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五 燃燒的江田島


    蔚藍色的太平洋上,一支龐大的船隊正頂著晨曦急速而行,船尾浪花翻湧,在平靜的海麵上留下一道道潔白的尾流。


    四周是如獵狗般圍繞在船隊四周警戒七艘小型軍艦,此時軍艦上的護炮衣已經被全部掀開,甲板四周站滿了舉著望遠鏡,放哨警惕的觀察哨,一副大戰來臨的緊張氣氛。


    沒辦法不緊張,因為在它們中央,是整整二十三艘運輸船,為了此次的行動,林永祥調集了目前手中可以調集的全部力量,這才一次性將兩個陸軍團和一個海軍陸戰隊團,總計一萬五千人連同他們的裝備和艦隊急需的彈藥,一起打包塞了進去。


    何況,現在艦隊還處於戰時狀態,日本的主力艦隊雖然已經被徹底摧毀,但他們還有大量的小型船隻,尤其是那些速度快,噸位小的魚雷艇,所以此刻每一艘驅逐艦上,桅盤上都有幾雙瞪大了的眼睛。


    每一艘船都被塞得滿滿的,加上本身船員,總人數近兩萬了,要是出點差錯,恐怕誰也付不起這個責任。就連李永祥都趕來親自前來押運,即使已經快到達指定海域,但站在領航的西太平洋號郵輪船橋上,他皺著的眉頭依然不敢有絲毫鬆懈。


    比起林永祥的緊張,左邊護航的劍魚號驅逐艦艦橋內,卻一片輕鬆,艦長方進叼著接應到船隊後搞來的香煙,吞雲吐霧好一番享受。


    “方進,真有那麽帶勁?”


    張順問的自然不是香煙,而是不久前的那場海戰,見到方進滿臉舒爽的樣子,也撇撇嘴巴,抽出一煙點上後,才勾搭住了方進的脖子。


    方進咂咂嘴吧,兩指一並打了個響指,一連吐了幾個煙圈才意猶未盡的侃道:“我的張大團長,這事我能騙你嗎?你是沒看見小日本那幫犢子哆嗦的模樣。”


    “當時,我帶領飛魚號躲在最後麵,聽到前麵打了起來後,立刻衝上去對那艘浪速號連發兩枚魚雷。”方進口沫橫飛,漲著臉講述著不久前發生的海戰:“你是沒看到,魚雷爆炸後,把小日本的那艘艦從中間高高掀了起來,就像是被大浪掀翻那樣,然後又重重地砸在水麵上,斷成兩截!娘的,帶起的浪差點讓老子翻船!”


    “不會吧,我看這魚雷也不大啊!”聽著方進的話,張順扭頭看了眼位於艦首和兩側的魚雷艙位置,不信地搖了搖頭。


    “廢話!我騙誰也不會騙你張團長啊!”對於張順的懷疑,方進嗤之以鼻,迴憶起那一幕,也不由心悸道:“不過話說迴來,當時我也不信,在智利時,我們也進行過實彈訓練,可那種英國產的魚雷威力根本不能和我們自產的相比,要不是我留了個心眼,恐怕老子就要給小日本陪葬了。”


    “哈哈……”張順哈哈一笑,調侃道:“那我們艦隊倒是少了個禍害。”


    “日!”方進憤憤地比劃著中指,繼續說道:“打沉了那艘日本艦後,老子本來還想再來兩下,可被飛魚號拔了頭籌,後來我們主力就到了,看到我們的戰列艦,小日本立刻嚇得屁滾尿流,他們那個司令叫什麽伊東亨的,幹脆就拔刀抹了脖子。”


    “不會吧,我聽少爺說,日本人自殺都是切肚子的。”旁邊,杜大壯湊了過來,這次行動他左纏右繞,終於讓少爺答應他隨陸戰隊一起行動,此刻興奮的光顧看龐大的運輸船隊了,在聽到方進話語的錯誤後,才插了一句。


    “是嗎?”方進摸摸後腦勺,隨即放棄了思索,笑道:“管他抹脖子還是切肚子呢!反正那個司令官死後,他們的艦隊更亂了,被我們大炮一轟,就一個個舉白旗投降了。”


    “這麽快?”張順撓撓頭,看到了劍魚號甲板上的大洞,指了指問道:“那你怎麽還搞成這樣?”


