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裏,利守不利攻。


    俄何燒戈氣急敗壞,抽打附近的羌人,“衝、衝上去的人每人兩斛粟!”


    然而羌人已經力竭,被抽打的人躲躲閃閃。


    若不是楊崢顧及羌人太多,賨兵也已露出疲態,此刻倒是反擊的絕佳機會。


    眼看羌人一時攻不上來,楊崢對段達、尹春兩個屯長道:“賨營分成兩隊,一隊休息一隊警戒。”


    “遵令。”


    迴到穀中,趙阿七與公孫甫已經把俘虜收拾的服服帖帖。


    三百來人全都蹲在地上,不敢反抗。


    “你們族長在何處?”薑伐野若是死了,這一趟就白來了。


    更壞的情況是被俄何燒戈生擒。


    不過若真被生擒了,以俄何燒戈的性子,一定會拉到陣前炫耀。


    “族長在後麵山洞裏……”


    俘虜中有人迴答一聲。


    楊崢揮手讓那人起來,狐疑道:“怎麽迴事?”


    那人認得楊崢,也知道楊崢的手段,抖抖索索道:“俄、俄何燒戈要族長獻五個女兒,三千頭羊、一千頭牛和一千匹馬,族長不從,俄何燒戈便來攻打,起初還打退幾次他們,後、後來不知為何,西羊、若當幾人與族長吵了起來,當場拔刀,族長殺了西羊,但自己也受了傷,退到山洞裏,若當就帶、帶我們投降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昨、昨日晚間……”


    難怪俄何燒戈的詭計這麽多漏洞,原來是時間緊迫。


    如此說來,薑伐野還沒死,楊崢鬆了一口氣。


    明月峽不大,但也不小,斷風穀的最裏麵,懸崖峭壁上有十幾個岩洞,繩索懸橋已被斬斷,崖壁上結了一層厚冰,隻憑雙手雙腳不可能爬上去。


    得知薑伐野有一線生機,楊崢鬆了一口氣。


    令親衛對著峭壁上唿喊。


    最高的一個岩洞裏伸出一個女人腦袋,向下望了望,然後迅速縮迴。


    薑伐野的身影出現,“興雲……”


    聲音很微弱,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散。


    過不多時,薑伐野被繩索放了下來,十幾個羌人男女也縋繩而下。


    薑伐野一臉的虛弱,滿臉慚愧,胸口還有大片的血跡,“悔不聽興雲之言。”


    楊崢忍不住一陣感慨,若他當初聽自己的,一同迴枹罕城,就沒有此難了。


    如所有羌人一樣,薑伐野有時候也很固執。


    不過轉念一想,薑伐野遭逢此難,被俄何燒戈惦記上,其中一半也是因為自己。


    “阿爹!”薑阿刀撲在薑伐野身前,習慣性的哭了起來。


    當著薑伐野的麵,楊崢不可能再去抽他耳光。


    “哭什麽?一時死不了。”薑伐野看到親生兒子,臉上氣色也好了幾分,掙紮著要站起。


    楊崢讓他躺下,撕開衣物,為他檢查傷勢。


    還好不是貫穿傷。


    傷口已經被火焰灼燒過,因失血過多,才這麽虛弱。


    楊崢令人尋了些枯草幹柴,煮了一罐雪水,將布料反複燙煮,烤幹後為他包紮上。


    期間穀口又爆發過幾次戰鬥,但都被賨兵擊退。


    弄完這些,又讓親兵們煮了些肉湯,分給前線戰鬥的賨兵。


    俘虜們見族長又迴來了,一個個耷拉著腦袋。


    薑伐野不顧虛弱的身體,領著幾個羌漢,在薑阿刀的攙扶下提著刀,從俘虜中揪出七八個人。


    親手一一刺死。


    楊崢怕他傷口崩裂,不過看到薑伐野陰鬱的表情,也就不再勸了。


    殺了人之後,薑伐野大笑一聲,扔掉長刀,雙膝跪在楊崢麵前,“屬下薑伐野拜見將軍!”


    這一跪,也確定了上下尊卑。


    “族長這是作甚?”楊崢雖然心知肚明,但還是故作驚訝。


    薑伐野伸出右掌心對天,“諸神在上,從今往後,薑伐野願為犬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違此誓,人神共棄!”


    周圍羌人也跟著雙膝跪地,對著楊崢。


    “這……是何必?”楊崢被薑伐野的虔誠驚到了。


    但轉念一想,遭逢此難,伐野部剩下這麽點人,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隻能依附於自己,這是最好的選擇。


    羌人素來重誓言,特別是以神明的名義盟誓。


    楊崢也不再裝了,扶起薑伐野,“族長既然不棄,崢願與諸位砥礪前行。”


    “謝將軍收留!”


    跟薑伐野這種性格人,虛頭巴腦的話不用多說,說了反而增加兩人的隔閡。


    楊崢清點穀中人數,往日兩千多人的部落,現在隻剩下四百來人。


    唯一的好消息是穀內不缺糧食。


    這種天氣更不缺水。


    就算沒有張特支援,楊崢也有把握熬死俄何燒戈。


    正在想著怎麽弄死俄何燒戈。


    這廝的公鴨嗓就叫喚起來,嘎嘎嘎的,像是在大笑,“楊崢,你的援軍已經全軍覆沒,束手就擒吧!”


    張特全軍覆沒?


    楊崢壓根就不信。


    不過俄何燒戈的嗓門越來越大,笑的越來越難聽,“哈哈哈,楊崢,我早就料到你有後手,果不其然!”


    聽他說的煞有介事的,楊崢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張特手上都是羌卒,又沒有裝備,兵力雖多,戰鬥力未必強於手上的這六百賨兵一百親兵。


    若是中了埋伏,還真有這個可能。


    但這麽長時間的相處,楊崢還是選擇相信張特。


    此番出擊明月峽,也是他提醒自己當心。


    楊崢走到陣前,哈哈大笑,“俄何燒戈,你蒙誰呢?就你這點本事,還想全滅我的援兵?”


    周圍賨兵羌人也在這大笑聲中漸漸安心。


    俄何燒戈黃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著,向後招手,“帶上來!”


    幾個羌人抬著三具屍體扔在陣前。


    屍體裹著被染成黑色的獸皮,楊崢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部下,心中不免駭然。


    難道張特真被俄何燒戈滅了?


    這怎麽可能?


    心中湧起滔天巨浪,臉上依舊不動聲色,“你找兩具屍體,就想亂我軍心?休要多言,要戰便戰!”


    俄何燒戈陰笑道:“到了此刻你還在嘴硬嗎?你看看他們是誰!”


    話音一落,山穀中馬蹄陣陣,一隊甲士踏冰而來。


    甲胄泛著金屬的冷光,手上的武器,也是長矛、鐵叉、鐵棍等物。


    不過這些鐵器都是灰褐色的,似乎沒有冶煉完全。


    裝扮明顯不同於羌人。


    頭上的獸皮氈帽已經說明了他們的身份。


    西海胡人——冶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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