枹罕羌亂隻是一個開始。


    隨著天氣的轉暖,隴西各地賊人揭竿而起,攻伐漢民塢堡。


    臨洮、襄武、氐道、白石等縣紛紛為賊侵襲,見到大股魏軍便退,借助隴西山勢聲東擊西。


    夏侯霸疲於奔命,卻收效甚微。


    隴西境內漢民紛紛逃往南安。


    賊勢越鬧越兇,屯駐在武都的郭淮都派人來詢問情狀。


    這無異於給了夏侯霸一耳光。


    二人原本就不合,隴右人盡皆知。


    羌人不敢動南安,不敢動安定,更不敢動武都,偏偏盯著隴西,楊崢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很有可能是俄何燒戈的報複。


    但一個俄何燒戈掀不起這麽大的陣仗。


    三國鼎立以來,西北異族就是魏蜀爭奪的對象。


    如果蜀人摻和進來,就不是夏侯霸能解決的了。


    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對自己也不錯。


    連忙上了一份竹簡,闡述羌亂背後可能另有勢力支持。


    至於是蜀人還是政敵,就不是他敢多嘴的。


    此番突襲枹罕,解了隴西西麵的危局,南方山地也用不到騎兵,讓楊崢有了一絲休整的機會。


    麵對越來越猖獗的羌亂,當務之急自然是擴軍。


    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然而讓楊崢沒想到的是,招兵告示貼出之後,響應的根本沒有幾人。


    整個隴西羌多漢少,還要靠關中輸血。


    羌亂之後,漢民都習慣性的遷徙至更安全的南安和安定去了。


    自鄧艾升任南安太守之後,因地製宜,在地形險要處建立塢堡,廣開屯墾,訓練邊民,收服羌眾,讓南安成了隴右諸郡中的樂土,軍民俱豐,人心大定。


    後世常誇耀其偷渡陰平滅蜀之功,實則鄧艾最早以屯田淮南之策,受到司馬懿的賞識而被提拔。


    夏侯霸雖有其父勇烈之風,但跟鄧艾比,能力和手腕還是差了很多。


    如今招不到人,楊崢感覺自己一腳踩進坑裏麵了。


    原本是想天高皇帝遠,渾水摸魚,累積軍功,再見風使舵,做大做強。


    現在第一步就踩空了,沒有人口,就算空有四十米屠龍刀也徒唿奈何啊。


    其他留下來的漢民,早早被收容進漢民塢堡中。


    而那些塢堡看起來比枹罕城要堅固多了。


    城中倒是還有些人,都是些戰爭遺孤,不是女人就是孩子,這幾日與部下們倒是眉來眼去的。


    他們倒是快活,整天忙前忙後的,又是幫寡婦們打水,又是劈柴的。


    聽說還有幾個特別熱情的主動幫人家暖炕。


    這就讓楊崢感覺很尷尬了。


    難道真指望他們造娃?


    四百多人要生到什麽時候?


    生了還要養。


    城外塢堡中倒是有人,但他們是漢人在西北的中流砥柱,沒有他們,羌人早就肆無忌憚的平推到枹罕城腳下了。


    楊崢動他們,無異於自挖牆腳。


    西北漢民本就少。


    名聲搞臭了,以後隻會更困難。


    等了三四天,才招到兩百來人,看起來很多,但其中一大半是頭發花白的老人,還有幾十營養不良的流浪少年。


    都是來混口飯吃的。


    真正能用的才十幾個人。


    這時代青壯也是巨大的資源。


    楊崢絕望了,隻能暫緩招兵,專注於城外的農事。


    帶著士卒平整土地,開鑿水渠,為春耕做好準備。


    或許是楊崢的竹簡起到了作用,數次興師動眾勞而無功,夏侯霸也意識到情況不妙,屯兵於洮陽休整,擺出一副要主動出擊羌寨的態勢,總算稍稍遏製了賊人的氣焰。


    三月上旬,夏侯霸召楊崢帳前聽用。


    楊崢自是不敢怠慢,留下張特與兩百騎防守,自領兩百騎南下會合。


    “某已召集羌氐賨諸夷酋首前來會盟,興雲意下如何?”夏侯霸單獨召見楊崢,身邊隻帶著司馬李彌。


    楊崢受寵若驚,暗忖是自己的竹簡起了作用。


    “其若不來,又當如何?”


    “來者為吾上賓,不來者,吾提兵討平之,殺一儆百!”夏侯霸眼珠子冒著寒氣。


    以隴西的兵力,想完全平定羌亂難度太大。


    除非聯合南安、武都、安定三地的魏軍。


    但這是雍涼都督或雍涼刺史的權力,夏侯霸還沒到這個級別。


    “夷狄畏威而不懷德,既然掀起如此聲勢,恐怕不會前來會盟,就算來了,也隻為利,利盡必散,未必是真心。”楊崢實話實說。


    忽見李彌目光複雜。


    暗忖可能是他的謀劃。


    但眼下形勢也顧不了那麽多。


    不打疼他們,他們當然不會拿正眼看你。


    更何況背後還有勢力支持。


    夏侯霸眉頭一皺,沉聲道:“賊酋若果真如此,某必請調長安大軍犁庭掃穴,滅其種類。”


    楊崢不懷疑他的決心和勇氣,但現在的雍涼都督夏侯玄,駱穀大敗在前,早就成了驚弓之鳥,還會支持他大動幹戈嗎?


    恐怕郭淮就是他繞不過去的一道坎。


    而夏侯霸根本不知道夏侯玄現在的尷尬境地。


    就算出兵,又有多少人心甘情願?


    別到時候大軍走在半路上一哄而散,夏侯家的臉麵可就徹底沒救了。


    楊崢撇了撇李彌,又看了看夏侯霸神色,小心翼翼道:“如今的形勢,恐怕長安不會出兵。”


    “夏侯都督與將軍是一體,怎會不出手相助?”李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這年頭找到一個好領導也不容易,楊崢實在不願看到他栽跟頭,“從長安發兵,糧草幾何?軍資幾何?羌亂曠日持久,隴右能承擔幾萬人的糧草否?”


    夏侯霸臉色急劇變幻著,由紅轉青,由青轉黑,不過最終變成一聲歎息。


    李彌麵紅耳赤,有些下不來台。


    楊崢拱手道:“屬下別無他意,眼下賊勢猖獗,一時情急,心直口快,李司馬多多包涵。”


    李彌臉色這才好看一些,“興雲素有謀略,不知可有計策應對眼前局勢?”


    這就問道點子上來了。


    楊崢靜靜思索一陣。


    以夏侯霸的現狀,援兵就不要指望了。


    長安更不用想。


    估計夏侯玄也指揮不動雍涼軍。


    隻能靠自己。


    賊人最大的倚仗就是熟悉山形,來迴聚散穿梭,不跟夏侯霸正麵決戰。


    隴西四周皆是山,隴山、岷山、祁山、祁連山、秦嶺……


    山是死的,人是活的。


    楊崢忽然想到一句話,山不就我,我便去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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