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治安啊……”段曉棠忍不住感慨。


    祝明月瞄一眼門外,“和我們說什麽用,該和你隔壁那位說。”


    一場掃黑除惡下來,長安城風氣定然為之一新。


    段曉棠明知祝明月心底有火氣發不出來,自然不會說“我隔壁就是你隔壁”之類觸黴頭的話。


    李君璞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還敢頂風搞掃黑除惡專項鬥爭。


    要真敢幹,明年大家就該捧著菊花去見他了。


    特別注明要白色和黃色的菊花。


    祝明月飲茶潤喉,壓下半分火氣,“既然來了,不如去柳家看看。”


    杜喬知機,“行。”


    林婉婉估摸著三人暫時醒不過來,交待兩徒弟把人看好了。“你們先去家裏坐一坐,我去找秦嬤嬤。”


    段曉棠擔心祝家娘三醒來見不到熟悉的人擔驚受怕,索性留下來。


    祝明月林婉婉帶著人迴去。


    祝明月到家擺下茶點,“你們再等等。”


    林婉婉一路進柳府找到秦嬤嬤,對方看到她倒不奇怪,“林娘子,是你說想租房子的朋友來了?”


    “嗯,”林婉婉道明來意,“之前我們來看房子的時候,不是還有一個年輕郎君嗎,就是他。”


    “原來是他。”秦嬤嬤迴憶一番,記得有這個人,但想不起來相貌模樣。


    林婉婉作勢裝腔,“他之前備考進士,一直住在大慈恩寺潛心讀書,前一陣終於有了結果,這才打算搬出來。”


    柳家子弟讀書,自然關注科舉,“結果如何。”林婉婉下的鉤子,終於等來秦嬤嬤的迴應。


    林婉婉:“考中了,頭名。現在入吏部為官。”


    秦嬤嬤:“我聽說這次頭名是濟州人。”


    “濟州,杜喬杜長林,”林婉婉冒豆子似的往外吐,“他倒是想繼續住廟裏清淨讀書,可出仕不同以往。以後將家人接來一起生活,平時到我們家裏來玩,看著周邊、屋舍清爽。我們剛說貴府西院的房子快要空出來,忙不迭的過來了。”


    家庭穩定,無不良嗜好,關鍵是學問好,這樣的租客打著燈籠都難找。


    秦嬤嬤摸著腰間,“人來啦?”


    林婉婉點頭,“在我院裏。”


    “林娘子,我迴去將家裏的事情交待了,馬上跟你出去。”秦嬤嬤心裏有計較,要找柳六娘子決定。


    林婉婉:“沒問題。”


    秦嬤嬤疾步迴到柳六娘子休息的房間,將事情迴稟。


    柳三郎坐在一旁吃糕點,“杜郎君嗎?”


    柳六娘子聞言問道:“三郎認識?”


    柳三郎嘴上沾著點點糕屑,“春風得意樓開業的時候,我們一起吃飯,二哥和他聊了好久。”


    但柳恪不知杜喬是舉進士來的長安,所以未曾將他和科舉頭名聯係在一起。


    柳六娘子下定決心,“就按你說的辦。”租子不重要人重要。


    秦嬤嬤隨著林婉婉迴到小院,因著西跨院還住著人,無法實地看房。


    秦嬤嬤隻能比照著林婉婉等人住的東院口頭形容西院的格局,總體來說不過少了幾間房。


    但在秦嬤嬤口中彷佛是天大的缺點,租金不隻少收一點點。雙方約定月底現租客搬走後,杜喬便可以住進來,多的那幾日不算房租。


    送走秦嬤嬤,林婉婉轉身咂咂嘴,“知識就是財富!”


    葛寅摸著良心講,“一個月四貫的房子不便宜。”


    林婉婉:“胖哥,你知道我們這院子租成多少嗎?”比了一個“八”的手勢,“我們還出了牙錢。”


    少幾間屋子就少四貫錢,租金幾乎打了一個對折。


    葛寅心下算著,一個月四貫,一年就是四十八貫,杜喬要是租上十年,省下的錢能買多少地?


    “長林,你日後可要好生指點柳家兩個小郎君。”不然對不起這四貫錢。


    杜喬默默點頭,“我知。”


    “等你搬過來,喬遷宴讓曉棠來做。”林婉婉大手一揮,安排得明明白白,“到時你我,加上蘭娘瓔珞,這麻將搭子就齊了。”


    把打得最好的和最差的,一起排除出去。


    聽到前半句杜喬還有些感動,甚至覺得有些麻煩段曉棠。聽到後半句,立刻否認,“我不是搬來打麻將的。左右的柳二郎柳三郎李二郎你都認識,怎麽不找他們?”


    林婉婉有充足的理由,“柳家兄弟兩年紀小不忍心荼毒他們。小賭怡情大賭傷身,說到底都是賭,萬一哪天麻將桌上李二哥想起自己還是縣尉,把我們一起抓了賭怎麽辦?”


    耗子給貓當伴娘嫌命長。


    秦景:“李兄不是那種人。”


    杜喬反應過來,以林婉婉家鄉風俗,不說禁酒還禁賭,至少不提倡。“誰看得上你一文錢的賭資。”


    長安一百零八坊多少賭場,一文錢連賭桌都上不了。


    林婉婉重重地點頭,“對哦。”


    祝三郎迷迷糊糊醒來,感覺四肢百骸都在痛。迴想昏迷前的記憶,似乎遇見段曉棠和杜喬二人。


    緩緩睜開腫脹的雙眼,看清床邊上的人,“段郎君?”


    “是我,”段曉棠輕輕頷首,“你娘和妹妹在隔壁睡著了,沒事,放心吧。”


    “多謝!”祝三郎想要起身被段曉棠急急按住。


    “我們什麽交情,不用多說。”即使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段曉棠一樣會救。


    段曉棠:“你們怎麽到長安來了?”不都說人離鄉賤嗎,武功和長安行政上都歸屬京兆府管轄,但畢竟路遠。


    長安和周邊縣城從心理上來說就不是一個地方。


    祝三郎想笑卻牽動嘴角傷口,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段郎君你、杜郎君還有何大哥,都是有本事有見識的人,你們都想到長安來,可見長安是個好地方。”


    祝三郎自幼在家中被兄長們壓製,除了走親戚沒出過遠門。隻聽說過一百多裏外的都城長安,卻從未去過。


    以他粗淺的精明,跟著有本事的人走,總不會錯的。


    於是拋卻一切,帶著母親和妹妹孤身上長安,隻是沒想到在宏偉的城牆繁華的坊市背後,求生會如此艱難。


    段曉棠不由得想起一句話,換在如今場景下,便是:如果你愛他,就帶他去長安,因為它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帶他去長安,因為它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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