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靜重返大堂,目光掠過藥櫃,落在了之前引路的那位小醫女身上,曾在林婉婉身側見過她數次。


    緩步過去,打探道:“濟生堂收哪些住院病人,還有沒有類似晁娘子那種幽靜院子?”


    她雖然用不上避到醫館住的法子,但世事難料,或許某日有其他人需要呢。


    畢竟這裏是濟生堂,知根知底。


    杜若昭含糊其辭,“具體情況需要大夫評估,似那些手術病人,少說要住個十天半個月。”


    梁善靜心中了然,看病症看關係。緩緩出去,轉到隔壁花想容去逛了一會才迴家。


    祝明月好不容易安生兩日,琢磨著馮睿晉迴來了,能不能托關係見一麵,打探並州的情況。


    孰料長安城發生一件聳人聽聞的惡性事件。


    事件發生地點,當然是風雲匯聚集總不太平的平康坊。


    事件的主角之一,就是現年十二歲的陳國公馮昊慨。


    別質疑他一個尚在孝期的小孩為什麽會去燈紅酒綠鶯歌燕舞的平康坊。


    平康坊不全是做皮肉生意,因為地段極佳,住了不少豪門權貴。


    馮昊慨是去訪不知道哪個友的。


    至於所謂的惡性事件本身,就是馮昊慨因與一對父子因口角爭執,竟在光天化日之下釀成血案,據說那個小孩比他小一兩歲。


    圍觀群眾都可以證明,就是他一個人動的手。紮著兩個總角,拿著一把刀,父子倆瞬間倒在血泊之中。


    無辜的父子倆甚至來不及問一句對方姓甚名誰,就死不瞑目了。


    如今這件案子已經不是三司接得起的了,必須上大朝會討論。


    因為那對父子同樣來頭不小——衛尉寺卿衛哲彥的兒孫。


    衛尉寺掌軍器儀仗帳幕,隸屬軍事要職,但南北衙和兵部相繼設立,它的職能基本被架空。


    但其主官,到底是九卿級別的高官,地位尊崇。


    事發後,馮昊慨立即被他隔房的堂叔,實際上的親叔馮睿晉,匆匆帶入皇宮請罪。


    特別說明,馮家為表達“認錯”的誠意,連兩具屍體一塊帶去了。


    燭火映照下,趙瓔珞終於不拆線,忙著打預備給杜喬,人工做舊的毛衣。


    祝明月和戚蘭娘拿出一張圍棋盤下五子棋。


    祝明月手執黑子,等待戚蘭娘斟酌落子,緩緩言道:“衛寺卿是元宏大的姐夫,那父子倆既是衛寺卿兒孫,同樣是元宏大的外甥和甥孫,是他如今在外麵最近的血親。”


    雖然嫁入衛氏的元家女前兩年不幸病逝,但血脈相連,不容置疑。


    為何作為姻親的衛哲彥如今依舊唿風喚雨?


    以現行的律法,無論誅九族還是夷三族都罪不及出嫁女。


    早期律法不嚴謹, 女子命運多舛,既要受娘家牽連,又要跟隨婆家入罪,甚是不公。


    後來改了條款,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在室女跟隨家族獲罪,但出嫁女隻依夫家之罪。


    話是這麽說,但拔出蘿卜帶出泥,管你什麽類型的姻親,真要大肆牽連的時候,總會倒黴的。


    一般到這種時候,夫家會立刻和嶽家劃清關係,不管外人信不信,反正乖順的態度先擺出來。


    有良心點的送去出家,沒良心的直接休棄或者甚至逼其走上絕路。至於她們的子嗣,到底是自家血脈,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舍棄。


    衛哲彥之所以能屹立不倒,一則他是吳杲的近臣,元宏大事發後,立刻反水舉報兩處元家的秘密據點和線人;二則不惜重金與美人,懇請朝中權貴出手相助。


    這才免去滅頂之災,如履薄冰繼續做麵上光彩,實際已經沒有一絲實權的衛尉寺卿。


    祝明月唯一可憐的是那個因為家族恩怨喪命的小孩。


    趙瓔珞擔憂道:“小國公會怎樣?”


    祝明月不屑道:“他能怎樣?他還是個孩子呀!”


    要不馮家怎麽特意把他推出來“辦事”?


    小學剛畢業的年紀,連稱少年都稍顯牽強。


    律法裁決,時而依據身高,時而依據年齡。


    馮昊慨年紀幼小,又有高爵護身,隻要不碰同等級的大佬,解決幾個沒出仕的官宦子弟,簡直易如反掌。


    馮昊慨碰瓷在先,但衛氏父子有眼不識泰山,欺他年幼亦是事實,要不動手的由頭怎麽找。


    若非其中摻雜家族恩怨,衛家接下來十幾年,會比太平坊六羆受到更猛烈的嘲笑。


    連個小孩都打不過。


    戚蘭娘感慨道:“上次在李家門前見到人,差點不敢認,個子都趕上大人了!”


    明明送李家叔侄倆離京赴任的時候,還能看出些少年人模樣。


    但和還沒有進入發育期一臉小孩模樣的李弘業站在一塊,說他倆隻差兩歲,旁人一開始也不會信。


    父母身體強壯,營養跟得上,造就下一代“天生武將”體魄,亦非稀奇之事。


    不過馮昊慨能在鬧市強殺兩人,可見他平日裏的武藝修煉定是勤勉至極。


    趙瓔珞將織好的部分慢慢舉起放在燭火下驗看,確認沒有錯針瑕疵之處,“這小國公的做派,倒有燕趙慷慨悲歌之風。”


    祝明月緩緩落子,“想多了,馮家從來不是遊俠做派,當街殺人是為複仇,但不僅僅是為複仇!”


    戚蘭娘不解道:“還能為甚?”


    祝明月斬釘截鐵,“殺雞儆猴,信不信過不了幾天就能聽到衛氏下大獄的消息?”


    元宏大事剛發的時候,馮家沒有下手,為何選擇現在動手?


    馮睿晉在並州待那麽久,李君璠在長安小本本不是白記的。


    馮家決定親自動手解決兩個元氏血脈,既是以血還血,也是警告,向其他看戲的人展示決心。


    別忘了上迴衛哲彥是怎麽被保下來的,但此次無人能阻馮家複仇之心,軟的硬的都能行。


    姻親之間,除非徹底決裂,否則便是互惠互利。


    誰能斷言元宏大沒托衛哲彥辦過事?或者衛哲彥沒收過元宏大的好處?


    一內一外勾結串聯,元宏大在並州聲勢愈壯,祭品之一就是馮李兩家和北征軍。


    衛哲彥或許在元家謀反的事上是清白的,畢竟他在朝中前途不錯,沒必要賭上身家性命。但在其他事務上就難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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