會眨一下的梅宛如,就怕別人發膩似地對她好!


    終於吞下了口中的食物,梅宛如沒好氣地瞪著他,覺得這男人擺明了就是存心要整她,雖然,他笑起來的模樣看起來不令人討厭就是了。


    「現在,你總算可以說了嗎?」他收斂了笑意,銳眸定定地啾著她,眼底不再有玩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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