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二 山海關外的炮擊聲


    琉球港碼頭上,李大少爺穿著短衫馬褂,無比懷念前世t恤短褲的歲月,當然如果有火辣的比基尼女郎就更好了。


    不過和比基尼女郎相比,他更詫異為何方仙琪會忽然來琉球呢?難道說是抓奸來了?!


    望著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的郵輪,李大少爺身子哆嗦了一下,怎麽說人家也是自己正牌的老婆,要真是發雌威怎麽辦?是生米煮熟飯先熬了她?還是大被同眠把三塊肥肉一起燉熟了再說?


    難啊!


    李大少爺長籲短歎,身後的陳平更是愁眉苦展。


    他不知道為何美國政府會忽然改變態度,屈服在區區幾千萬美元的訂單下,隻知道這肯定又是少爺的手段。如今美國政府在唐紹儀和梁敦彥的采購大單和遊說下已經改變了立場,沒有了美國德國和日本,英國也將有心無力了,所以遠在上海的談判已經毫無懸念,但讓他和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少爺竟然以日本九州和東北三省做賭注!


    這膽子也太大了!


    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九州和東北三省不成比例,德國人怎麽會為了九州放棄更大的東北三省呢?少爺這不是送上門去給人家機會嗎?


    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李默似乎看穿了陳平的心思,靠近了兩步笑道:“在擔心?”


    陳平毫不掩飾的點點頭:“少爺,東三省和九州根本不成比例,即便德國這次談判會支持我們,但等到我們兩家開戰後,他們肯定會立即倒向日本。”


    “不錯,分析的很正確。”


    李默點著頭向碼頭走去,邊走邊邊問道:“那你假設下,如果你是德國,你會怎麽做?”陳平想了一下後立即說道:“如果我是威廉二世,肯定會先吃下我們的大訂單,隻要等到我們和日本開戰後,立刻倒向日本,提供支援,幫助日本打敗我們,然後逼迫我們履行附加合約,這樣就可以白白得到大筆的物資和東北三省。”


    “然後呢?”


    “然後他們就會立即派兵從旅順等地登陸,接管東北。”


    李默迴過頭,微微一笑:“那你猜猜那個時候各國會有什麽反應?”


    “日本人肯定不願意,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打敗了我們,卻得不到任何好處,不過他們肯定拿不出現實的辦法,最佳莫過於立足朝鮮和德國展開一場爭奪東北的暗戰。”


    “英國和美國肯定是反對,但也肯定拿不出什麽有效辦法,倒是俄國,如果兵力足夠的話,非常可能率先搶占吉林和黑龍江,德國則會因為距離國內遙遠,和俄國形成對峙。”


    “分析得很好。”李默點點頭,忽然咧嘴笑道:“我再問你,德國需要做什麽準備?”


    陳平繼續分析道:“如果德國想要在我們戰後獲得九州或者東北,都需要大量的陸軍,但現在德國遠東艦隊的規模太小,加上俄國的前車之鑒,他們也害怕一旦海軍失利就會被法國趁虛而入,所以我想他們海軍增兵規模不會很大,可如果海軍無法形成規模,那麽陸軍就會麵臨被我們和日本壓製的危險,任何缺乏海上支持的跨洋作戰都是不可能的!”


    “而且德國在遠東缺乏既可以軍艦補給,還可以駐紮陸軍的基地。”


    “那你說,日本會開放基地給德國嗎?”


    “不會。”陳平肯定的搖了搖頭:“就算德國出示了和我們的協議,日本恐怕也沒那麽傻開放基地給德國用,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大家都知道,而且英美在日本如今勢力很大,加上日本國土狹小,肯定也不會願意第三家來分刮。”


    “最後一個問題。”李默嗬嗬笑著,豎起了一根手指:“如果李先生談判成功,最終我們得到了東北三省後,各國會有什麽反應?”