    看到大洞,方進氣不打一處來,罵罵咧咧怒道:“他媽的,老子當時隻不過想再幹一票,沒想到那個赤城號不乖乖等著享受,還敢反抗!沒辦法,老子隻好跟他來硬的,這不才搞成了這樣!”


    “哈哈……”一番話,讓將艦橋內的幾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才紛紛指著方進罵道:“該!你這家夥就知道偷懶取巧,沒想到遇上紮手的了!”


    “廢話,我這艘是驅逐艦,幹的就是偷雞摸狗的活,難道你讓我去和對方的戰列艦對轟?” 麵對眾人的譏笑,方進不僅不在意,反而引以為榮,笑道:“萬一老子被他……,呸呸,烏鴉嘴,壞的不靈好的靈!”發現自己口誤,方進連吐幾口,才繼續說道:“萬一老子把戰列艦給轟沒了,搶了咱司令的生意,那他老大還不跳腳找我拚命啊!”


    “得了吧,你就吹吧!”張順鄙視的伸了個中指:“就你這小船,還敢挑戰戰列艦!”


    “怎麽不行了!”見張順瞧不起自己的驅逐艦,方進連忙梗著脖子道:“你還別不信,咱們艦隊還真演練過驅逐艦對戰列艦,不過那需要多艘一起配合,而且代價也蠻大的。”


    方進手舞足蹈,剛準備攤開海圖為艦橋內一幫不懂海戰的傻鳥掃盲,這時二副突然闖了進來,說道:“報告,接到飛魚號信號,三十分鍾後抵達預定海域!”


    “要幹活了!”張順豁然而起,舔舔嘴角,望著海天一色的地平線心中喊道:“終於可以好好幹一架了!”


    “全速了嗎?”


    秋山站在炮艇橋艙內,望著地平線上那道朦朦朧朧的虛影,又一次催問道。他從沒有如此急切希望能盡早登上江田島。


    自從接到大本營的電報後,他第一時間就登艇出海,速度之快已經超過了平日操練的最好成績,但這一切還不夠!大阪神戶遭到了襲擊,此刻怕是已經化為灰燼,要是不能早點把消息傳到江田島,怕是……!


    一想到江田島上的海軍學院,和那些數目近千的海軍學員,他的心就直往下沉,都怪那些該死的官僚,至今也沒有一個電話線通往島上,要不然自己也不需要這麽心焦。


    小小的炮艇已經在全速航行,平日裏還感覺蠻快的炮艇,此刻卻讓他感覺猶如一隻慢騰騰的蝸牛。可無論士兵們如何跺腳怒罵,也沒辦法把這艘老式炮艇變成最新的高速快船,隻能耐著性子看著虛影一點點變實,同時祈禱老天敵人不會光顧這片小島。


    隻可惜他們願望沒過幾秒便落空了,眼看就要抵達江田島,外麵忽然傳來了一陣急吼,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陣漫天的彈雨就已經在小艇四周爆開。


    北極星號司令塔內,陳平眯著眼端著咖啡,神情悠閑。譚曉增喝不慣那玩意,命人拿來了在大阪港繳獲的米酒,自斟自酌似乎沒聽到外麵隆隆的炮聲。


    隻有龍國章叼著雪茄,不時掃兩眼那艘在彈雨中左右搖擺,眼看就要被吞噬的日本炮艇,滿意得點點頭。經過這段時間的高強度實戰鍛煉,各艦炮手們的命中率開始直線上升,看來打仗還真是比訓練鍛煉人。


