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將軍,禿落的兩萬人馬後退三十裏!”斥候欣喜來報。


    “定是敵人內部不和,此乃破敵之機。”新任嶽父彭護道。


    他原本就是盧水胡的一支,實力其實不在沮渠部之下。


    否則以沮渠的性子,一旦比它弱,早就被它吞了。


    彭護在西平混了這麽多年,也是非常了解各部的脾性。


    主動與楊崢聯姻,就能看出這人眼光的不凡。


    雖然不知道貲虜發生了什麽,後退的動機是什麽,但楊崢直覺是孟觀和邵提磾起了作用。


    兩軍對壘,不可能細作來迴傳遞消息。


    因為那本身就是重大破綻。


    高明的做法是暗中影響大局,或者在關鍵時刻發動致命一擊。


    至於孟觀、邵提磾會不會背叛,楊崢覺得可能性不大。


    孟觀相當於自己的門徒和弟子,是有情感聯係的。


    而邵提磾是聰明人,否則當初不會毛遂自薦。


    從利益上說,跟著自己這個護羌校尉,遠遠強於不入流的貲虜。


    任何事情隻要從利益上考量,就能窺見人性。


    退一步來說,就算二人背叛自己,他們的部下也不見得會背叛,因為他們的家眷都在西都城中。


    “的確是破敵之機。”一番思量之後,楊崢下定決心。


    帳中諸將神情一肅,眼神中流露著渴望之色。


    很多人都明白,此戰之後,或許很久不會出現大戰。


    “劉珩領一千重甲為前鋒,正麵猛攻。”


    “遵令!”


    “蒙虓部騎兵攻其左翼,彭護部攻右,薑伐野備後!”


    “遵令!”


    敵軍看似人多勢眾,其實內部問題重重,這麽多天的對峙,一次主動進攻都沒有,隻有沮渠部試探性的襲擾。


    隨著時間的流逝,楊崢一天比一天強。


    各種新式裝備漸漸列裝。


    僅披甲率,雙方都不可同日而語。


    楊崢軍已經開始裝備冷鍛甲,雖然不多,但傳統的製式鐵甲列裝了大半。


    而敵人連皮甲都不能完全保障。


    斬馬刀、長槍、連弩也投入應用。


    這三千親衛營,真正做到了滿裝備,也是整個西平精血養成的。


    楊崢有心這一戰向雍涼、向洛陽展示力量,展示自己的存在!


    韜光養晦沒有錯,但已經被人盯上了,就要露出肌肉和獠牙!


    讓潛在的敵人忌憚自己。


    時間越來越迫切。


    西北也正是這個傳統,你越強大,投奔你的人越多,如同滾雪球一樣。


    當年董卓、馬超、宋建便是如此。


    而這一戰,也是檢驗這一年成果的時機。


    戰鼓聲轟鳴。


    似乎大地也跟著一同震動。


    鐵甲鏗鏘作響。


    長矛挺立,大盾向前,劉珩身披冷鍛甲,手提狼牙棒,與一百二人名虎背熊腰的甲士走在最前方。


    甲士的背後是楊崢與一千弓弩手,一百三十七名披著冷鍛甲的具裝騎兵環列左右。


    集合了西平所有的工匠,加上兩千多名鍛奴,一個月也才七八十套冷鍛甲。


    夏末的風帶著一絲絲涼意。


    北方的雪峰仿佛長龍一般連綿起伏。


    敵人也感覺到了危險的降臨,蒼涼的號角聲嗚咽起來。


    卻被越來越近的戰鼓聲和吼聲淹沒。


    “謔、謔、謔……”


    甲士隨著戰鼓聲節奏而唿吼。


    敵人仿佛陷入沉默之中,然後黑壓壓的箭雨遮蔽天空。


    “盾!”各屯長們一聲令下,伍長什長指揮各自屬下撐起大盾。


    劈劈啪啪,箭雨仿佛打在雨傘之上。


    羌胡鍛造水平上不去,弓箭總是差些火候。


    在鐵甲大盾的防護下,殺傷實在有限。


    偶爾幾支羽箭穿過盾牌的縫隙,也無法穿透鐵甲,隻能無力的嵌在甲葉上。


    來而不往非禮也。


    弓手彎弓,蹶張弩搭箭,瞬息之間,“嗡”的一聲,飛蝗從陣中掠起,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狠狠砸向敵人營壘。


    慘叫之聲隨之而起。


    伴隨著牛馬羊的哀鳴和嚎叫。


    這是羌胡的老傳統。


    楊崢心中一動,“點火,放火箭!”


    “滋啦”一聲,火焰在油脂中熱烈綻放、升騰、扭動。


    然後,火焰劃過天空,落在敵人營地中。


    須臾間,楊崢就看到火苗在跑動,在翻滾,在唿號——那是驚慌的牲畜。


    六輪火箭之後,小火變成了大火……


    戰爭永遠不是單純的砍殺。


    後勤、訓練、內部整合、裝備等等諸多因素。


    “殺!”


    前陣一聲炸雷,劉珩提著狼牙棒越陣而出。


    這廝永遠像頭發情的野獸,有著極端旺盛的各種生命欲望。


    甲兵隨之而進。


    敵營的轅門被幾記狼牙棒砸的粉碎,框架轟然向後倒塌。


    刀光矛影仿佛潮水有一般洶湧而入。


    前排一百多名鐵獸,身旁頓時升起了血霧。


    不過敵軍終究人多,各種發狂的畜生和人加起來,倒也有些聲勢。


    尤其是沮渠部,一向自負於匈奴正統後裔。


    有傳承就有一定的戰鬥力。


    幾千步騎在亂陣的揮砍,不分敵我,也不分人畜……


    激烈的戰鬥隨之而來。


    敵人想圍殺這一千兇悍甲士,仿佛群狼圍攻猛虎。


    但猛虎也想吞掉群狼。


    楊崢目光掃過左右兩翼,蒙虓與彭護的騎兵受拒馬、木柵、塹壕影響,始終無法攻入敵營,雙方在木柵前來迴絞殺。


    沮渠部的表現,讓敵人挽迴了一些敗勢。


    也暴露了劉珩孤軍深入的弱點。


    而敵營中的火焰被漸漸撲滅,慌亂的牲畜被砍殺。


    眼看就要穩定亂勢。


    而一旦亂勢穩定下來,劉珩的一千甲士就成了甕中之鱉。


    沮渠部在河西蟄伏多年,既會放牧,亦會耕種,繼承了匈奴的剽悍,也學會了不少漢家手段。


    楊崢翻身上馬,取來一根長槊,“重騎,隨我破敵!弓弩手結陣,隨後掩殺之!”


    戰馬人立而起,似要仰天咆哮。


    一百三十七名冷鍛甲重騎,露在盔甲之外的雙眼閃爍著雷霆與火焰。


    他們不發一聲,沉默如同北方的雪山。


    弓弩手當然不止是會射箭而已。


    拉十次弓弦的力量,絕不小於揮砍十次環首刀。


    非臂力強橫者不能勝任。


    馬蹄踐踏在地麵,發出陣陣轟鳴。


    鐵騎催動,有股山崩地裂的氣勢。


    四周人和馬的唿吸聲,以及鐵甲的震動聲,都遵循同一種節奏。


    楊崢感覺自己與這一百三十七人連成一個整體。


    此時此刻,他的肉體和靈魂都化作了手中的長槊,狠狠刺向敵人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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