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愣。


    “是這樣啊……”


    他喃喃自語道,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徐風雷的這些行徑,屬實不太尋常,以他那性子,哪會如此?


    “孩兒也覺得有些奇怪……”


    李治有些委屈的道,


    “父皇,是不是師父他老人家不喜歡孩兒,所以不肯讓孩兒磕頭拜師啊?”


    “孩兒真的很誠懇的,在師父麵前真的很乖,不知道為什麽就……”


    他說著說著,都快要哭出來了。


    “呃……沒事沒事,莫哭莫哭。”


    李世民擦幹腳掌,連聲勸慰道,


    “父皇記起來了,當初你還小的時候,的確是給你師父磕頭拜師過的。”


    “那個時候,你母後還清醒著呢……”


    李治一仰頭。


    “真的?”


    李二篤定的點了點頭。


    “自然是真的,父皇騙你做什麽?”


    他道,


    “確實是有這麽一迴事兒,所以啊,你師父他絕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早就已經接納你了。”


    “他素來不講究禮數,你大哥大姐他們也就第一次磕過頭,後麵就再也沒磕過了。”


    “他這,也是一視同仁。”


    對於李世民而言,這迴兒哄小孩開心最重要,哪管徐風雷是咋想的?


    “嗯嗯……那孩兒就放心了。”


    李治抽了抽鼻子,恢複了笑容。


    “嗯……”


    李世民頷首道,


    “那他打算什麽時候開始教你?”


    他最關心的還是李治的課業。


    太子的教育,是重中之重,馬虎不得。


    “師父說他不會教我。”


    李治有些茫然的道,


    “他說他教出來的幾個……都教壞了。”


    “要麽是開錢莊,要麽是當中醫,大哥還想去遊曆江湖……”


    “如果再教孩兒,怕把孩兒也教壞,索性就不插手了。”


    李世民一瞪眼。


    “他這……”


    李二有些目瞪口呆,愣了好一會兒,最終化為一聲苦笑,


    “好像,還真是這樣……”


    “一個個,不能說教的不好,成材還是都成材了的,隻能說,教的都太有個性了。”


    “要當好一個皇帝,往往是要犧牲個性的,就比如魏征這個人吧,要是換作以前,朕早宰了這條老狗了!可朕既然是皇帝,就得重視這樣的諫臣,甚至還得好言好語把他供起來,哪怕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李治點了點頭。


    “父皇,孩兒懂您的辛苦。”


    他乖巧的上前,又為老爹捏肩膀。


    這又是洗腳又是捏肩的,的確是一件厚厚的小棉襖啊!捂的李二暖暖的,很貼心!


    “……罷了,不教就不教吧,朕知道他是懶惰,但另一方麵,這也的確是事實。”


    李世民眯著眼,輕聲道,


    “你把今天的對話,大概說說,讓父皇聽聽。”


    “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麽態度。”


    李治自然乖乖應聲,一邊給老爹捏肩,一邊緩緩的敘說著。


    包括‘甩黑鍋’的密語,也倒豆子似的講了出來。


    在父皇這裏,李治毫無隱瞞。


    “哈……這個混賬!”


    李世民笑罵道,


    “他這樣豈不是要把你教壞了?”


    “稚奴啊,你要是瞞著父皇,說不定以後還可以暗地裏肆意妄為,可現在你全說了,父皇可就多長一個心眼了啊!”


    李治靦腆一笑。


    “孩兒知道的,但是孩兒更不想瞞著父皇呀……”


    他癡癡笑著。


    李世民的心,在這一刻都快化了!


    “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了,太良善了,這樣以後怎麽當好皇帝喲。”


    李二握住了兒子的手,忍不住疼惜道,


    “會被那些心懷鬼胎的大臣欺負的……”


    “哎!好孩子,父皇一定會為你鋪平道路!不為你設置好指路的明燈,父皇是絕不會閉眼的!”


    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單純!


    惹人憐愛的同時,也的確是讓人憂心啊。


    輔政大臣,一定要選好!


    “父皇有萬歲呢,孩兒隻要跟在您左右一直侍候著就好了。”


    李治低著頭起身道。


    李世民苦笑著擺了擺手。


    “什麽萬歲?天天被人喊,別說是萬歲,就是本有的歲數都活不到,壽都折了!”


