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你與營中同僚們往來,多留個心眼,誰知道他們背後站著哪家親戚故舊。”


    白秀然接著給段曉棠科普如今的南衙勢力分布,“南衙十六衛,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於宮中值守,實際不歸南衙管轄。”他們聽命於皇帝。


    “其餘十二衛河間王也非一手遮天,至少十二位大將軍不全是他的人。宗室另有一位郡王掌兵,加之其他高門摻和。”


    白秀然小聲道:“有的人名義上是張三的人,實際給李四辦事。”吳嶺既不是張三也不是李四。


    段曉棠微微點頭,“我明白。”


    自古皇帝生性多疑,皇宮眼皮底下的軍隊,別說叔叔掌兵,親兒子都不可信,說不定兒子更催命。


    分權對上對下都安全。


    白秀然:“韓大將軍年老,他給吳七保駕護航。下一任大將軍是誰,出自現在還是下一任河間王猶未可知。”


    “今天找你喝酒的兩人是歸德將軍杜鬆屬下,大將軍以下以他為首。右武衛還有另一名從三品的雲麾將軍,領兵在外不在營中。”


    段曉棠遲疑一會,“吳越必然接管南衙麽,不是還有一位統兵的郡王?”以吳越的性情和能力,日後接管有的波折。


    “河間王統帥南衙數十年,幾個兒子都為國犧牲。往後的繼任者者若非出自河間王府一脈,讓高門士族朝中百官如何看待。”皇室無親情是共識,但刻薄寡恩到這份上難免叫人心寒。


    白秀然靠在段曉棠耳邊,接下來說的是真正的誅心之言。“南衙的位置,若真有統帥隻能出自宗室。河間王若是走了,吳七不比其父威望本事,反而能叫宮中安心。”


    吳嶺忠心嗎,忠心。但說到有多放心未必。


    吳嶺一走,吳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才叫人放心。


    段曉棠明白其中的人情邏輯,越想越心寒。隻能安慰自己,“河間王身體很好,打我跟玩似的,再活一二十年沒問題。”


    白秀然聽多了前朝的荒唐事,哪怕有之前太平坊的矛盾,也不得不承認,有這位宗室長者壓陣,朝堂才能太平至此。


    吳嶺一旦倒了,不說南衙這塊肥肉白家和徐家能不能分一杯羹。那時他們首要考慮的是這場風波會不會把家族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白秀然沉聲道:“可他是武將。”


    將軍難免陣前亡,河間王前六個兒子不會總是衝鋒陷陣,嚴密保護之下不一樣死了嗎。


    再者多年征戰留下的暗傷不計其數,誰知道哪天爆發,他的年紀畢竟到這兒了。


    段曉棠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得不轉移話題,“南衙和右武衛的人事,徐昭然跟你說的?”私底下向來直唿其名,哪管尊重不尊重。


    白秀然點頭,“嗯。”


    素雲站得遠遠的,聽不到說話。


    段曉棠依舊壓低聲音,“那你喜歡他麽?”不敢再奢望更遙遠的愛情。


    “喜歡?”白秀然咂摸著這個詞,林婉婉成日把喜歡這個喜歡那個掛在嘴邊,但她依舊不懂,“喜歡是什麽,心悅麽?”


    段曉棠盡量用更加世俗的場景形容,“你見到他開心麽,和他待在一起自在麽,會不會忍不住暢想以後生活的細節……”


    白秀然傻愣愣地掰著指頭一個個迴答:“我不開心的時候不會見他,相處還不錯,挺舒服的。以後生活的細節沒想過。”不過從一座大宅換到另一座大宅裏,“徐大先說要在院子裏種花,後來說種瓜,前幾天又換主意想種花了,滿世界找花種呢。”種的當然是白秀然喜歡的。


    段曉棠微不可察地鬆一口氣,白秀然沒怎麽開竅,徐昭然反而是兩人中更“戀愛腦”的那一個,真是——一點也不奇怪。


    “當初父親擇婿,有好幾個人選。借著外家的名義場地組織過一場馬球賽,每一個我都見過。”白秀然鄭重道:“是我選的他!”


    段曉棠哈哈笑道:“因為他最好看?”


    白秀然遲疑一會,終於正視本心,“有這方麵原因。”


    “印象裏他是個小胖墩,馬球場上再見時差點沒敢認。”


    段曉棠捂著肚子笑,“我就知道是這樣。”


    白秀然輕輕拍拍段曉棠的肩膀,“曉棠,你不用擔心,我以後日子不會過得差的。”


    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話一點也沒錯。


    “他性情本事家世都不錯,家裏沒有亂七八糟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看重我。”


    不管這份看重是為自己這個人還是為了背後的白家。不敢奢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以後肯定能相攜相伴走下去。”


    千言萬語堵在心口,段曉棠隻能道:“房間一直給你留著,以後若是不開心,就來這裏。”


    白秀然感動一刹那,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柳家的宅子。”


    “催催祝總,盡快給我們起大宅。”段曉棠說話的語氣半點沒有寄人籬下的卑微。


    白秀然:“催有效果麽?”


    段曉棠算算祝明月現在身上背著的任務,林婉婉的山地、塢堡、冰窖……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祝總不動如山。”


    兩人閑話稍許,等段曉棠頭發晾得半幹,用發帶紮起來,收拾齊整去杜喬所住的西院。


    早先祝明月和白秀然各自給杜喬送過不少兵書,其中有不少重複的。


    杜喬會覺得浪費麽,不,隻覺得剛剛好,一本用來收藏,一本用來閱讀。


    至於教兩個女人兵書,其中一個還是正在練兵的小將,也別指望他有心理壓力。


    一個普普通通,曾經被土匪俘虜不通兵事的文人。


    他的性命名聲都是被段曉棠白秀然兩個女人撈出來的。


    生死之間,大徹大悟。


    屋內悶熱,三人索性在樹蔭下搭了一張桌子。小書童杜硯將冰涼的井水潑在石板上,希冀能涼快些許。


    三個人三本書,段曉棠和杜喬搖著折扇,白秀然用團扇,唿啦啦地一直扇。


    段曉棠少有學習條件這麽艱苦的時候。


    杜喬:“《六韜》六卷六十一篇,近兩萬字。一日講不完,剩下的一半我們五日後再說。先看文、武、龍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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