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鈺哥兒的乳母李氏正與那周川顛鸞倒鳳,兩耳不知窗外事,可窗外的顧硯朝一瞧著零星的燈火朝落芳閣靠近時,便知道時機到了,因而唇瓣一揚,疾步朝李氏私會的小屋走去。


    乍然聽到悉悉索索的人聲,那周川和李氏還未反應過來,隻當自己幻聽了,這都快落鎖了,又是落芳閣這般清淨的地方,怎麽會有人來。


    但當眾人的燈火照亮了落芳閣時,周川和李氏是徹徹底底遭了雷劈一般,手腳無措地下了榻來,急忙要穿上衣物躲藏起來。


    突然“哐當”一聲,門被重重推開,周川和李氏臉一白,手上的動作不由一僵,轉頭間,卻是看到顧硯朝呆愣的表情,隨之顧硯朝慌亂無措地驚叫聲將屋外的一眾下人都引了過來。


    當眾人進屋看到李氏二人衣衫不整,鬢發淩亂,麵色溢著異樣的潮紅時,都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什麽,李氏身子一軟,就這般癱坐在了地上,此刻拿衣物遮擋的心思都忘的一幹二淨。而此刻的周川哪裏顧得上李氏,自個兒的腿肚子都打顫了,卻是想不出絲毫對策來。


    他從未想過,常在河邊走,總會有濕了鞋的那日。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徹底的完了。


    “都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他們二人綁起來?”


    顧硯朝又羞又氣的偏過頭捂住了眼睛,而隨之拔高的斥責聲將一眾人從失神中拉了迴來,他們都曉得,這府中的四姑娘那可是老太太的心頭寶,她的吩咐那自然是得搶著頭去辦。


    因而尚還僵神的李氏二人便這般衣衫不整的被眾人拿繩子捆了,扭送到寧德院處去。


    看著李氏二人被架出去的身影,顧硯朝這才不急不慢地將捂住眼睛的雙手拿開,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嘴角一劃,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因著謝氏與顧敬羲早已睡下,因而當寧德院派人來請時,謝氏雖不快,也不得不強撐著身子同顧敬羲起身,當收拾好方抬腳出門時,便瞧著披了芙蓉色雲錦披風的顧硯齡靜靜等候在門口。


    看著長女雪瓷般的側臉在月色下泛著寧然的光芒,顧敬羲眉間不由浮起柔和的笑意,上前輕輕撫了撫女兒的頭滿是寵溺道:“小九,外麵這麽冷,怎麽不進裏麵等著。”


    掌下的女兒微微一動,隨之抬起小臉來,嘴角噙著稚嫩的笑意道:“阿九見外麵的月色正好,一時貪看忘記了。”


    顧敬羲聽了,不由失笑道:“你倒是有興致。”


    “人人都讚譽父親是京城的風流雅士,阿九這也是有樣學樣罷了。”


    看到了女兒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顧敬羲哈哈大笑,直點了顧硯齡的鼻尖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謝氏靜靜看著這一幕,當眼神落在顧硯齡撒嬌般的笑臉時,卻是微微有些失神,在她的記憶中,這樣的女兒似乎從未在她麵前出現過,在她們的相處之間,這個長女似乎更多的是沉穩,端莊,甚至還有幾分不服年齡的心機。


    而她也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女兒天生就是清冷孤僻的。


    顧硯齡正沉浸在與顧敬羲的撒嬌之時,恰好對上了謝氏定定的目光,不由地便斂了笑意,身子微微一直,身形端正,語氣自然的給謝氏行了禮。


    “母親。”


    短短的兩個字將謝氏的思緒硬生生拉了迴來,再看顧硯齡時,謝氏的眸子微微黯了幾分,隨之淡然的“嗯”了一聲。


    因著要趕去寧德院,便不再多說,一行忙朝那去了。


    寧德院。


    待顧敬羲一行趕到時,寧德院上下已是燈火通明,門口守著的婆子聞聲一看,顧敬羲這位未來的國公府主人正體貼的扶著謝氏不緊不慢的走過來,不由暗道一聲謝氏的好命,但說到底,人家也是出身好。


    哎,同人不同命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大老爺,大夫人。”


    顧敬羲輕“嗯”了一聲,丫頭們忙上前恭敬地伏身打了簾攏。


    進屋轉過那扇八扇泥金“百壽圖”屏風,顧敬羲發現老太爺顧正德竟也與傅老太太分坐在降香黃檀羅漢床兩邊。


    顧敬羲微微有些訝異,究竟發生了什麽,竟還驚動了父親。


    當顧硯齡隨著顧敬羲夫婦行了禮,顧正德臉色一如既往的看不出神色,隻輕“嗯”了一聲,傅老太太才出聲道:“坐吧。”


    坐下後,謝氏發現四房的人都來了,包括平日裏少有露麵的各房妾室,看來,今夜是有什麽不小的事了。


    不由地,謝氏不易察覺地看了眼身旁,長女顧硯齡此刻端莊的坐在自己身邊,眉目柔和,兩手交疊大方地搭在身前,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對身邊的異樣沒有絲毫的好奇,帶著天生的清冷與疏離。