    他自嘲道,


    “父皇自己的身體,自己心裏有數。”


    “你師父叫朕修身養性,少思少慮,這樣能多活幾年,可哪裏做得到啊?”


    “他是可以當甩手掌櫃,可朕不行啊!朕每天一睜眼,麵對的就是全大唐百姓的生計問題!還有軍事、教化、律令……”


    “一處不操心,就有可能被下麵糊弄!”


    “你說說,這哪能少思少慮?自古以來明君多短命,實在是勞心勞力又無法停下。”


    “朕估摸著……再能活個十年就算燒了高香了!”


    自從四十歲一過,李世民就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體機能的下降。


    以前熬個夜,一覺醒來又是生龍活虎。


    現在熬個夜,沒七八天休養緩不過來。


    他深刻的體會到,活力在降低,生命在流逝……或許自己的壽數,真沒有幾年了。


    也正因此,李世民不得不考慮接班人的問題。


    “孩兒不信。”


    李治堅定的道,


    “父皇必然能夠萬萬歲!”


    李世民一笑,摸了摸李治的腦袋,不再多言。


    也的確,沒必要跟小孩子聊這樣的話題,他哪能理解呢?


    “不說這個了……今天你大哥也在?”


    他問道,


    “他說要去遊曆江湖?”


    李治點了點頭。


    “嗯,他還說要寫一本遊記,到時候讓天下人足不出戶,也能領略我大唐的壯麗山河。”


    “大哥的狀態似乎真的好些了,師父說他一卸任,氣色都恢複了許多。”


    李世民目光閃爍。


    “遊記……當個浪蕩子。”


    “也好,也好,以前是朕太束縛他了,現如今……他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隻要他好好的活。”


    對於李承乾,李二其實有些愧疚。


    因為‘太子’的特殊身份,他總是對李承乾蠻不講理,近乎變態的嚴苛,還有隨時隨地的打壓,時時刻刻提醒他還不夠優秀,還差得遠。


    現在想來……自己對這個兒子,的確是太過分了些啊……


    如今能做的,隻有任由他去,給他最大的自由,這便也算是彌補了。


    “對了,師父還有一個女兒。”


    李治睜著大眼睛,道,


    “孩兒叫她武姐姐,武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是孩兒見過最漂亮的姑娘!”


    李世民一怔。


    “你是說你師父的幹女兒吧,武士家的那個女娃……”


    他讚同道,


    “確實是挺漂亮的。”


    “不過稚奴啊……你小小年紀,關注人家姐姐漂不漂亮做什麽啊?”


    李治一怔,撓了撓頭,微微有些臉紅。


    “哈哈哈……”


    李世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要是沒這個心,父皇還真的要懷疑你是不是男娃子了!”


    “你放心吧!以後你的妃子,美貌必然不會輸給這個武姐姐的!父皇會為你精挑細選的!”


    “好啦好啦,時候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父皇明天給你安排教習師傅,儒學功底還是要有的。”


    李治乖乖點頭。


    “孩兒全聽父皇的,孩兒告退。”


    他應了一聲,起身行禮而退,目中卻是閃過一絲失望。


    不能直接把那個姐姐許配給自己嗎?這多省事啊。


    ……


    數日後。


    秦州,一處茶室之內。


    徐風雷摸了摸眼前和尚的光頭,不由得嬉笑道:


    “你這腦袋油光光的,真就不長頭發啊!怎麽做到的?”


    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僧人。


    此僧雙目垂憐,靜坐在茶室之內,宛若一塊會唿吸的石頭。


    “貧僧時常剃頭。”


    他的聲音很柔和,光是語氣就給人一種慈祥溫暖的感覺。


    “嘖嘖……”


    徐風雷轉著圈打量著他,有些唏噓的道,


    “十三年過去了,昔日的白麵小僧,如今也滄桑了,”


    “歲月不饒人,風沙不饒人啊!”


    “來!玄奘!慶祝你迴歸大唐,咱們喝一杯!”


    此僧,便是從天竺成功取經,返迴大唐的聖僧玄奘!


    如今,他返迴的消息已然是鋪天蓋地的傳開了!馬上就會傳到長安,到時候必然會引起狂潮!


    佛學,將興!


    佛門,將興!


    而這一切,都因為麵前這個傳奇僧人!


