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叔侄照舊在校場,李君璞的喪假銷了,白日去京兆府應值,李弘業在家讀書。


    下值迴家叔侄兩在校場比劃,李君璞接李君玘的班,教導侄子練習李家祖傳的槍法。


    段曉棠過來時,李弘業正在校場中間紮馬步,李君璞負手站在一旁監督。


    見段曉棠過來,將人引到校場邊的桌案旁坐下。


    李君璞:“怎麽過來啦?”


    段曉棠將食盒提上來,“婉婉讓給小弘業送兩塊小蛋糕,補補身體。”


    李君璞:“零食吃多了壞胃口。”


    段曉棠:“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講什麽克製。”


    能吃什麽吃什麽,不用家長哄著喂飯就謝天謝地。


    “蛋糕主料是蛋奶,都是養人的東西。你看三郎每日多吃一兩塊,是不是比去年更壯實。”


    說實話,李君璞真沒看出來。小孩子隨著年紀增長比往年更壯實,不是正常?


    柳三郎一天零嘴沒停過,不過放在同年齡段,他好像是三兄弟中最敦實的一個。


    段曉棠:“而且三郎讀書,不比弘業練武一天消耗大。”


    “出多進少,身體不就虧了麽!”


    李君璞抬眸,“道理一套又一套。”


    段曉棠挺起胸膛,“婉婉是大夫,我是廚子,說起怎麽對身體好,肯定比你懂!”


    幾個人都沒親自養過孩子,架不住理論經驗豐富。


    李君璞勉強信了,記下來往後讓家裏廚房做些小糕點,或者讓下人去步步糕買。


    開門的小蛋糕能落到目標人物嘴裏,任務完成一半。


    段曉棠轉入正題,“這次東征和平叛,南衙損兵折將,往後定要招兵買馬。”


    直視李君璞的眼睛,“你有沒有興趣來南衙?”


    李君玘馮睿業幾乎和楊胤鬧了個同歸於盡,馮李兩家過去的底子幾乎被打散,隻剩虛名。


    他們現在最好的出路,就是進入南衙北衙,這兩處地方離皇帝最近的軍隊。


    往後不管轉型成為南衙將門或者籌謀地方,都有餘地。


    李君璞動心一瞬,隨即唇角牽出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已經商量過,我往後外放地方。”


    商量?


    李君璞能和誰商量,定然是和馮家的表兄弟們。


    段曉棠格外不理解,“外放?”


    李君璞安慰道:“你大概不明白,郡縣官員也是可以領兵的。”前提是戰亂時。


    大吳地方軍政一體,隻是少有親民官真能如將帥一般,指揮軍隊如臂使指。


    段曉棠這才反應過來,李君璞平日好兵事讀兵書,但他入仕的軌跡是縣尉和法曹,專管治安緝盜。


    以京縣的更新換代速度和同僚落馬率,一人多用,實際大部分事務他都接觸過。


    換言之,李君璞能文能武,上馬能打仗,下馬能安民,隻是他更喜歡兵事而已。


    比不上直接從軍,但於他而言,不算辱沒,尤其是能從京縣的泥潭裏爬出來。


    段曉棠:“選好地方了麽?”


    李君璞瞟一眼認真紮馬步的李弘業,“非是一時半會的事,還在挑,大約是邊郡。”


    邊郡苦寒,不及中原富庶,但對李君璞剛剛好。


    況且李弘業年紀小,沒學出個模樣來。若不管不顧追求馬上功名,萬一真有不幸,交到其他人手裏,尤其他那不著調不省心的表兄弟,李君璞更不放心。


    另一個問題,段曉棠明知不該問,還是問出了口。


    “你全家都不甩南衙?”


    南衙招牌那麽大那麽亮,就業市場上竟遭冷遇。


    李君璞:“我弟弟和馮四大約投奔南衙。”


    柳家有柳三,李家也有李三。


    段曉棠:“你弟弟性格怎樣?”


    李君璞:“踏實穩重。”不會多出彩,但也不會犯大錯。


    李家一貫的策略,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裏。


    李君璠從涿郡迴來,李君璞外放去地方,一內一外。


    段曉棠拱手作祈求狀,“麻煩你那四表哥,千萬別來右武衛。”


    弘農宮一戰,馮睿達有幾分本事,但段曉棠確定自己消受不來。


    不提他和李君璞的表親關係,這個人出身背景就是個雷。身上有爵位戰功,爹雖然走了,但比許多人的活爹都管用。


    馮晟和楊章一樣,或者單純在戰事上,比後者強上兩分,畢竟楊章早年從沙場隱退去坐鎮中央。


    威名跨越山頭派係,走到哪兒都得被人讚一句厲害。


    李君璞:“放心,他不會去右武衛。”


    右武衛出了名的軍紀嚴明,又有吳越坐鎮,別人或許想去燒熱灶搏富貴,馮睿達絕不會去找死。


    次日清早,段曉棠去大營看慶功宴的籌備進度。


    不管平定衛王還是楊胤叛亂,右武衛上上下下都有功勞。


    韓騰大手一揮,另撥一份錢帛,合在一起辦。


    辦完慶功宴,右武衛就要從戰後的休整中,恢複訓練。


    是的,整個右武衛。


    同樣是南衙諸衛派出的輕騎兵,右武衛承擔的任務更重,表現更搶眼,傷亡卻最低,差點將同樣是精兵的右屯衛甩到泥裏。


    右武衛三位大佬,吳嶺吳越韓騰終於下定決心,照段曉棠的練兵辦法來。


    此次南衙損兵折將不計其數,須得另謀前路。


    全永思神神秘秘湊上來,彷佛地下黨接頭一般,“段校尉,冒昧問個問題。”


    段曉棠猶豫地轉身,一個直腸子居然知道“冒昧”兩個字。


    段曉棠:“問吧?”


    全永思:“你之前是不是摸過,我們右武衛大營?”


    周圍人耳朵不由得豎起來。


    段曉棠打哈哈,“怎麽這麽說?”


    全永思:“範大將軍不許你再跨進左武衛,是不是把他們的大營也給摸了?”


    別看都是武衛,也要集體榮譽感。


    段曉棠:“沒摸過。”隻摸了半個,沒摸完。“從哪兒聽來的消息?”


    全永思將一張紙塞到段曉棠手上,楊胤和宋道平在上元夜的對話。


    那天宋道平帶去的人不隻潘潛一個,大人物審完,終於輪到被台風掃到的小人物。


    潘潛幸好逃得夠早。


    段曉棠看到“武安君”之比,難以理解,“謝謝他,看得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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