    “事實成立了,還會有什麽反應?”陳平有些詫異,不明白少爺的意思搖了搖頭。


    看著茫然搖頭的陳平,李默嘴角的笑容漸漸收起,臉色變得嚴肅起來:“我來告訴你,我們得到了東北,大清虛弱就等於暴露在了所有人眼皮底下,隻要有一段時間的準備,列強們會像一隻隻惡狼撲向大清沿海,割地賠款就會紛至遝來。”


    “雖然清廷與我們無關,但等到這些列強站穩了腳跟,哪怕我們一個個去打下來,也會損失很大。”李默轉過頭,看著黑煙滾滾準備靠岸的郵輪,眼神透徹而明亮。


    有些話,他永遠無法對別人說,曆史上三國還遼之後,德國人占據了青島,法國人圈起了廣州灣,這都是因為清朝的虛弱大白天下後造成的,現在自己既然取代了俄國占奪了東北,那麽曆史會不會重演誰也不敢保證。


    太平洋軍可以打敗日本,可以打敗俄國,但還沒有被所有人列強圍毆不倒的實力,所以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把這股禍水從中國大陸引開,日本是個很好的目標。


    但想要引開這股禍水又談何容易,所以他才拋出了這個合約,率先把德國人的注意力從垂涎的青島暫時撤開,用更大的東北來引誘德國。


    當然,德國為了得到東北又能吃下大單,就要像陳平所說,先履行合同,等到兩家開戰後立即倒向日本,幫助打敗太平洋軍。但問題是,德國在遠東力量太薄弱了,缺乏一個前沿基地,又不像英國在遠東有一支強大的艦隊支持,而且短時間還無法改變,所以隻能等日本海軍迴國,在和太平洋艦隊決戰開始後,趁機投入他們的那支小的可憐的遠東巡航艦隊。


    但真的會有決戰嗎?


    李默嘴角掛起了一道弧線,看著靠上碼頭的郵輪甲板上靚麗的身影,微笑著走陳平身邊走過,輕輕笑道:“我已經通知了李先生,務必要把青島和煙台設為通商口岸。”


    擦肩而過時傳來的這句話,頓時讓陳平眼睛猛地亮起了來,這兩個地方的確既適合海軍駐紮也適合陸軍,但如果這兩地握在了自己手中,德國人除非立即和太平洋軍開戰,或者去找控製威海衛的英國人麻煩,要不然就無法立足與遼東半島隔海相望的膠東半島!


    可是還有個問題,陳平急急追了上去:“少爺,那我們在德國訂購的兩艘戰列艦會不會再次被扣押?”


    “兩艘戰列艦,不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關鍵。”李默忽然扭過了頭,爽朗的笑了起來:“很快,全世界都會看到!”


    山海關,前軍大營內,長順望著趕來督軍的軍機大臣李鴻藻和直隸總督榮祿,麵如黑棗。


    從直隸山東等地趕來的援兵到的七七八八了,但原本答應出兵的蒙古卻又變卦了,不過這並不是他們發呆的原因,而是這支源源不斷抵達的部隊,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五萬餘人,裝備火槍的不到五千,更多的還是大刀長矛,這五千支槍還是當初劉盛休退迴來時銘軍的,至於大炮更是別提了。


    從目前來看,太平洋軍進駐奉天海城一線的大約有五千人,五萬對五千,從人數來看是夠了,但這五千人卻是人人配著火槍,而且還有至少五十門大炮支持。


    尤其是聽聶士成說,太平洋軍不僅有火炮,還有一種威力奇大的掌心雷,甩出後比炮彈都弱不到哪去,這要是打起來,自己這支雜牌軍恐怕跟送死沒什麽兩樣!


    “可能不去嗎?”長順瞄了眼旁邊的李鴻藻和榮祿,心底猛地一沉。


    聶士成迴山海關後不到三天,便被以通敵的罪名遣往北京看押,他手底下的兩千號跟隨著太平洋軍一起打過俄國的手下,也紛紛散去,其中很大一部分在壽山兩兄弟的帶領下投靠了太平洋軍,他們的離去更使得大軍人心惶惶。


    可皇上已經三番四次嚴旨要求立刻收複奉天,但麵對武裝到了牙齒的太平洋軍,這一仗該如何打呢?長順心裏沒底。


    但要是遲遲不打,恐怕自己這個新任的奉天將軍也做到頭了。


    旁邊的李鴻藻和榮祿心頭也都被接連不斷的聖旨攪得心緒不寧,不打就是抗旨!可打呢?能贏嗎?


