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士們的夥食自然是去戰利品羊圈裏抓羊。征戰草原,雖然現成的金銀珠寶、古董字畫少了,但一旦取勝,至少能讓他們的口腹之欲得到滿足,絕不會虧待了嘴巴。


    至於俘虜們,待遇則頗為簡陋。從他們原有的存糧中取出一部分,不分好壞統統丟進一口大鍋中燉煮。待燉至熟爛,每人分上一碗,隻求混個肚圓,不至於餓死。


    被解救出來的漢人俘虜,可以吃兩碗,另當別論。


    不過,在吃飯前,他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右武衛的軍士們在抄家方麵已是行家裏手,昨晚已經將各個帳篷中的金銀細軟搜羅一圈。


    今早突厥俘虜們,將要被迫拆除他們的帳篷,並將其他輜重一起裝上高輪馬車,如同他們之前每次更換草場之前所做的一樣。


    隻不過,這一次,他們的周圍多了大吳軍士手持武器戒備,氣氛顯得格外緊張。


    吃過朝食後,右武衛趕著他們的戰利品和俘虜返迴大部隊。


    盡管馬匹數量足夠,俘虜們卻依舊隻能徒步前行。


    突厥人有了馬再心生異念,可能會發生什麽,馮睿達先前已經演示過一遍。


    段曉棠頂多發善心,讓一部分老弱體力不支時能夠坐上馬車稍作休息。


    下午時分,他們終於返迴營地,與大部隊匯合。


    昨天不止段曉棠一支軍隊出擊,左驍衛的斥候亦有發現,孟章領兵出去了,比他們先一步歸來。


    兩支偏師出擊,大軍隻能停留在原地。


    林金輝興高采烈地衝出營門,迎接——俘虜和戰利品。


    雖然昨天已經收到一封簡略的迴信,但一切還是要以實際入庫為準。草原征戰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戰利品大多是活物。


    出征軍隊私下吃了的,就不算在內了。


    段曉棠將瑣事交給尹金明去處理,和秦景一起去帥帳複命。


    他們簡單地敘述了昨夜的行動,整個過程並無特殊之處。


    秦景帶兵上了!秦景取得勝利!就是如此簡單明了!


    連重大傷亡都沒有出現,怎麽不算大獲全勝呢!


    諸將紛紛恭維兩人,這樣的戰績無論放在哪裏都是耀眼的。


    段曉棠翻開她的小本本,眾人見此情景眉頭一跳,顯然對她接下來的舉動有所預料。


    段曉棠先是總結,昨日勝利的關鍵點。


    第一,軍士們在數量和質量上都占據了優勢;


    第二,他們采取了偷襲的戰術,突厥人沒有做好充分的迎戰準備;


    第三,也是最新鮮的一點。不少突厥戰士吃了加料版豆渣餅,身體不適,無法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這次是南衙給突厥準備的損招,第一次在實戰中發揮效果,並且成功“驗收”。


    前兩條耳朵早就聽厭煩了,隻有第三條才能稍稍引起一些興趣。


    杜鬆:“吃過豆渣餅是否戰力全失?”


    這件事全程交由範成明一手操辦,效果如何全憑他一張嘴,其他人不曾親眼見證。


    顯然,左驍衛的釣魚·送餅·送溫暖隊的豆渣餅,沒有成功送到目標客戶手上。


    段曉棠直言不諱,“吃過豆渣餅後,可能會有腹瀉或嘔吐反應,極度影響戰鬥力。但隻要一次性不吃過量,及時催吐,就沒有性命之危。”


    在部落裏,糧食首先滿足的是貴族和戰士,這些人恰恰是抵抗的主要力量。


    敵人的性命之危,兩衛將官並不在乎。他們隻關心一個問題,把敵人一口氣毒死和毒得隻剩半條命再補一刀,哪種做法更劃算。


    杜鬆斟酌一番,“如果能順利送進去,看起來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但天時地利人和,限製頗多。”


    段曉棠點頭附和,“這件事稍後我們會再做討論,爭取能完善流程。”


    她總覺得現在的做法有些碰運氣,眾所周知,除一小撮人,大部分人的氣運值都不怎麽穩定。


    段曉棠停頓一下,“目前發現的另一個問題是,情報不足。”


    靳華清為了搶占戰機,初次傳迴的情報並不完整,但尚在可控範圍內。


    畢竟他們初入草原,暫時遇不大部落和突厥主力,才能這般兜底。


    草原環境特殊,發現突厥人的一片草場,和發現他們部落營地完全是兩碼事。


    不可能像在中原內陸一般,通過村落和城池大小,就能大致判斷有多少人口、兵力。


    早在並州城中,和大營諸將交流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大部分時候,大吳都屬於守方,當然不是被動挨打,而是倚靠各處軍寨的向草原緩慢擴張,但未必會深入。


    草原深處的情況,知道肯定是知道一點,但要說起多熟悉,那肯定比不上自家。


    就像突厥人不會清楚江南的情況一樣。


    加之突厥遊牧特性,以及多路進攻的計劃,落到最後,全憑兩個字——運氣。


    吳越冷靜問道:“可有解決之法?”


    段曉棠隻有一個法子,“以夷製夷,用突厥向導,他們熟悉周邊環境,知道附近有哪些‘親朋好友’。”


    東曰夷,西曰戎,南曰蠻,北曰狄。


    落在真正的讀書人耳朵裏,段曉棠開頭四個字就會引人哂笑,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說法,並不在意他人的看法。


    杜鬆慎重道:“這是必然的法子,隻是要注意挑選,別被引到陷阱裏去了。”


    霍去病當年用過匈奴向導。狄正青帶來的那一隊人馬中,就有漢化的突厥人。


    隻是草原廣袤,這些人未必熟悉每一片草場的情況。


    吳越聽段曉棠的話音,問道:“向導有說法了嗎?”


    段曉棠點了點頭說道:“他們先前遷徙時,見西北方向約百裏處有一個大約三千人的部落,經過漢人和突厥俘虜的互相印證後確定為真。”


    打還是不打,是個問題。


    杜鬆思考片刻,衝著吳越微微頷首,雖然略微有些偏離大軍行進的方向,但偏差不大,可以嚐試一下。


    這次四路大軍齊發,就是為了將靠近長城的突厥部落清掃一空,以免日後威脅北境安全。


    吳越原則上同意,“左廂軍能否再戰?”


    段曉棠點了點頭,“可以。”這次隻出戰了兩千人,尚有輪換的餘地。


    吳越:“稍後你們擬個方略出來。”


    段曉棠應道:“是。”


    說起將要匯報的最後一件事,“昨日在俘虜中簡單問詢過一遍。”


    她將要說的,對在座諸人,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他們的夜盲率,比南衙新兵低半成至一成。”


    這意味著,右武衛引以為傲的夜襲戰術,在突厥人麵前,恐怕發揮不出原先的威力。


    武俊江原本一本事不關己的態度,漫不經心地倚坐在位置上。聞言猛地挺直腰板,難以置信地言道:“都說突厥牧民生活艱辛,怎會……”


    在營裏混久了,右武衛高昂的夥食費為何,心裏都有一本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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