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照感慨道:“豪門大戶和鄉下家長裏短差不多!”


    他在鄉下住了將近兩年,多少也見過一些。


    鄉下人家頂多就是爭產爭風,但這費舅舅的外甥,牽連數位將官的前程,也是少見!


    家門不幸!


    盧照心中有一個更大的疑惑,“孫三怎麽會常住營中?”


    以他的出身,軍營肯定沒有家中高床軟枕舒服。


    溫茂瑞反問道:“秦將軍沒和你說過,孫家的家事嗎?”


    盧照坦言,“表哥從來不說道旁人長短。”


    這句話聽得溫茂瑞差點老臉一紅,他們這些人可不就指著別人的樂子活著嗎?


    歎息一聲,“榮國公有兩任夫人,原配生了孫世子,現在長安當家的是繼室,是孫二的生母。”


    “孫二不是在鞏縣被我們右武衛抓了,後來判了流放嗎?結果榮國公把孫三塞進右武衛。這其中的微妙,你們懂的吧!”


    盧照連連點頭,秦景表情就有些尷尬了,一不小心聽到老上司的八卦。


    他離開長安時,孫安豐還沒定前程,哪知道會落得有家迴不得的局麵。


    盧照猶豫道:“若好生將丈夫和兒子籠絡住,往後孫二遇赦而返,才能在家裏有一席之地。”


    孫安軒謀反,屬於十惡不赦之罪。但世事難料,萬一哪天孫文宴立下大功,皇帝開恩,人就能迴來呢!


    畢竟看在他的活爹麵上,謀反都隻是流放,哪天翻身也未可知。


    溫茂瑞搖了搖頭,“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兩碼事。”


    不好說孫家夫妻都當孫安軒死了,榮國公夫人抱養另一個庶子在膝下教養。


    提醒兩人,“因為這件事,右武衛家眷都不和孫家往來。”


    盧照遲疑道:“這樣好嗎?”


    溫茂瑞笑道:“這有何妨,有什麽事直接告訴孫三便是。”


    從這一點上就能看出來,時人對孝道的看法,相當折中。


    溫茂瑞到底有一些狐狗的本分,替梁景春找補道:“秦將軍、秦三,梁五隻是武藝差點,但為人不錯,在左武衛也並非混日子。”


    秦景點頭,“我明白。”


    終於想起來了,在洛陽校場邊就見過梁景春,從弘農宮戰場活下來的。


    城中另一處,白家同樣收到消息。


    白雋半躺在溫暖的炕上,身上蓋著厚實的錦被,心腹兄弟子侄陪伴在旁。


    他沒有生病,隻是辛苦奔波一段時日,好不容易歸家,整個人就憊懶起來,做什麽都沒勁。


    白雋將白旻情急之下梳理來龍去脈的短箋放在一旁,紙張輕盈如羽,但其中的內容可謂雷霆萬鈞。


    白雋感慨道:“終究是恩威不足。”


    白智宸是個大老粗,實在不明白堂哥的話中之意,問道:“三哥,說的是誰?”


    白雋歎口氣,“還能是誰,當然是現在並州城中這位小王爺。”


    白智宸遲疑道:“可我看他把四衛都緊握在手中。”


    說句不好聽的話,比白家對並州大營的掌控力還強。當然這也是由於兩支軍隊性質不同造成的。


    吳越如今的表現,比白智宸當年慌慌忙忙被舊部扶上台,灰頭土臉的樣子強多了。


    白雋直指核心,“烈王在時,那些皇子皇孫,誰敢把他拉入局中?”


    中立就是最好的結果,敢讓吳嶺下場,就得做好他掀桌子的打算。


    而現在,吳越被人做成了筏子。


    白湛沉吟道:“許是他們還用在長安的眼光,看待如今在並州的王爺。”


    吳越仁弱的形象,實在深入人心。


    但凡了解些,就知道那些僅僅隻是假象。


    長安皇親國戚公卿比比皆是,處處掣肘,哪及得上並州天高地遠,任意施為。


    連白雋都要避讓鋒芒。


    如今的並州城,與其說是並州大營的並州,不如說是南衙四衛的並州,隻從駐軍人數就能看出端倪。


    白湛終究按捺不住作死的好奇心,問出一個問題,“父親,覺得是何人所為?”


    白雋搖了搖頭:“原先我倒有幾個猜測,如今看來卻都不成立了。”


    白智宸驚訝道:“是誰?”


    白雋淡定道:“長安有實力將手伸進禮部、宗正寺,伸到並州、行宮的人家不多。”


    “現在看來,許是數人合力,才成就如今光怪陸離的局麵。”


    眾人拾柴火焰高,你出一個人,我搭一條線,要麽搞死吳越,要麽搞殘吳愔。


    總之都有利可圖。


    所以這就是所有人都查不出來陸玉泉、黃思淼和劉高思之間有何關係的緣故。


    他們或許本就不是一條線上的人,背後的主子也從來不是同一人。


    這個排列組合的規模,可就大了!


    白雋悄悄將錦被往上拉,遮住發涼的心口,“我現在就想知道,行宮外那些刺客,真的是元家派出的嗎?”


    白雋承認他的疑心病犯了,皆是來自於的吳越刺殺案的啟發。


    兇手不一定是真正的兇手,真正的目的往往隱藏在刺殺之下。


    換個敏感的,說不定以為白雋是在懷疑指認元家的自己。偏偏白智宸鈍感十足,他們兄弟綁在一條繩子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白智宸結結巴巴道:“他們不就是元家人嗎?”


    白湛順著白雋的思路往下想,“他們先前的確是元家的死士,但行刺卻不一定是出自遠遁草原的元昊慶授意。”


    白雋補充其中關節,“並州新舊交替之時,可能落到旁人手上,或者假傳元家的命令,讓他們刺殺與我。”


    “八弟,即便那時你不站出來,也會有其他人揭露他們的元家身份。”


    畢竟這些死士,前不久的確是元家爪牙。


    背鍋俠·元!


    白智宸忽的瞪大眼睛,“那會是誰?”


    他不怕沙場真刀真槍的拚殺,就怕背後的陰私算計,這些年能苟延殘喘,全靠祖宗保佑。


    白雋搖搖頭,“我亦無從知曉。”


    這迴白雋是真不知道,畢竟隻是一個模糊的猜測。


    元家欲除白雋而後快,難道並州其他豪族、軍頭就是真心歡迎白雋嗎?


    城中另一頭,範成明跟著怒氣衝衝的吳越迴到王府。


    在吳越這股邪火消散之前,不會去吳嶺靈柩前,讓他死後都不安心。


    何況他們父子之間從來不是走推心置腹路線。


    吳越想一個人靜靜,但一招怕蛇咬,十年怕井繩。


    誰敢讓吳越獨處一室。


    最後各退一步,吳越在內間發火,範成明在外間休息,順道補充飲食吃喝。護衛親兵則立在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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