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有得便有失。


    元昭陽也是沒想到, 自己在得到了期待八十餘年的金丹後, 卻好像失去了那個軟乎乎的小姑娘。


    客氣生疏的對話,時常躲閃的眼神, 絕對沒有的身體接觸……


    就算是五行宗中,一般交情的道友,也不至於迴避至此。


    林棉棉這般無法自然與自己相處的模樣, 是因為這三年不曾有過交集的空白麽……元昭陽想不明白。難道兩年來,每隔幾日就在大岩石前的那些瑣碎話語,都隻是說與那岩石聽的麽。還是說,當自己從岩石後走到前頭來時, 她就感覺到了看不見與能看見的區別了呢。這些年, 她親近的, 到底是閉關中的自己,還是那塊大岩石呢……


    這些話, 元昭陽很想問。


    但是,沒有。


    甚至在林棉棉客氣生疏時, 元昭陽也迴報了類似的平靜冷淡。在林棉棉目光躲閃時,元昭陽也不再看她。林棉棉想要保持距離,在兩人不小心靠近時縮走手手腳腳, 元昭陽索性就主動挪步離開。


    你不喜歡我, 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元昭陽如此做著。


    而與之對應的, 是假裝冷淡時心中憋悶到快要把整隻貓烤糊的惱火, 是移開目光時仍偷偷用神識繼續的關注, 挪步離開後不開心的懊悔……


    林棉棉醒來後的這幾日,於元昭陽而言,簡直比那久久無法凝結金丹的八十餘年還要焦心難熬。


    然而,卻始終無法讚同阿白在林棉棉還昏迷時的那個提議。


    即便留下的日子,和在閉關時想象的一點都不一樣,元昭陽……還是不想走。


    這段時間,元昭陽的日子不好過,其他人的也好不到哪兒去。


    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林棉棉。


    弄清楚,那次產生的反應是什麽……不難。


    搞明白,產生那般反應的原因是什麽……也不是很難。


    難的是,在清楚明白之後,如何麵對這一切的源頭……


    這簡直是一個比“本人女,春夢對象是對我超級好的師姐……怎麽辦在線等真的很急……”還要難的問題。


    若是夢境,還能圓說,隻是某些場景的投射,記憶與思維的混亂,大腦在空白時期失控的漫想。


    可這是現實,實實在在的反應,深入地分析與思考下去,是不知如何生出,不知何時而起的小心思。


    這是一個“本人女,對超級好的師姐有了生理反應,怎麽辦,修仙世界沒有互聯網,再急也隻能憋著”的問題。


    簡直……羞愧到無法麵對,想要逃到無人的深山,躍入冰冷的山泉中,讓炸裂的頭腦和焦躁的心和發燙的身體,都好好冷靜一下。


    偏生,元昭陽和阿白都覺得林棉棉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應該再臥床休養一陣。莫說是獨自出去找個地方躲一躲冷靜一下了,就連院子也是不讓林棉棉出的,每日也就能在院子裏走動走動,走動久了還會被趕迴床上靜養。


    宗主開的五虛固本生靈湯,每日元師姐都會熬好端進來。


    即便無需再像昏迷時被抱著一口口地喂,但林棉棉喝湯時,那熟悉的味道總是會把她帶入到那些日子的柔軟的迴憶中,然後就再看不得旁邊的元師姐一眼。


    就怕一眼,身子就要熱起來,臉就會燒起來,一切的眷戀與遐想就會從自己的眼神中泄露出來。


    然後,就此被元師姐厭棄。


    元師姐對自己這麽好,自己怎麽能有這樣的心思,簡直是無恥。


    林棉棉幾乎要憋悶到自我厭棄,恨不能在無人的荒野奔跑到筋疲力盡然後就此倒下。


    什麽心思,什麽反應,什麽眷戀,都就此一同倒下吧。


    然而,不行的。


    即便林棉棉努力不與元昭陽產生什麽過於親近的接觸避免自己失態,為此不惜敞開肚皮拉著阿白整日吃吃喝喝不停嘴……但是,心中已經播撒下的種子,在未知的時候,已經根係深深,又豈是掩飾的吃喝,可以拔除的。