    不消片刻,隨著炮艇爆起一團火球後,龍國章才走到兩人身邊,指著海圖說道:“吳港是日本海軍第二鎮守府,看似不如佐世保,但實際上防禦並不差,而且江田島上也有幾座炮台,現在日本人怕是知道我們的行蹤了。如果我們先打江田島,身後就會遭吳港駐軍的騷擾,要是先打吳港,那些個日本海軍生恐怕都要跑了。”


    “先打江田島,這個絕不能改!”陳平放下咖啡走到了龍國章身邊:“江田島是日本海軍學堂大本營,這裏雲集了近千的年輕精英,要想徹底摧毀日本未來的抵抗能力,就必須徹底的毀掉這裏!”


    這時,譚曉增也走了過來,補充道:“元壽說的對!百年海軍,依仗的不是巨艦大炮,而是人才!日本是個島國,他們天生就有很強的海洋觀念,所以才會特意選拔出那些出類拔萃者青年,在江田島接受艱苦訓練,還不斷接受強迫他們接受武士道思想,為了他們那個狗屁天皇,他們甚至可以不惜一死!如果放任這些人逃走,將來我們會給我們造成很大的麻煩!”


    “打掉這裏,就是打掉了日本最精英的一代人!打掉日本未來數十年的希望!”陳平果斷的拿起筆,在地圖上江田島的位置狠狠一勾:“令龍嘯號掩護,其餘各艦全部給我靠進再打!務必徹底的摧毀它!”


    龍國章點點頭,正要去下命令,譚曉增一把拉住了他,隻見他兩眼眯成了一道細縫,眼神猶如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刃,牙縫裏冒著絲絲寒氣補充道:“讓他們用那種炮彈吧!別忘了日本建築大都是竹木結構!”


    “對呀!我怎麽把那玩意忘記了!”龍國章聽完頓時一拍大腿,想起了出發時裝備部才搞出來的新式炮彈,頓時興奮地哇哇直叫!


    江田島,位於日本廣島西段,和吳港遙遙相望。


    如果日本有什麽基地能讓李大少爺念念不忘的話,就隻有橫須賀,佐世保、吳港和江田島了!前兩者,是日本最著名的海軍基地,吳港則是日本潛心多年打造的新兵工基地,擁有大量的兵工廠,後來甚至還發展為了日本最重要的造船基地!


    而江田島之所以被李默記住,完全是因為那位這年頭大概還穿著開襠褲的山本五十六,因為他就是從江田島日本海軍搖籃裏走出來的一代佼佼者,隻要想到這個名字,就足夠讓李默下定決心不惜代價也要摧毀這個島嶼了!


    江田島孤懸於廣島西段,總麵積一百平方公裏,要不是日本海軍學院搬到此地,恐怕這裏如今還是一片荒灘。


    突然從海麵傳來的隆隆炮聲驚醒了正在教室內三三兩兩圍做的年輕學生們,他們一個個豎著耳朵,皺著眉頭,有些心急的甚至還爬上了屋頂,想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隨著海麵上出現了幾個巨大的身影,一股子怪異的感覺突然從每個人心頭升起,隻是他們都不知道,一場他們從未想過的災難已經從天而降。


    一枚枚各種口徑的炮彈被小心翼翼的吊出彈倉,和往日見慣的炮彈不同,這些大家夥身上都用紅漆畫了三道明顯的橫杠標誌,似乎在提示大家它們有多危險。


    大多數炮手們並不知道這種第一次補給給艦隊使用的炮彈為什麽要畫上這麽明顯的紅線,隻有各艦的艦長和高級軍官才知道,這些看似和普通炮彈沒什麽兩樣的大家夥,是多麽可怕。


    早在檀香山兵工廠自造炮彈後開始,李默便令唐曉悄悄開始研製這種摻雜了一定比例磷粉的炮彈了,雖然這玩意還不能算後世的燃燒彈,但在摻雜了磷粉後,裝藥多達五十公斤的對地炮彈還是讓當初見過實驗的軍官們遍體發寒。


