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風雷一挑眉。


    “我猜你死了,現在坐在我麵前的是個念經鬼。”


    他咧嘴道。


    玄奘旋即失笑。


    “哈哈……好吧好吧,我便不賣關子了。”


    “此次論道,圍觀者數萬,其中不乏天竺各個國家的國王,全都來到無遮大會,可謂是盛況空前。”


    “整整十天,無論是婆羅門教的教徒,還是其他外道前來辯經,皆不是我《破惡見論》的對手,全部敗下陣來。”


    “我證明了,佛法才是最殊勝的正法!”


    說到此處,玄奘的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帶著一種難掩的激動。


    其實,以他的心性,早已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地步,碰見任何事情,都可做到淡然對之。


    但這迴,是佛法的勝利!


    佛法在無遮大會上戰勝了婆羅門的教法,就勢必會讓更多的人聽聞正法,皈依佛門,禮敬三寶。


    玄奘,是為這個而欣喜。


    “恭喜恭喜。”


    徐風雷拱了拱手,笑道,


    “這迴,你算是真正做到人前顯聖了。”


    “天竺佛門中人怕是怎麽也不會想到,竟然是個外來的和尚替他們挽迴了佛法的顏麵,他們對你,應該都是心服口服的吧?”


    玄奘微微頷首。


    “我也是沒想到,天竺佛法竟然會通過我之手,再度興盛,這也算是一樁功德。”


    他淡笑道,


    “也正是因此,我在天竺擁有了許多的便利,戒日王對我大開方麵之門,允許我任何的要求,答應我所有的條件,隻為讓我多待在他身邊幾天,為他講解正法。”


    “他賞賜我金銀財寶,美女姬妾,不過,我乃出家之人,未有世俗之欲。”


    “所以,我隻提了兩個條件――”


    知道徐風雷不會按照套路問答,玄奘也不多賣關子,道:


    “其一,便是西域以及天竺的地圖。”


    “不過,戒日王雖然是大國國王,手裏也沒有完整的天竺地圖,他給我的地圖,隻有天竺的大致圖形,以及天竺周圍疆域。”


    “配合上我一路所見所聞,所求所購的十幾張地圖,算是能勉強拚出一張西域天竺圖,我把它喚作‘西天圖’。”


    徐風雷聽到這話,眼眸驟然亮了!


    “好家夥,你是真辦事啊玄奘!”


    他搓著手,連聲道,


    “快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當初交給給玄奘好幾個任務,最重要的就是這張‘西天圖’!


    有了此圖,大唐要入主西域,就不需要小心翼翼的摸索了,直接可以大刀闊斧的幹,利利索索的挺進西域,將影響力迅速投射到整個歐亞大陸!


    可以說,玄奘這張圖,乃是大唐真正製霸世界的關鍵!


    “太師勿要著急,地圖甚多,材質也不同,有些已磨損厲害了,一時要取出來也麻煩。”


    玄奘笑道,


    “我將它們全都密封在箱中,太師要走之時,再將其帶迴長安,最好是於靜室之中觀瞻。”


    徐風雷聞言,頓時連連點頭,豎起了大拇指。


    “細還是你細,”


    “好,待會兒我帶走。”


    “嗯。”玄奘應了一聲,才道,“那太師猜猜,我所求第二件東西,是什麽?”


    徐風雷此刻心情大好,自然是順著玄奘的話說:


    “我猜,是棉花的種子!”


    “對不對?”


    玄奘心滿意足的笑了。


    他喜歡這種問答的形式,旋即便從身旁小箱子裏取出幾粒褐色的種子來,遞到了徐風雷麵前。


    “您看,您要的是不是這個?”


    “戒日王帶我見過棉花,的確是綿軟暖和,是天然的成衣材料。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


    徐風雷往他手裏一瞧。


    卻見那褐色種子上還帶著幾撮灰白色的棉毛,這不是棉花種子又是何物?


    “好好好,甚好!”


    他讚不絕口,由衷稱讚道,


    “玄奘法師言出必行,的確是高僧大德!”


    “有了這棉花,在不久的將來,大唐百姓或許就不會在冬天受凍了,羊皮裘他們或許穿不起,但這棉衣,他們一定能穿得起!”


    “這功德,無量啊!玄奘,你功德無量啊!”