    “長順將軍,吾等兩人不通軍務,不過這如今皇上和老佛爺都在瞪著咱們的消息,上海那邊的談判也僵著呢,你看是不是先打打看?他太平洋軍也不是銅澆鐵鑄的,能打贏一兩仗的話,我們三人也說得過去。”


    “是啊,此戰無論如何都必須打,隻有打過此戰,才能配合各國施壓太平洋軍,逼他們退出奉天和遼東。”榮祿連忙說道。


    長順點了點頭,打是必須要打的,既然如此還不如早點出擊,時間拖得愈久反而不利於大軍,更省得軍中人心惶惶。


    想到此處,剛要招唿人去傳令,就聽到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到一會親衛來報,太平洋軍送來一份書函,還指名道姓要他親啟。


    送信來幹什麽?


    長順看了眼旁邊的榮祿和李鴻藻,急急的拆開信後,隻瞅了一眼就臉色大變,喝道:“快,備馬!”


    “準備好了?”


    山海關南的渤海上,兩艘懸掛著血雲龍爪旗的戰列艦和兩艘重巡早已一字排開,遠處一艘驅逐艦悠閑地來迴遊弋,像是再看一場好戲。


    小雨瀝瀝,使得多日來的暑氣一消而散,雨絲中季濡山從位於艦艉的主炮前走過,看著炮塔內早已準備妥當的炮組,滿意的點了點頭。


    “已經準備好了,信件也已經送到對方手裏,不過清軍中軍大營距離我們有一萬米,距離太遠了,隻能打到七公裏外的左營位子,而且這種距離上精度不能保證。”參謀連忙遞上了炮擊計劃。


    季濡山接過計劃並沒有翻開,而是嗬嗬一笑:“夠不夠得著沒關係,主要是讓清軍知道,他們......,落伍了!”


    “開始吧,先來二十分鍾急促射擊!”


    參謀吐了吐舌頭,二十分鍾急促射擊階段,四艘軍艦將打出兩千五百六十枚152毫米以上口徑炮彈,即便是最大射程上精度嚴重下降,但這種近乎於高烈度海戰強度的炮擊,足夠讓清軍體驗下艦長口中的落後了!


    很快,隨著槍炮官的一聲命令,早已準備好的主炮和副炮同時噴出了巨大的火球,劇烈的後坐力讓這艘萬噸級的鋼鐵巨獸也不由微微一偏。


    同一時刻,旁邊的三艘夥伴也紛紛怒吼起來。


    爆炸尖嘯中,季濡山緩緩登上了飛橋歎了口氣,如果此時他的北極星號裝備了剛剛開發出來的新式152毫米艦炮的話,恐怕倒黴的就不止清軍左營了。


    桅盤上,觀察哨根本沒時間注意下方發呆的艦長,由於山海關是丘陵地形,所以即便站在高處他們也很難看清楚炮彈落下是不是打到的目標,不過由於這一次並沒有要求損毀估傷,所以他們也都悠閑地撐著手,看著遠處升騰起一團團巨大的蘑菇雲。


    八門305毫米艦炮,八門203毫米艦炮,再加二十八門152毫米速射副炮,每一次噴發激起海麵上無數漣漪,和不久前炮擊日本船一樣,老炮手們依然樂嗬嗬的躲在後麵,指導著前來艦隊實習的預備炮組新丁們。


    鉸鏈哢哢,將一枚枚巨大的炮彈從底倉吊上來,再由炮兵們用推杆塞入彈膛,然後再填入同時被吊上來的發射藥之後,炮口調整到最大仰角,然後便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得炮塔內塵囂飛揚。


    這樣的巨響和振動,在北極星號的主炮塔內,每隔一分半鍾便會出現一次,精確地猶如一台上好了發條的時鍾。


    一道矮山,擋住了炮手們的視線,他們無法得知自己打出的炮彈是不是有效,但卻沒有人抱怨和停頓,依然在不斷地工作和開火。


    熾熱的空氣將雨絲帶來的涼意徹底驅散,沒幾輪後,幾位激動地炮手就已經脫掉了軍裝,隻穿著汗衫和短褲忙得熱火朝天。


    轟轟轟!


