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陛下。”


    徐風雷躺在病榻之上,朝著李世民略一拱手。


    “太師啊,您怎麽突然病的這麽嚴重呐?”


    房玄齡細心的將徐風雷的雙手放入了被窩之中,將其掖好,方才關切道,


    “前幾日還見你生龍活虎的,怎麽就……”


    他沒李世民那麽大的疑心,此刻見徐風雷這般模樣,已然是全信了,那眼神裏,滿是關懷呐。


    昔日共謀大事的朋友,杜如晦已然倒下,他可不想徐風雷再倒下。


    “是啊,你這得的到底是什麽病啊?”


    李世民凝望著徐風雷的臉,問道,


    “怎麽來的這麽急?就兩天時間,就成這模樣了?”


    不得不說,光從臉色上看,這絕對病的不輕……


    “咳……不瞞陛下,臣這是心病,心病……”


    徐風雷輕咳一聲,無力的搖了搖頭,輕聲道,


    “心病難醫啊……”


    李世民眉頭一皺。


    “心病?什麽心病?”


    他追問道,


    “你有什麽心事掛礙?”


    徐風雷看了一眼跟在李世民身後的幾個侍從,欲言又止。


    “你們都出去吧。”


    李世民吩咐道,


    “把門帶上。”


    “是。”眾侍從應聲而退,屋內隻剩下李世民和房玄齡兩人站立。


    “現在可以說了吧?”


    李世民雙手抱胸,撇嘴道。


    “迴陛下,臣之心病,是因為惶恐。”


    徐風雷微微側身看著李世民,低聲道,


    “臣惶恐陛下誤解,惶恐陛下怪罪。”


    “臣惶惶不可終日,所以才病倒了……”


    李世民聞言,不禁眉頭一挑。


    “哦?恐朕誤解、怪罪?”


    他訝異道,


    “你倒是說說,何處誤解?朕又會怪罪你哪裏?”


    李二的好奇心一下子上來了。


    他倒要看看,徐風雷這小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迴陛下……是因為前日朝堂之上,臣彈劾侯君集一事。”


    徐風雷悶悶的咳了兩聲,強行抑製住了自己的咳嗽,方才道,


    “當時,因為侯君集染指工部,把貪汙之手伸到了臣最看重的長安學堂工程項目上,臣實在氣不過,一時熱血衝腦,便想著要在朝堂上曝光他的惡劣行徑,把他徹底搞臭!”


    “如今迴想起來,臣實在是不該如此啊,臣後悔,臣有罪……”


    他搖著頭歎息著。


    李世民瞥了房玄齡一眼。


    房玄齡眼觀鼻,鼻觀心,沒有絲毫的動作。


    “是嗎?”


    他負手俯視,皮笑肉不笑道,


    “你哪裏有罪?你揭發了貪官,為朝堂鏟除了蛀蟲,這是功勞啊!而且還是天大的功勞!”


    “做這種好事,你有什麽可後悔的?”


    徐風雷苦澀一笑。


    “臣雖為朝堂鏟除了蛀蟲,於社稷有功,卻於陛下有罪啊……”


    他俯首道,


    “這種驚天之事,臣不應該一股熱血衝上頭就什麽也不管,而是應該先告知陛下,讓陛下來做決斷,絕不該是草率的將其曝光在朝廷之上。”


    “這麽做,完全是讓陛下您下不來台,一時更是無法妥善處理啊……”


    “臣雖無逼迫之意,卻行了逼迫陛下的事實,臣後來細細迴想起來,豈能不怕陛下您誤會?豈能不怕您怪罪?”


    “迴來當天,臣冷靜下來的那一刻,就病倒了,到現在……都還緩不過來……”


    一番話語,讓李世民臉色逐漸變得古怪。


    說實話,他今天來這徐國公府,完全是帶著興師問罪的想法來的,心裏想的是怎麽也得扒這小子一層皮。


    要是他還敢那麽放肆,那麽一頓嚴懲,甚至是革職擼爵都有可能!


    可他實在沒想到,徐風雷竟然是這樣一副狀態,而且居然很乖巧?


    把他要問罪的問題……都提前給答了?


    這直接把李二給整不會了啊!


    “你……”


    李世民略一猶豫,皺眉道,


    “你真是這麽想的?”