    “好,我以茶代酒。”


    玄奘舉起茶杯,和徐風雷碰了杯,而後輕輕抿了一口茶水。


    他的動作,不疾不徐,有一種能減去浮躁,讓人心靜的力量。


    “你這迴取到真經了吧?”


    徐風雷笑眯眯的問道,


    “天竺,和你想象中的一樣嗎?”


    玄奘聽此一問,終於露出了笑容。


    他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


    “真經的確取到了,但天竺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玄奘正色道,


    “我在那爛陀寺,取到了經、律、論,共657部,其中以《大般若經》、《心經》、《成唯識論》為精要。”


    “最為殊勝的,是《瑜伽師地論》,乃是大乘菩薩修證的大論!以《瑜伽師地論》為根本,可證得大乘菩薩果位,甚至是佛果!真實不虛!”


    徐風雷微微頷首。


    “至於天竺,我本以為那是一個佛國,畢竟佛祖在那裏誕生,佛法在那裏宣揚。”


    玄奘繼續道,


    “可實際上,天竺國內有許多外道教派,比如婆羅門教、耆那教以及各種小的教派團體,不勝枚舉,其狀況,和我們春秋時期,百家爭鳴差不多。”


    “而這些外道教派之中,婆羅門教的聲勢,竟然一度壓過了佛教!這讓我很是費解。”


    “佛學,乃是最為殊勝的,在天竺,怎麽會有教派壓過佛門呢?”


    徐風雷哈哈一笑。


    “你怎麽也有爭高低之心?”


    他道,


    “你們和尚不是追求組六根清淨的嗎?爭來爭去,爭誰強誰弱,豈不是徒生煩惱?”


    玄奘神色一肅。


    “太師說得不錯,這煩惱本不該生的,但貧僧的確是起了好奇之心――那婆羅門教究竟有何神異之處,能聚攏那麽多信眾?”


    “此外,許多佛門高僧與婆羅門教中人論道,都落敗了,這也讓貧僧疑惑不已,難道,它真的比佛法還要殊勝?不,我始終認為,佛法是最殊勝的。”


    “既有此心,貧僧到了天竺,除了深研佛法以外,還涉獵了不少婆羅門教的法本。”


    徐風雷豎起了大拇指。


    “牛的,你真應了那一句話――學佛,大丈夫所為。”


    一個唐朝和尚,曆經千辛萬苦到了天竺,在不通語言,不服水土的情況下,不但要學習天竺的梵文,研究佛法,還想著和外道之人盤道,為佛法正名。


    這得有何等的智慧和毅力啊?


    別的和尚不說,玄奘的確是大丈夫。


    “那後來呢?”


    徐風雷饒有興致的問道。


    雖然大概知道玄奘的經曆,但他還是更想聽對方親口敘說。


    這第一手資料,寶貴啊!


    玄奘聞言,微微一笑。


    “我在那爛陀寺深研佛法十年,越是研習,就越發覺得佛法不可思議,也越發確定,這便是世間最殊勝的法。”


    他笑道,


    “能與佛陀的般若智慧相媲美的,天竺沒有第二人,唯有我華夏有一人可與之比肩,那便是老子。”


    “想來,真正的覺悟者,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人,思想都是有相通之處的。”


    徐風雷眉頭一挑。


    “你這話,陛下聽了一定覺得很美,畢竟老子是李家的聖祖爺。”


    “我聽了也很高興,因為我算是個道士,哈哈。”


    玄奘頷首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沒有貶低誰或者抬高誰的意思。”


    “婆羅門教的幾部經典的確有可取之處,如果是剛到天竺的我,或許還會被唬住,但深研佛法十年的我嘛……”


    他嘴角微微上揚。


    徐風雷見他這神情,不由得打趣道:


    “嘴別歪,歪了就不符合你高僧的形象了。”


    玄奘先是一愣,而後哈哈一笑。“太師還是這麽的幽默。”


    他道,“深研十年,我已確信,佛法在婆羅門教的法之上!我有自信,可以駁倒一切外道,維護正法!”


    “於是,我在那爛陀寺擺下道場,設立十天,靜待外道登門。”


    “我還立下誓言,十天之內,若有外道能論法勝過我,我玄奘情願赴死,當場自盡!”


    “您猜猜,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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