    當長順帶著李鴻藻和榮祿飛速的登上了關城,就聽到一聲聲整天巨響從遠處傳來,連忙從左右副將手中搶過千裏鏡,才發現不遠處的左營早已是火光衝天,無數炮彈如雨點般從海麵飛掠而下!


    首次見到這種場景的李鴻藻和榮祿隻看一眼,頓時臉色大變,整個人都呆了,冷汗順著背脊額頭滴落下來!


    一團團火光,一聲聲爆炸,從左營內不斷冒起,用彈如雨下來形容都不過分,這麽密集的火力下,不到片刻,整個左營都仿佛被火焰包圍了。


    戰馬在烈焰中嘶鳴,但片刻後就被湧起的衝擊波撕裂。一位位同伴,在火焰中甚至來不及唿喊,便徹底消失在眼前。


    旁邊,中軍大營的兵勇都已經臉色發土,而營地內更是躁動不安,無數聽到了炮聲的士兵紛紛衝出大營,擠上關樓,登上哨塔,緊張的望著遠處的火光,生怕炮彈迴落到自己頭上。


    大地在顫抖著,炮彈撕開空氣的尖嘯聲如同一道道雷鳴,刺激著每位清軍將士的神經。


    突然,一發炮彈在關城千米之外炸開,紛揚的石屑混合著泥土,猛地濺起一個巨大的土環向四周擴散,熱浪更是飛速直衝營門,讓站在門口附近的士兵們臉色一陣發青。


    這麽近的爆炸,肉眼都能看到了,別提站在關城上的李鴻藻和榮祿兩人了,他們將爆炸得一清二楚,等到硝煙散盡,一個直徑數米的大坑已經出現在千裏鏡前,讓他們整個人都呆住了!


    一發炮彈就有這麽大的威力,那要是成百上千顆,豈不是......?!


    想到這個問題,不僅是李鴻藻兩人,就連見慣了生生死死的武將長順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炮聲依舊連綿不絕,如驚雷般震動著每一位清軍士兵的心弦,大地每顫抖一下,都會讓他們臉色都會白上一分,直到最後一抹血色也消失在臉龐上。


    聽著連綿不絕的炮聲,沒人知道海麵上的軍艦到底儲存了多少發炮彈。但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對方瞄準的是大營,那麽此刻自己這些人恐怕都已經成了一堆堆碎肉!


    戰爭的方式和手段都已經改變了,昔日長槍馬刀為主的戰爭已經完全淪為了大炮和火槍的天下,別說五萬人,即使再加五萬,恐怕也沒有人會認為可以從太平洋軍手裏搶迴奉天了!


    隆隆炮聲,讓整個山海關內鴉雀無聲,除了被驚嚇嘶鳴不安的戰馬外,每個人也都屏住了唿吸,等待著炮聲的結束。


    當一個時辰後最後一枚炮彈落下,當海風將彌漫在前營硝煙吹散時,軍機大臣李鴻藻再也堅持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哨塔上,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滾下。


    鏡頭前,駐紮著五千人的左營已經消失不見,連個布片都撿不起來,蒼翠的大地如同被犁車給完全翻了一遍,狼藉遍野。


    清軍士兵們用力的喘著氣,每個人的背心都冷汗泠泠,一股涼氣從腳心直湧而上,身體霎時都僵硬起來。


    片刻後,才有人扭頭向頭頂的箭樓望去。


    長順緩緩放下了手裏的單筒千裏鏡,良久後長歎了一口氣:“兩位大人,請稟明皇上吧,長順是實在是無能為力!”說完,也不顧坐在箭塔上的李鴻藻,一步一步向樓梯走去,可當他剛踏上樓梯,不知為何腳下突然一軟,差點一頭栽了下去。


    親兵們嚇得連忙扶住了大帥,可當他們的手靠上去後,才發現剛才還鎮定自若的大帥居然渾身都在顫抖。


    望著遠處如墳場般破敗不堪的大地,看著癱軟在地的李鴻藻,榮祿心頭更是一片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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