    當一句句準備完畢的聲音傳遞到槍炮官耳朵裏,當一位位槍炮官凝視著艦長等待命令時,陳平衝著龍國章點了點頭。


    “轟轟轟……”


    五艘主力艦的主炮同時爆發出一聲巨吼,猛烈地後坐力甚至讓萬餘噸的艦體也微微一歪,巨大的炮彈唿嘯著越過洋麵,向遠處不大的小島砸去!


    同時開火的還有江田島上寥寥幾門平時用於訓練的岸炮,可它們才剛剛打出一輪,就被更加對手更加猛烈的副炮給徹底淹沒。


    一些學生們穿著整齊筆挺的海軍製服,呆呆地望著炮彈忘記了躲閃隱蔽,一些則飛快地趴下,更多的則開始拚命地奔跑,希望能逃離這座不大的孤島。


    可腳步在快,也沒法和唿嘯的炮彈相比。他們一邊跑一邊抬頭望著如天空中的黑點在瞳孔中一點點放大,最終砸落在地麵上,爆開一團他們從未見過的巨大火團。


    火團翻開泥土,砸碎校舍,撕碎那些還來不及離開的夥伴的身體,但這並沒有結束,無數火星從越來越大的火團中濺起,落在他們的頭上,衣服上和鞋帽上。


    他們下意識的用手去拍打那些看似不大的火星,這時才發現,無論是怎樣努力拍打,那些火星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即便是跳進大海,也不會熄滅。


    一些沒有被火星燒到的人在旁邊幫忙,可無論他們怎麽努力,火苗依然在夥伴身體上越來越大,直燒穿了皮肉,腐爛了骨頭,在聲嘶痛喊中一點點擴散,最後他們隻能看著夥伴們留下一灘灰燼!


    年輕的日本海軍精英們開始害怕了,他們四散跑亂,希望能避開這些可怕的火苗,可對手已經不給他們任何時間。


    在集中摧毀了岸炮後,彈雨開始向島內延伸,無數的炮彈猶如是一顆顆域外惡魔灑下的隕石,砸向地麵帶起來自地獄的可怕火焰,一排排整齊的距離海岸不遠的校舍,甚至沒撐過半個小時就全部化為了灰燼。


    隨著夜幕漸漸落下,整個江田島就像是爆發的火山一樣,映的天都紅了,衝天的火焰中開始彌漫起刺鼻的濃煙,即便是逃過了炮擊的學生,也在吸了幾口濃煙後最終暈倒,被如岩漿般在島上各處彌漫的火海吞沒。


    飛橋上,陳平舉著望遠鏡看著化為火海,如同地獄一般的江田島,看著火海中隱約跳動躲避並最終倒下的身影,心頭升起陣陣感歎,他實在是沒想到,隻是在炮彈中添加一定比例的磷粉,就能造成這麽大的損傷!尤其當他想到少爺還說過,真正的燃燒彈威力要比這種初級品大十幾倍,更是心尖都有些顫麻!


    “威力再大十幾倍?!這是什麽概念?怕是連腳下戰列艦厚達幾百毫米的鋼鐵裝甲都能燒化了吧!”望著眼前紅霞透天的大島,他也不由生出一絲期待,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真正大成的燃燒彈!


    當日本一代海軍精英們被大火埋葬,警戒的龍嘯號那邊也終於爆發出了一陣怒吼,駐紮在吳港的日本人知道白晝下沒法和太平洋艦隊對抗,所以選擇了夜幕拉開後才動手拯救江田島,但他們恐怕不會想到,這座承載著國家希望的島嶼也隻撐了不到一個小時便完全化為了灰燼。


    “轉舵,我們去吳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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