    徐風雷連連點頭。


    “是,是!咳咳……”


    他顧不得咳嗽,連忙道,


    “陛下,您別看臣平日裏有些小聰明,那都是沒碰到自己的事,旁觀者清,一碰到自己的事兒,這腦袋就糊塗了,當局者迷啊……”


    “臣是後知後覺而後恐後怕啊……”


    “侯君集還是陛下的功臣,陛下是有道仁君,處置起來本就艱難,臣還那樣做……實在是有罪,有罪啊!”


    李世民冷哼一聲。


    “你的腦袋糊塗嗎?朕看是一點也不糊塗!”


    他道,


    “你若是糊塗,能一下收集那麽多確鑿的證據,一口氣就把案子做成鐵案,把侯君集打死?”


    徐風雷輕歎一聲。


    “陛下又誤會了……”


    他無奈道,


    “臣真的是糊塗,但侯君集的汙點實在是太多了,就算是糊塗狀態下的臣,也能輕易揪出一大把他的罪狀啊……”


    “要怪,隻能怪侯君集……”


    李世民一瞪眼:“???”


    好家夥,你這輕飄飄一句話,不但為自己開脫了,還給侯君集又潑了一盆黑水。


    “行了!他已經夠黑了,你就不用再描了。”


    李二沒好氣的道,


    “朕問你,你當時真的是一時熱血上湧,沒考慮那麽多?”


    徐風雷連連點頭。


    “真的,真的,比黃金還真!”


    他忙道,


    “不信,您看我這真摯的眼神!”


    說罷,徐風雷的眼睛已是盯上了李世民,那眼眸之中,飽含著堅定的風采,黑眼珠子盯著皇帝就不動了。


    李世民沒由來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行吧行吧!”


    他扶了扶額,不耐的擺手道,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朕,朕不喜歡。”


    “你既意識到了自己的錯漏,又生了這麽一場心病,朕就姑且當你是無心。”


    “但無心為過,過亦要罰!”


    房玄齡微微抬頭。


    “陛下,不是‘無心為過,雖過不罰’嗎?”他問道。


    “你閉嘴!”李二瞪眼。


    房玄齡立即把脖子縮了迴去,繼續眼觀鼻鼻觀心。


    “你為朝廷揪出貪官汙吏,這本是好事,但即便是做好事,也要講究方式,講究方法!”


    李世民訓斥道,


    “像你那般行徑,不顧朝廷體麵,不為主上考慮,便是大錯特錯!”


    “還什麽侯君集不除,朝堂就要腐朽,社稷就要敗壞。”


    “難道,這偌大的朝堂,就獨你一人是忠臣、良臣、賢臣?其他人都如侯君集一般,是腐朽?是貪官汙吏?”


    “不聽你的,我大唐就要亡國啦?”


    徐風雷抬頭望了李世民一眼。


    “……難說。”他脫口而出道。


    下一秒,他就後悔了。


    你咋能這麽迴呢?這不是火上澆油,成心讓皇帝不痛快麽!


    可這不能怪他……這兩個字幾乎是條件反射,腦都沒過就從嘴裏蹦出去了……


    果然,李世民聽到這話,那臉色一下子就黑了。


    “你說什麽?”


    他瞪眼道,


    “再給朕說一遍!”


    “臣說大唐萬世萬年,社稷綿延永不絕!”徐風雷張口就來。


    李世民啐了一口。


    “呸!就你這胡咧咧的模樣,哪裏有半分得病的姿態?”


    他惡狠狠的道,


    “你小子,別裝了!再裝下去,朕就治你欺君之罪,將你下獄!”


    徐風雷果斷閉上了眼睛。


    “咳,咳咳,咳咳咳……”


    “嗬——嗬——”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是一口怎麽吐都吐不出來的老痰,嚇得房玄齡忙上前為徐風雷敲打背部,好敲歹敲,總算是讓他喉嚨裏的痰吐了出去。


    “唿……”


    徐風雷抬眼望著李世民,一臉虛弱的道,


    “陛下,莫要嚇臣……臣得的這心病,實在經不起嚇。“


    李世民:“……”


    他真想上去給這小子兩個大嘴巴子,看這小子還矯情不矯情。


    但皇帝終歸是皇帝,最終他的氣量,還是讓他忍住了打人的想法。


    “……行行行!那你說,這病到底要怎樣才能好?”


    李二拍了拍額頭,無奈道,


    “剛才孫真人也來過了,他留下什麽法子沒?”


