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交待完,信步往山上去。


    兩座山上開辟出土路,雜木都被清理幹淨,雨天上山可能有些麻煩,但平時無虞。


    如今山上無論樹還是草,都不能隨意攀折,因為不知道它種在這裏到底有何用處。


    別看隻是一棵不起眼的小草,萬一是趙大夫仿野生種的藥草呢?上綱上線那就是能救人性命的。


    段曉棠對叢林探險沒有興趣,反而對四處開闊的山林更有好感。


    幹幹淨淨,通通透透,不懼野獸蟲蟻。有野趣,但沒那麽野,恰到好處。


    它的背後是四野莊對山林的精細化管理,非得用巨大的人力才能做到。


    段曉棠爬到山頂,掏出望遠鏡,默默地欣賞四野莊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色。


    祝明月等人不是放開手去休息,而是在莊子上四處巡視一番後,去到四野莊的辦公區。


    程珍玉和各個管事早將各種資料準備妥當,應對檢查。


    作為自家的生產基地,祝明月表達出足夠的重視,“莊子上有哪些困難?”


    共事日久,早知道祝明月不是喜歡講虛話的性子,提出來自然是看能不能幫忙解決。


    彭十二:“祝娘子,還是老問題,肥料不夠。”


    哪怕四野莊自己堆肥,又養了許多的牲禽,肥料產量巨大,但架不住用量更大。


    旁的田地一年隻種一季,說不定還要休耕,四野莊的田地一年四季無休,為了讓菜種的更好,還要不停地追肥。


    若種大豆苜蓿養地,從經濟效益方麵考慮不劃算,隻能在新開出來的荒地上施行。


    對了,他們還有新開出來的幾十畝荒地,也是用肥料的大戶。


    祝明月:“你們有什麽想法?”


    程珍玉:“工坊的油渣、年底清塘的塘泥都可以用上。”四野莊各項潛力都開發殆盡。“明年再多養三十頭豬。”


    在造糞這一項賽道上,豬豬屬實優秀。


    四野莊圈養的各種大型牲畜中,羊羊因為各種屬性不突出,已經被邊緣化。養幾隻不過是以防萬一。


    比如上次祝明月送給兩衛的牲畜,全送豬上不得台麵,中間得混些羊才合適。


    程珍玉的法子,能堵上一些缺口,但以四野莊現行的堆肥辦法而言,增加不了多少量,何況產糞大戶豬豬明年才能上線。


    城中各項產業的五穀輪迴物,早已直接送到莊子上來,顯然“杯水車薪”。


    祝明月:“蘭娘,你聯係城中的夜香人。”


    化肥不用想了,別說尿素,連尿素袋子都造不出來。


    戚蘭娘:“是。”需求量得照先前的再上浮幾成。


    懸在頭頂的頭等大事解決,其他管事先行離開。


    程珍玉留在最後稟告道:“祝娘子,前兩日陳牙人送來的兩個匠人,已經安頓好了。”


    祝明月:“手藝如何?”


    程珍玉從一旁櫃子裏取出一塊木板和一頁紙,放在祝明月麵前。


    祝明月先看木板,全部為凸板陽文,不愧是專業刻字的,比兼職的二把刀強多了,筆畫筆鋒清晰可見。


    再看印在紙上的文字,則要模糊許多,遠不及木板清晰。


    祝明月:“工匠怎麽說?”問題出在哪兒。


    程珍玉不玩虛的,“匠人師傅自言,他們隻是粗通油墨,而且莊子自產的紙張也與他們往常所用不同。”


    簡單說來,墨不懂,紙不行。


    祝明月:“繼續試驗,賞格照丙等來,再安排幾個徒弟,先學刻字的手藝。”


    程珍玉:“是。”


    人皆惜技,但賣身契捏在手裏,由不得不教。哪怕壓箱底的本事保留,大路貨的本事總得教,飯要一口一口地吃。


    祝明月:“蘭娘,讓陳牙人再尋摸幾個的懂油墨、刻畫的。”


    戚蘭娘:“是。”


    祝明月轉頭道:“珍玉,莊子上各項目的文字總結梳理到哪一步了?”


    程珍玉:“原先許多隻有口頭傳授,正逐步匯總成文。養殖組已經匯總八成,種植組近四成。”


    至於工坊,程珍玉提都沒提,因為摸不準祝明月到底怎麽想的。


    祝明月:“繼續匯總吧!”


    他們初接手四野莊時,靠著模糊的經驗和一本《齊民要術》就開幹。幾年過去,說不定能磨出一本屬於他們的農書呢。


    正好,連印刷的人才都是現成的。


    程珍玉:“是。”


    三人處置完事務,不急不躁去池塘邊和小夥伴匯合。


    段曉棠剛從山上下來,準備的菜陸陸續續送來。見祝明月托腮做思考狀,問道:“有什麽為難嗎?”


    祝明月搖頭,“不為難。”隻是難為情。


    段曉棠:“能說說嗎?”


    祝明月:“我打算在東西市買地建公廁。”


    段曉棠轉過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鐵鍋,這會說這個話題,不算煞風景。


    林婉婉深知市情,“不會得罪長安城的糞霸嗎?”


    祝明月:“那是我自己的茅廁。”


    城池人有夜香人,也稱掏糞工,負責收街坊裏巷的馬桶、淘洗各家茅廁,糞便就是他們的報酬。


    戚蘭娘原先去找夜香人買,不一定有現貨,得等、得加錢!國以農為本,這玩意雖然味道不好,但一直是緊俏貨。


    自從四野莊開辟後,春風得意樓等地方的茅廁,都是花錢請人淘洗之後,再將東西運到莊子上來。


    誰讓四野莊一直被肥料卡脖子呢。


    林婉婉怯怯問一句,“家裏錢夠嗎?”


    祝明月最近一直表現出手頭緊的模樣。


    祝明月:“這點錢還是有的。”


    東西市不全是旺地,邊邊角角沒人氣的地方有的是,幾間茅廁修起來,連一間房的位置都用不到。


    難怪祝明月方才那麽糾結,因為實在不符合祝總高大上的做派。


    誰都沒問段曉棠能不能幫上忙,南衙諸衛十幾萬人,那麽大一個“造糞機器”,能不能把夜香挪一點過來。


    後勤線盤根錯節,連大將軍都不會輕易去碰。段曉棠才站穩腳跟,連邊都摸不著。


    祝明月挪動身體,避開熾烈的陽光,說一出是一出,“等萬福鴻的工程告一段落,也在莊子上建一個冰窖。”


    一生摯愛基建的祝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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