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兄長早已成人,把持家業多年。如狼似虎,當場綁了祝英英母女,嘴上說要為她們找一門婚事,實則發賣。


    對祝三郎這個異母兄弟,倒是留了一絲情麵,隻將他趕出門不分半點家產。


    祝三郎在山寨中見過血光,一時發了狠和兄長們打起來,趁機將母親妹妹搶了出來。


    周圍鄉鄰友人看不過眼,卻敢怒不敢言,趁機一哄借著勸架阻攔追擊。鄉間廣闊,一旦跑遠,往田土山林中一藏,便很難再找到蹤跡。


    家鄉無處存身,母子三人翻出藏起的布匹換了銀錢當做路資一路往長安來。


    祝明月相信祝英英說的多數是實情,至於隱瞞的部分無意尋根究底。


    比如當初他們兄妹被抓是因為去外家走親戚,祝家兩個哥哥如此對待繼母弟妹,他們是不是迴過外家,希望能幫娘三主持公道。


    卻不被收留反而趕出來,不得不孤注一擲遠赴長安。


    千辛萬苦到長安,卻全無根基,在邊遠坊市租了一間窩棚住下。祝三郎找工不順,但畢竟是個男人,幹脆在東西市幫人扛包。


    祝英英母女兩在家幫人漿洗縫補,勉強混得溫飽。


    這次事發便是祝三郎幫人運送一批陶瓷器,不小心摔碎了。明明是一筐粗陶,被地痞找上門非說是越窯的秘色瓷。


    賠錢賠不出來,抓了祝英英賣去平康坊抵債。


    長安版的“碰瓷”就是這麽無賴,連件真瓷器都不用拿出來。


    說的難聽些,祝英英並非天生麗質的美人,哪怕賣了也抵不過一件真品秘色瓷。


    林婉婉檢查祝三郎全身上下,重點是腿。“骨頭有些裂,幸運的是沒折,養養就好了。”


    骨頭固定好,身上挨打的地方該上藥上藥,該包紮包紮,直包成一個簡約版木乃伊。


    再將祝英英母女拉到另一個房間裏,檢查過身體有沒有損傷。


    祝英英年紀小,忍不住抽抽噎噎,短短幾個月生活天翻地覆。


    在山寨裏被土匪當肉票差點賣了,好不容易迴到家,被異母哥哥把母女兩提腳差點賣了。千裏迢迢到長安又差點被地痞賣了……


    林婉婉輕輕拍著她肩膀,“別怕,安全了!先在這裏住下,待會洗把臉,你哥哥還要你照顧呢。”


    複又問道:“英英娘怎麽稱唿?”


    英英娘話到嘴邊又咽迴去,以前別人都隨夫稱唿她祝娘子,可祝家卻要賣了她和女兒。


    喉嚨苦澀,眼眶一熱,強忍著不讓眼淚流出來。“我娘家姓陳。”


    林婉婉:“好,陳娘子,待會你和英英喝點安神藥,好好歇歇。”


    陳娘子手指纏成一團,吞吞吐吐,“我們付不起醫藥費。”


    “我和英英三郎是朋友,”林婉婉頓了頓,“醫藥費等你們有錢再付。”


    朱淑順和謝靜徽如今勉強算是熬藥的熟手,一人一個藥爐很快將三人的湯藥熬出來。


    陳娘子母女兩的是安神藥,祝三郎則是治病的傷藥。


    祝明月坐在醫館正堂裏,生著悶氣,“賣兒鬻女,頭一次聽說連繼母一起賣的。”


    明媒正娶的繼妻,不是妾。祝家兄弟連基本武德都不講了。


    不是說賣兒女的就可以,純屬見識到新下限內心不得不震動。


    杜喬卻是不意外,“當初土匪拿祝三郎兄妹兩做肉票要贖金,祝三郎就說過家裏是兄長當家,要不到錢。”


    兄弟友悌不存在。


    葛寅長期在地方,見慣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窮山惡水出刁民。”


    段曉棠搖搖頭,武功好歹是京兆府之下,能被土匪特地認出來索要贖金,祝三郎家至少能躋身富戶行列。


    隻能說祝家另外兩兄弟著實豺狼虎豹。


    “祝三郎昏過去,英英母女兩吃了藥睡了。”林婉婉掀簾子進來,亦是感慨不已,“我以前隻聽說過惡毒繼母虐待繼子的,頭一次見被繼子這麽血虐的。”


    說的話和祝明月都有幾分相似,著實這件事從哪方麵看都足夠跌破下限。


    以至於在長安被地痞流氓騷擾侵害都顯得如此司空見慣。


    生了一兒一女,祝三郎都快成年了,日子過成這樣也不奇怪。幾句話的時間,足夠林婉婉確定,陳娘子是個如假包換的真包子。


    十幾歲的女孩什麽都不懂,慌慌忙忙出嫁子到夫家過活。娘家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兩邊不靠,一輩子都是外人。


    現代的女孩結婚至少二十多歲,讀過書上過班有閱曆多少有點存款,要她一直忍氣吞聲過活怎麽可能。


    大不了離婚,男人可能騙你,但工作和工資不會。


    在長安這種繼室進門,丈夫過世後被繼子連帶所生兒女一起被趕走的事並不鮮見。


    遠的不說,孫無咎兄妹兩為何住在高府。


    眼見氣氛有些沉悶,林婉婉開起玩笑,“明月曉棠,你兩就是我的婚前財產,以後我要是結婚都得一起帶上,曉棠給我做飯,明月給我管錢,齊活了。”


    段曉棠抬起眼皮,“你丈夫呢?”


    林婉婉毫不猶豫,“哪涼快哪待著去。”


    段曉棠:“那你這婚結的有什麽意思?”


    和現在生活有何區別?


    林婉婉手撐著櫃台,“我結婚了呀!”


    祝明月瞬間領悟其中真意,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你厲害!”


    魔法打敗魔法。


    杜喬深知幾人脾性,無論誰成親,把另外兩個捎上,那男人的日子都隻有水深火熱一條路,趁早跳渭河算了。


    祝明月估摸著祝三郎母子三人現在住的地方不是長租,“待會他們醒了,問問願不願意留在作坊幹活。祝三郎留下來養傷,母女兩也搬過來陪床。”


    杜喬想到祝三郎畢竟是個男人,無論是小院還是作坊都是女人不方便。但他自己現在還住在廟裏,實在無處安置。


    林婉婉看出杜喬的糾結,“他們如果能留下來,作坊晚上就有守夜的人了。”


    杜喬以為作坊早有守夜人,“現在還是你們輪流過來嗎?”


    林婉婉唉聲歎氣,“是呀,所以我的麻將搭子一直湊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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