    於是,林棉棉在“本人女,對超級好的師姐有了生理反應”這個問題之後,果然又有了“本人女,春夢對象是對我超級好的師姐”這個問題。


    萬萬沒想到,白日的諸多掩藏與躲避,在不能刻意壓製的夜色中,以這樣一番模樣,爆發了出來。


    渾噩中,沉重的身體,無法動彈的手腳,口中的微甜和……背後的柔軟。


    恍惚像是迴到了隻有意識的那幾日,然後突然,手,能動了。


    翻身,摸索,按住……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


    僵硬的背部,又怎麽可能比得上靈敏的掌心。


    一百倍的柔軟,千萬倍的心動……


    不夠的,不夠的,生吞虎咽下一整桶的熊膽,開始顫抖著尋找那去除阻隔的布帶。


    找不到,找不到,急得身子熱了起來,額上滿是汗意。


    好聞的氣息,逐漸靠近。


    果然,自己還是太急了,一切不是應該從親吻開始麽……


    飛快跳動的心髒快要彈出嗓子口,急需有人輕輕地一口氣,把它吹迴去。


    那是即便不笑,也很好看的一張嘴,林棉棉幾乎可以想象到它的柔軟與香甜,那種隻要嚐一下立刻去死也沒有關係的向往。


    林棉棉微微地仰起頭,手中卻貪心地沒有停下尋找的動作。


    想要做什麽,想要多少,一切都太知道,太清楚,也太想了……


    卻是,夢中都終究等不到的吻,夢中都終究尋不著的布條。


    黑暗的小屋中,林棉棉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像是一尾離了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得不到一點兒氧氣。


    許久,才漸漸平複下來。


    汗濕的衣裳,貼在了尚未褪去溫度的身上,雙手緊緊地與被子糾纏攥緊在一起,已有些發僵了。


    這大概,就是自己在夢裏,久久找不到解開那布帶子的原因吧……


    林棉棉苦笑了一下,緩緩地鬆開被褥,活動了一下已經僵到發疼的手指。


    自己……居然會這麽想……


    居然這麽……想要……


    這幾日白間,想將那次情動當做一次意外掩飾遺忘掉的佯裝無事,在這個深夜裏,功虧一簣。


    夢,映射著人最深層的心思。最害怕的……最惦記的……或者,最想要的。


    真的,很想……


    夜色,掩藏的仿佛不隻是人的身形,還有一個人的理智。


    黑暗中,坐在床上的林棉棉垂下眼眸,一掌撫在被褥上,輕輕地按了兩下。


    不可否認的,夢裏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醒來後,依然很想。


    某個開關,某扇門,一旦被開啟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幾日之後,林棉棉依舊毫無問題的身體,讓昏迷的後續休養終於可以結束,在她沒有在從早到晚成日的吃喝中發胖之前。


    可以出門的第一日,林棉棉表示落下了不少功課,需要好好學習一陣子,然後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日子。


    擁有授課資格,可以查看課堂出勤率的元昭陽對這個借口表示嗬嗬。


    心裏苦,心裏火,就是不說!


    不說不說!就不說!


    林棉棉出去得勤,小院在白日,失去了它的主人。阿白卻還是每日定時偷偷摸摸來報到。


    無它,喂鼠罷了。


    “今天來晚了,餓了吧。元昭陽不知道又發什麽瘋,大早上的就在院子裏彈火球,燒木頭。漫天的火球,我都不敢往外走,等她稍微消停點我才鑽出來的。”阿白站在小床邊,一邊碎碎念著,一邊往外掏東西。