    徐風雷聞言,頓時露出猶豫之色。


    “這病,孫思邈也瞧不好……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


    他小聲道,


    “要臣的病好,除非陛下能不計前嫌,不再怪罪臣的莽撞,並且以後對臣更溫和一些。”


    “否則,這病好不了……”


    李世民眉頭一豎。


    “陛下,陛下……”


    房玄齡拉住了他的衣袖,低聲勸道,


    “您先答應下來吧,太師的病要緊,他這年紀輕輕的,才華又那麽出眾,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可不能因為一場心病,就讓陛下的臂膀為之折損啊!”


    李世民捏住了拳頭。


    “罷罷罷!朕就依了你!”


    他翻著白眼,不爽道,


    “侯君集的事情,翻篇了!朕不會再跟你計較,更不會怪罪你。”


    “以後,朕也會更多關懷你,嗬護你,像嗬護禦花園裏的花朵一樣。”


    “滿意了吧?”


    徐風雷伸著脖子點了點頭。


    “謝陛下……”他露出了微笑,又道,“臣忽的覺得這心裏……舒服多了,整個人也沒那麽沉重了。”


    李世民頓時垮起個批臉。


    “既然心結已經解了,總可以恢複了吧?”


    他道,


    “快點給朕恢複起來!朕不想看到你這副模樣,跟個肺癆鬼一樣!”


    徐風雷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陛下雖然解了臣的心結,但這心病卻沒那麽好去。”


    他歎息道,


    “所謂病來如山倒這,病去如抽絲。臣這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需要藥物輔助治療。”


    “什麽藥?你報出來,朕現在安排人去給你弄來。”李世民揮手道,“朕今天是一定要見你好轉!看看這心病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徐風雷再度搖頭。


    “這藥古怪的很,臣也是從一個冷僻偏方上看到的。”


    他道,


    “那偏方上說,心髒中間有一滴心血,這滴心血每時每刻都在更換,永遠都保持鮮活,但若是得了心病,受了恐嚇,這一滴心血就散了。想要把它補迴來,很難。”


    “唯一能補心血的,就是龍須……您說說,這玩意兒臣上哪找去?”


    “龍都是傳說中的神物,這世上哪有真龍啊?更遑論龍須了……”


    說罷,徐風雷的情緒已是低落了下去。


    “龍須?”


    李世民摸著胡須,皺眉道,


    “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上哪去尋?你這偏方完全不可信啊!”


    什麽龍啊鳳啊的,那都是神話動物,他也想見啊,但曆朝曆代哪有見著真龍真鳳的?


    都是杜撰傳說罷了。


    “是啊,所以臣這病,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了……”


    徐風雷也是一臉的苦惱。


    就在兩人愁眉之際,一旁的房玄齡忽的眼睛一亮,指著李世民的胡子道:


    “陛下,陛下,龍須有啊,就在眼前啊!”


    “您的胡須,不就是龍須嗎!”


    李世民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須。


    徐風雷目中亦是露出了驚喜之色,心底裏給房玄齡比了個大拇指,忙掙紮著起身拱手道:


    “對,對!”


    “我怎麽沒想到!陛下您是真龍天子!您的胡須,那就是真龍的龍須啊!”


    “請陛下賜龍須!”


    李世民頓時有些無措。


    “朕的胡須,就是龍須?”


    他愕然道,


    “真的?真能有療效?”


    徐風雷篤定的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要說別的皇帝,那可能算不上真龍!但當今陛下您,開辟江山,建立大唐,那絕對是上天降生的真龍天子!”


    他不遺餘力的吹噓道,


    “能得您的龍須治病,臣不出三日,必能恢複!”


    李世民被這一通彩虹屁吹的,心中也是有些飄飄然。


    “咳……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割須乃是忌諱,但既然是有了治病,朕就破例一迴吧。”


    他抬手道,


    “取剪子來!”


    房玄齡在屋內轉了兩圈,從台子上取來一把剪刀,遞到了李世民手中。


    哢擦,哢擦。


    李世民小心翼翼的剪下一撮胡須來,在徐風雷麵前晃了晃,有些肉痛的道:


    “朕的美須啊……”


    “這些,夠不夠?”


    “夠了夠了。”徐風雷也知道不能太過火,忙點頭,一臉感激的道,“謝陛下賜須!陛下的大恩大德,臣沒齒難忘!”


    話音落下,他已是小心翼翼的雙手捧起,接過了李世民的斷須。


    “屁話少說!”


    李世民摸了摸自己那短了許多的胡須,沒好氣的道,


    “最好如你所說,馬上就能見效!明天就能進宮!”


    “否則,朕好歹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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