    玄奘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哪有什麽功德無量,我不過是完成承諾罷了。”


    他望著徐風雷,輕聲道,


    “無論是西天圖,還是棉花,我不管它們的用途,隻管完成太師的要求,這是基本。”


    “如果是為了功德,那我就不該把西天圖帶迴來,您說對吧?太師。”


    徐風雷微微一怔。


    聰明如玄奘,自然明白這圖的戰略意義。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大唐就要靠著這張圖驟起刀兵,席卷西域。


    從這個角度來看,取迴這西天圖,對於一個慈悲為懷的僧人而言,的確需要做一番心理鬥爭。


    “你的確隻是為了完成對我的承諾。”


    徐風雷正色道,


    “此事因果已了,後續之事,都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了。”


    “對外,我也不會告訴任何人,這西天圖是從你手裏獲取的。”


    玄奘輕歎一聲。


    “哪能真的沒有關係,這是我們的共業,都需承受業障的。”


    徐風雷聽此,卻是哈哈一笑。


    “我聽聞神通不敵業力,業力不敵願力。”


    他道,


    “隻要發願夠大,什麽業力業障,都如塵埃一般。”


    “我倒也沒什麽心願,隻是想要大唐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一點,難捱的時候少一點。”


    “將來大唐的版圖要是擴大了,那麽隻要在我大唐疆域之內的,便是唐人!我便同樣願他們過上幸福安定的日子!”


    “如此願力,可否勝過業力?”


    大唐會擴張!但擴張不是野蠻的破壞,而是給新的領域帶去文明和安定!


    玄奘神色一震。


    “太師有此大願,可媲美菩提薩捶!”


    他神色舒緩,道,


    “若是如此,我再無疑慮了!”


    “來,我敬太師一杯,願太師的願望早日達成!”


    玄奘主動為徐風雷倒酒,而後提起茶杯。


    叮!


    兩個杯子再度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之音。


    “馬上就要到長安了,到時候你會受到無數人的歡迎,就連皇帝都會來迎接你,奉你為座上賓。”


    徐風雷笑眯眯的道,


    “比我當初攻滅突厥,活捉頡利可汗凱旋之時,還要風光哩!”


    “玄奘,這潑天的富貴,無數鮮花與掌聲,你準備好了嗎?”


    玄奘聽到這話,卻隻是搖了搖頭。


    “我不想要潑天的富貴,與王者交好,隻是為了有個方便。”


    他應道,


    “迴到長安,我隻想要有一處安靜之地,好好的翻譯佛經,將帶來的657部經書全部翻譯出來,造福普天之下學佛向佛之人,傳閱後世,”


    “這,便足矣。”


    徐風雷點了點頭。


    “有你在,佛法必然大興,所以你也不用繼續再繼續大規模的宣傳,隻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咱們要的,是一個細水長流,要的是法脈綿延,你說對吧?”


    玄奘眨了眨眼。


    “太師的意思我明白,盛極必衰,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細水長流才是長久之道。”


    他直言道,


    “一切順其自然,佛講緣法,我不會推波助瀾。”


    啪!


    徐風雷打了個響指。


    “和你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對了,我有個問題……”


    他正欲再聊,茶室的門卻是忽然被推開,一個小廝快步上前,將一封信遞到了他的手中,並耳語了幾聲。


    “哦?”


    “孫真人有事找?”


    徐風雷有些訝異。


    孫思邈很少主動找他,更不用說是以這種寫信的形式。


    帶著幾分疑惑,他拆開了信件,隨意掃了幾眼。


    信上沒有具體的內容,隻是叫他快些迴京,有要事商量。


    “孫思邈孫真人?”


    玄奘略一歪頭,輕聲問道。


    徐風雷點了點頭。


    “是,我與他是忘年之交。”


    他迴應道,


    “他很少給我寫信,看來是有要緊事。”


    “本來先在你這多待一陣子,聊聊佛法的,現在沒辦法,隻能先迴去了……迴頭到了長安,咱們再聊。”


    玄奘微微頷首:


    “若是別人,我定推辭。”


    “但要是太師,哪怕是正在翻譯佛經,我也會停下來,與太師一敘。”


    徐風雷嘿然一笑。


    “那看來我麵子很大嘛……哈哈哈,不扯了,先告辭了。”


    “對了,你這小箱子和裝滿西天圖的大寶箱,我可得都帶走!”