    胖龍貓坐在豆子堆裏,沒什麽好臉色。


    “早上吃玉米粥,黃瓜拌雞絲,清酒釀鴨脯,水晶蹄髈,醬蘿卜和熊蘭蘭的酸菜豬肉包子行吧?”阿白輕輕摸了一下小床上的陣法,然後製了冰碗冰盤,一個個地把菜往陣法裏送。


    胖龍貓依舊沒什麽好臉色,不過送進來的吃的,倒是都吭哧吭哧吃了。


    光盤之後,阿白揮了揮爪,陣法中的冰碗冰盤消散在了空氣裏。


    胖龍貓斜了阿白一眼,伸爪拍了拍虛空中困住它的陣法。


    阿白慫慫地搖了搖頭:“不行的,偷偷解開一小部分陣法效果,給你送吃的進去,我已經冒了很大風險了。我要是徹底打開元昭陽的陣法放你出來,她肯定能看出來……最近她不知道為啥,總是很火大的樣子,我可不想被她燒一燒,畢竟我已經這樣了……”小兔兔可憐巴巴地舉起兩隻被雷劈焦黑還沒長好毛的前爪在胖龍貓麵前晃了晃。


    切……


    胖龍貓扭頭,不再搭理慫兔子。


    “我也知道委屈你了……可是她真的很兇啊最近。你看棉棉,幫你說了一次情都沒成功。我還以為憑她們之前的情分,放你出來不過是棉棉一句話的事情呢。難道凝結金丹還會讓人性情大變麽……”小兔兔一臉無奈地碎碎念。


    什麽都掩飾不了你的慫。


    胖龍貓懶得理兔子,仰倒躺在了豆子堆上。


    阿白嘀咕了一會兒,得不到迴應,隻得訥訥地表示中午會再來,便走了。


    兔子一走,胖龍貓就翻身坐了起來,一臉不耐煩地伸爪在虛空中的陣法上拍了兩下,然後就暢通無阻地跳了出來。


    一幫二傻子。


    胖龍貓斜眼看了一眼院門,走向了灶房間。


    昨天熊送來的烤豆腐包,好像聞著很香的樣子。


    修仙路上,誰都需要會點兒偽裝……


    這已經是林棉棉沒日沒夜混跡在觀世堂的第六日了。


    因為想要查的東西,不太好意思被別人知道,所以林棉棉不敢麻煩在觀世堂值班幫助弟子們尋找書籍的師兄師姐……


    偏生那些東西又不太主流,並不會像什麽靈植大全,靈獸大全,初階丹藥解析這些書籍玉簡一般分門別類地堆在一處。隻是在各種修仙史,或是各宗門野史,甚至某些修士小傳上,有可能會尋到一兩筆而已。


    畢竟……要求這修仙界出個《同性道侶合集》什麽的,也不太現實是吧……


    沉浸在書山字海裏的林棉棉,隻能如此安慰自己。


    尋的東西冷門,那些有可能記錄到這些東西的書籍玉簡,也大多堆在觀世堂的角落。


    林棉棉已經窩在觀世堂東南角的一小排架子中間三四日了,從早到晚的,一個往這邊來的同門都沒有。不過這也正是林棉棉想要的。


    隻是幸運總是短暫的。


    這一日,林棉棉恰在一本陰陽坊的野史中尋到了想看的內容,正全神貫注地看著呢,卻突覺鞋麵上被什麽輕輕地砸了兩下。嚇得心裏有鬼的林棉棉手一抖,玉簡落在了地上,差點砸到了正用爪爪敲她腳麵的小倉鼠。


    “師姐,我迷路了。”一隻背部米黃,臉腹雪白,半掌大小,圓咕隆咚毛絨絨胖乎乎,尾巴短得快看不見的小倉鼠歪頭問道,一爪還乖巧地按在林棉棉的鞋麵上。


    “哦……哦……沒事的,你要找什麽書啊?我幫你找負責觀世堂的師兄師姐好不好?”林棉棉彎下腰,友好道。


    小倉鼠點點頭,又看了一眼林棉棉掉在地上的玉簡:“師姐在看什麽書啊?”


    “沒什麽沒什麽,隨便看看,隻是些野史罷了。”林棉棉撈起玉簡,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剛才手滑,沒嚇到你吧?”


    是麽……


    小倉鼠悄悄放出一縷神識,在玉簡中尋到了林棉棉剛看到的那一部分,卻在看清內容的一瞬間,整隻鼠都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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