    不知為何,謝氏總覺得,今夜的事與她的這個女兒有著某種關係。


    甚至,是她的一步棋。


    顧硯齡早已察覺到謝氏那並不明顯的目光,轉過頭時,謝氏已然收迴目光,似乎剛才隻是她的錯覺。


    但顧硯齡知道,那並不是錯覺,她自然知道此時謝氏打量她做什麽,不過她並不覺得奇怪,畢竟謝氏雖少有摻和府中的爭鬥,但對府中那些明裏暗裏的彎彎繞繞卻早已了然於心。


    就算謝氏懷疑什麽,也不過是憑著這幾日相處下來的緣故,但二房,她卻是自信那俞氏絕不會知道,也不會想到。


    畢竟,她有顧硯朝這樣一個絕好的出頭人。


    顧硯齡淡淡的掃過顧硯朝,隻見此刻她坐的筆直,下頜微微上揚,眸中帶著比之平常更為張揚的得意與光芒。


    “朝姐兒,四房的人到齊了,你有什麽想說的。”


    顧正德從眾人間掃了一眼,落到顧硯朝身上,眉間微皺,淡淡收迴目光,按捺住心中的不喜,托住手中的茶盅,輕輕拂了拂茶沫,低沉出聲。


    不得不說,對於顧硯朝,顧正德是有點不喜的,平日裏如何被傳得張揚跋扈也就罷了,公府裏的姑娘哪有不驕縱尊貴的,但自打上一次當著眾長輩的麵都敢鬧得雞飛狗跳那件事上,他才真的覺得,傅氏這些年太過驕縱這個小輩了。


    想著方才他還忙著內閣的幾件棘手事兒,這本該禁足的孫女就公然找到他書房前,口口聲聲說事情重大,關係府中聲譽,要當著府中眾人,由他與傅氏親自決斷才行。


    說到底,就是傅氏也不曾輕易拿後宅的事來擾他,看來這府裏麵他當真是要借此好好敲打一次了。


    “祖父,祖母。”


    顧硯朝從容起身,甚為端莊的給顧正德和傅老太太行了禮,這才道:“原本孫女兒今夜讓丫頭們抱著福官兒出去散步,誰知途中那福官兒一溜兒蹦出去了,孫女兒一時擔心,就急著和丫頭們一起尋,誰知福官兒跑進落芳閣裏去了,那落芳閣那般大,孫女兒便叫了人一起來尋,可是,孫女兒進去卻在一個小閣樓裏發現……”


    前麵那些事兒聽得顧正德已有幾分不耐,不過是丟了隻狗,竟然比長輩立規矩的禁足令還重要,顧正德不由起了幾分懷疑,按理禁足令一下,周圍都有專門的人看管著,這顧硯朝是如何輕易跑出去的?


    定國公府的家規還不如一條狗,這傳出去叫人如何看他們這個頗有底蘊的世襲家族?


    更何況,落芳閣離翡翠院甚遠,又是個人影稀少的地,遛狗竟能溜到那去?


    顧正德眉頭漸漸蹙起,審視顧硯朝的眸子越發深不可測。


    隨之又神色冷淡的看向身旁的傅氏,見傅氏暗裏給顧硯朝使眼色不成,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心下便更為不豫了。


    慈母多敗兒,傅氏當真是老糊塗了。


    然而顧硯朝卻絲毫不知,仍舊佯裝為難的掃了眼謝氏和俞氏,最後還耐人尋味地看了眼顧硯齡,一旁的老太太瞧見了,更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孫女兒向來有什麽事第一個尋她,今兒卻是不管不顧地去找老太爺,顧正德此刻的表情,傅老太太哪裏瞧不出來,此刻恨不得堵了顧硯朝的嘴,莫要再招惹出什麽是非來。


    可她的眼神壓根兒沒落在顧硯朝的眼中,氣的傅老太太隻得拿眼狠狠棱了秦氏幾眼,倒叫秦氏頗為委屈與不甘。


    然而傅老太太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才是真正將她置於了凜冽的寒潭中,冰涼刺骨。


    “孫女發現,竟有人在其中私會……”


    “什麽!”


    還沒等顧正德出聲,傅老太太已是驚得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向顧硯朝,而此刻的顧正德臉色更陰沉了幾分,眉間緊縮,不發一言。


    看到所有人包括向來神色冷淡的謝氏和顧硯齡此刻都有些錯愕,顧硯朝心下一哂,知道這個鋪墊極好,隻不過等一會兒看到李氏二人,隻怕謝氏和俞氏的臉上才更好看呢。


    說完顧硯朝更正色了幾分,分外嚴肅道:“孫女進去見那二人衣衫不整,甚是異樣,又緊張又害怕,便著人將二人捆了來。”


    顧硯朝一個眼色,當即便有人將李氏和那周川給捆了進來,待看清二人,傅老太太,俞氏,就連謝氏,秦氏也無不是驚了神。


    隻不過,謝氏是驚於鈺哥兒的貼身乳母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與二房的人有染,手中一緊,看李氏的眼神瞬時冷冽了幾分。


    而當秦氏看到李氏進來時,卻是一個咯噔,知道這次顧硯朝闖了大禍了,但看著老太爺陰沉平靜的臉色,卻是挪不動步,不敢上前去阻擋。


    上座的顧正德察覺到了氣氛的異樣,更感覺到了身旁傅氏的驚措,不由多看了下麵二人一眼,不徐不疾道:“朝姐兒,你繼續說。”


    顧硯朝見祖父對這件事上了心,忙道:“祖父,這二人一個是二房的管事周川,一個……”


    顧硯朝微微抬眸,生怕漏掉顧正德的一絲表情緩緩道:“是五弟的乳母,李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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