    他起身離席。


    “那是自然。”


    玄奘亦是抱著箱子,起身相送。


    ……


    數日後。


    長安,孫思邈住處。


    和晉國公府的氣派相比,孫思邈的住處就顯得很簡樸了,前院是個醫館,由他的一些入門弟子坐館問診。


    後頭是一片藥圃,再往後便是住所,隻有幾間平屋。


    平屋之內,徐風雷目光越過孫思邈,打量著麵前之人,


    此人身形瘦削,目光炯炯,倒也的確有幾分仙風道骨。


    他身上的素衣道袍,代表著他的道士身份。


    “徐公,貧道稽首了。”


    那道長撚了個手訣,朝著徐風雷行禮。


    “道長你好。”


    徐風雷倒是比較隨意,略一還禮,便看向孫思邈。


    那神情便是在問――


    急急忙忙叫我來幹嘛?


    孫思邈神色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開口介紹道:


    “這位,是祖天師張道陵之後,龍虎山第十二代天師,張恆。”


    徐風雷恍然。


    “原來是張天師,失敬失敬。”


    他又打了個招唿。


    “不敢,不敢,徐公喚貧道德潤便好了。”


    張天師連道,


    “早就聽聞徐公大名,今日一見,方知真士。”


    徐風雷咧嘴一笑,抬手道:


    “我哪是什麽真士啊?就是一個凡夫俗子而已,在紅塵之中摸爬滾打,坐吧坐吧。”


    “老孫頭,你這有酒嗎?招唿著哇!”


    孫思邈一愣。


    “老夫這沒別的酒,藥酒要不要?”


    徐風雷眼睛一亮:“可以啊!我要喝虎骨酒!那玩意兒聽說是大補啊!”


    孫思邈:“……”


    張恆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孫真人曾經在秦嶺救助猛虎,那猛虎通靈,甘願陪伴孫真人左右,為他護法。所以老虎是孫真人的夥伴,他怎麽會有虎骨酒呢?”


    “貧道倒是帶了兩壇竹葉青,徐公若是不嫌棄,可以嚐嚐。”


    徐風雷撓了撓頭。


    “還有這迴事啊……哈哈,好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片刻間。


    三碗酒已然倒上,張恆張天師親自倒酒,將酒碗送到徐風雷麵前。


    徐風雷看了孫思邈一眼。


    孫思邈神色有些不太自然,不發一言。


    到這裏,他不用想也明白――定然是這位張天師有求於他了。


    “來,先幹一碗嚐嚐鹹淡。”


    徐風雷主動端起酒碗,發話道。


    “好,請。”


    “請。”


    張恆和孫思邈皆是端起酒碗,將其一飲而盡。


    竹葉青口感清冽,後勁卻是十足,一碗酒下肚,三人皆是周身發熱,一絲紅光上了臉。


    啪嗒。


    徐風雷放下酒碗,笑吟吟的道:


    “直接說吧,究竟怎麽個事兒。”


    “我這正在外忙呢,孫真人一封書信就把我召了迴來。”


    “換作別人,哪怕是皇帝的聖旨下來,我也不帶這麽麻溜的。”


    這些年來,孫思邈幫他太多了,亦師亦友。


    所以不管是什麽事兒,一律按照急事辦,他是絕對不會馬虎的!


    “貧道知道,全賴孫真人之功,才能得見徐公。”


    張恆也是放下酒碗,正色道,


    “既然徐公要貧道直說,貧道就不拐彎抹角了。”


    “徐公應該知道……去天竺求取真經的玄奘法師,已經返迴大唐了吧?”


    徐風雷眉頭一挑。


    “知道啊。”


    我剛從玄奘那被你倆拐迴來呢!


    “玄奘法師,的確是個傳奇。”


    張恆感慨道,


    “天竺國遠在萬裏之外,一路上不知道多少艱難險阻,他竟能奇跡般的克服,成功求得真經,返迴大唐。”


    “這份大毅力,大決心,配得上他的成就,配得上傳奇之名。”


    “如今,長安已是有些躁動,上至皇室貴胄、達官貴人,下至黎民百姓,販夫走卒,這些日子談論的都是玄奘法師,對他的迴歸,是翹首以盼。”


    “可以預見的是,他真正踏足長安的那一刻,必然會全城沸騰。”


    “佛法,將要大興於唐啊!”


    從這番話語之中,聽得出來張恆的欣賞和欽佩,也聽得出他有幾分羨慕。


    但更多的,是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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