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曉棠淡定道:“發信號吧!”


    靳華清伸手入懷,掏出一枚精致的哨子,尖銳的哨聲在漆黑夜幕中蔓延至遠方。


    在客房內假寐的李開德等人,耳中捕捉到“兩長一短”的暗號,心中頓時明了——段曉棠與靳華清成功得手。迅速從包裹中抽出兵刃,身形如電,向著子孫堂疾馳而去。


    圍牆外,白湛將巡夜的坊丁驅走,由右武衛和並州大營的精銳人馬取而代之。


    暗號響起,右武衛的軍士們仿佛被激活的猛獸,瞬間躍上牆頭。


    對於能翻過的牆,他們的第一選擇絕不會是敲門。


    當然,他們也沒有忘記控製淨業寺的幾扇大門,確保其他同伴能夠順利進入。


    此時白湛或許就能同他八叔解釋,為何右武衛初到並州,就對巍峨的城牆產生濃厚的興趣,因為他們在掂量這堵牆,能否直接翻過去。


    相娑羅手腕轉動,月牙鏟在夜空中劃出一道道絢爛的弧線,長柄如怒龍出海,直擊阻攔者的膝蓋。怒喝一聲,“敗類!”


    對麵的光頭僧人身形應聲而倒。


    白湛在夜色中對寺院喊出迷惑性的話語,“晉陽縣衙捉拿逃犯,所有人避讓。”


    附近街道上,軍士取代更夫巡邏,高喊“平安無事”!


    或許覺得這句話有些欲蓋彌彰,偶爾再加上一句,“縣衙捉拿逃犯,勿要出門。”


    並州百姓飽經憂患,深知此時跑出門無異於自尋死路。


    附近人家若被驚醒不知具體發生何事,便將家人聚集在一處,持刀自衛,等待這場風暴過去。


    久久不斷的巡夜之聲,無疑在昭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唐高卓帶領軍士入內,將那些被俘的光頭僧人捆縛在一起。沒有使用麻繩,而是直接解下他們的腰帶作為束縛。這些僧人的嘴裏,被塞進了破布,無法發出聲音。


    此時情況最為緊迫的是子孫堂附近,項誌勇等人趁著寺中和尚沒有反應過來時,不顧一切地疾跑去匯合。


    兩支釣魚小隊加起來有七八人,哪怕全寺幾十個和尚雜役圍攻過來,隻要沒有弓弩一類的遠距離武器,一時之間也奈何得了他們。


    兵貴神速,兩支精銳隊伍迅速控製整座寺廟。


    李開德和項誌勇立刻取了火把,各帶一隊軍士下去探路。


    他們發現,這些淨室下麵並非簡單的藏人之所,而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地道網絡。


    唐高卓忙不迭清點各處移送來的屍體和俘虜,再與簡單審訊出的寺廟總人數比對。“少了六個。”


    五具和尚屍體頭頂有漆黑的手印,是被段曉棠、靳話清抓了現行的淫僧。


    段曉棠平日講求以和為貴,不下狠手。唐高卓分辨一番屍體的致命傷,極其容易分辨出是哪個人下的殺手。


    這一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段曉棠臉色一沉,“繼續搜!”聲音堅定而有力,不容置疑。


    再看向左右兩邊的廂房,問道:“客院控製起來了嗎?”


    唐高卓答道:“都已安排軍士把守,不得擅出。”


    段曉棠輕聲道:“這裏頭有兩個求子的婦人,讓她們的家人過來接走。”


    在這裏頭待得越久,往後的事情就越難說清楚。


    唐高卓點頭應是。


    古陽華作為最後一批進入的官員,深知自己隻是個掛名的存在。他手下的衙役們一個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打著衙役旗號的右武衛和並州大營的軍士。


    與他同時進來的範成明,確認釣魚小隊的安全之後,都沒過來看一眼,直奔方丈院,著手查抄。動作迅速而熟練,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


    白湛和古陽華趴在一間淨室內黑黢黢的洞口旁,凝視著下方未知的深淵。


    白湛問道:“這下麵有多深?”


    段曉棠說出猜測,“應該是一個地道網,暫未查探清楚。”


    簡單的地洞還能理解,誰家沒幾個地窖,但地道網就有些超脫想象了。


    白湛深吸一口氣,出了淨室,隔著重重院落和圍牆,望向城牆的方向。招來一名親兵,讓他持手令去城牆上尋白智宸報平安。


    安業坊的位置特殊,位於兩段城牆的夾角之下。為了以防萬一驚動守城的軍士,導致他們誤報敵情,今夜白智宸親自上城樓值守。


    段曉棠的心一直懸著,因為李開德和項誌勇兩隊人下去很久,卻一直沒有傳來消息。


    本來忙於抄家的範成明忽然過來,遞出一張泛黃的紙頁,“這些地道存在有十來年了,主要集中在方丈院和子孫堂,寺中其他重要地方也有出入口。”


    羊誌宏作為本地人,介紹道:“淨業寺求子靈驗的名聲,也是最近十來年才開始聲名鵲起的。”


    靳華清快刀斬亂麻,“我帶一隊人馬,從其他幾個入口下去。”


    白湛識趣地沒提出往地道派人,兩邊軍士並不熟悉,如果在地下相遇,萬一產生誤會,很容易發生火拚。


    範成明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打開讓眾人看一眼,全是房產地契。諷刺道:“小小一座寺廟,油水真不少,這些年掙了不少黑心錢啊!”


    若隻給人喝點留念想的符水也就罷了,竟還借此謀色。簡直罪該萬死!


    範成明將盒子遞到白湛麵前,問道:“白二,有沒有興趣添置家產?給你算便宜些。”


    眾人後來在宅院等消息的時候,範成明非常不要臉的細說了他三七分概念。


    右武衛拿走所有金銀細軟和容易變現的物什,最後留下的“三分”,大概隻有一座寺廟建築,以及滿滿當當的木胎泥偶。


    非常的無恥,但白湛和古陽華並無異議,活全讓右武衛幹了,他們隻是來收尾,順便肅清並州城內風氣。


    白湛嚴肅拒絕,“沒興趣。”這東西他覺得髒。


    範成明將目光投向了另一個目標客戶,“羊九郎,你家是本地豪族,家大業大,意下如何?”


    羊誌宏作為參與此案的人員,也不會買這些東西。但答應道:“在下可以為將軍尋摸些買主。”


    淨業寺滿身業障,但田宅於俗人而言,依舊是香的。


    無關人員應該不會在意許多。


    照理說該介紹一個可靠的牙人,但右武衛的盤子太大,白家與之交易,都要用真金實糧換,遑論其他人家。


    所以這個中間人,羊誌宏親自做了。


    範成明笑道:“你小子,有前途!”


    轉而念叨,“彌勒教案那會兒,我揪出幾個為非作歹的山野小廟,直接移交三司處置。早知油水比大戶人家還豐厚,就該親自下場啊!”


    抄家,他是專業的。


    段曉棠環手抱胸,不屑道:“現在你如願以償了!”


    這位南征北戰的將軍,現在還穿著女裝,坐姿肆意不羈。


    範成明雖也算不上多守規矩,但此刻著實有些看不下去了,“衣裳都被血汙了,換一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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