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處處鞭炮響。秦家也應景的買了些許,隻不過這巷子裏的孩子本來就少,所以倒是比其他的地方稍微安靜一些,隔壁的郝家也是怕驚擾了孕夫,所以沒有弄出很大的聲響。


    年三十,莫離終於出來和大家一起吃飯了,隻不過,還是木著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秦卿言看見他這張臉是這樣的表情,也被影響了一點情緒,大過年的,怎麽這麽不識趣!但是又一想,強顏歡笑還不如麵無表情呢,也就忍住了。


    今年算是很富足的一個年了,至少,在顧唯一和王爹爹的記憶力,是不會有這麽豐盛的飯菜的,每個人都穿上了新做的衣服。秦卿言的當然是由顧唯一早早地就準備好了的,也幸好準備地早,後期家裏根本不讓他動針線,秦卿言還以為自己新年隻能到成衣鋪買現成的呢,沒想到顧氏早就做好了放在櫃子深處沒有拿出來罷了。


    王爹爹的也是顧唯一做的,他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好,根本就不能長時間地做一件事情,再說,自從他兒顧唯一懂事開始,基本上他的穿戴也都是由他包攬的。他隻能幫忙做一下飯,做飯不用站太久,每天兩個人吃的簡單,花不了多少功夫。饒是如此,隻要顧唯一忙得過來,也不會讓自己的爹爹拖著病體插手這些家務活的。


    鍾元淳的衣服倒出乎秦卿言的意料之外,竟然出自莫離之手。但是也隻是她一個人感到吃驚罷了,當鍾元淳舉著酒杯向莫離說感謝的話的時候,另外幾人都不動聲色地打量他們,秦卿言不由得多看了莫離幾眼。


    不得不說,莫離雖然性子不討她的喜歡,也和其他人不怎麽來往,但是他的手確實還挺巧的。他自己做了一件大紅色夾麵棉襖,襯得他本來就白皙的皮膚更加晶瑩剔透了。再加上他本來就長得妖豔,這大紅色一上身,更顯得張揚了,吸引人眼球。


    也因著過年喜慶,所以他自己估計也上了一點脂粉,臉頰白裏透紅,嘴唇鮮紅欲滴。莫離正是最耀眼的年紀,幾人之中除了王爹爹他最長,舉手投足之間都透著一股成熟勁兒,一動一靜像要勾人的魂兒一樣。


    秦卿言看過去的時候,他又恢複了一臉漠然,反而不美了。


    再看看他幫鍾元淳做的,裏麵是純白色的裏襯,外麵是鵝黃色的套裝,與他自己盡顯曼妙身材的緊身設計不同,給鍾元淳的是稍微寬鬆一點版型,顯得元兒更加地可愛了。


    或許鍾元淳本來就出這個顏色,也或許是他什麽顏色都不挑,反正,在寒冷的天氣,這一抹鵝黃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光環一樣,讓看見的人都生喜愛之意。


    顧氏穿的當然是秦卿言送給他的哪一件大敞披風,孕夫怕冷,裏麵也穿了紅色的夾襖,外麵再將披風穿著,越發的嬌俏玲瓏了。若是忽略掉高聳的腹部,從他的臉麵上看,突然發現顧唯一竟然是越長越小了一樣,臉長肉了變得圓潤,居然長成了娃娃臉。


    秦卿言越看越不對勁,好像自己欺負的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別看她自己才17,哦,不對,翻過年就已經18了,但是她長得人高馬大的,若是不告訴別人,猜她有快30的人估計也不少。秦卿言是個矛盾體,本身力氣大,能幹活,但是骨子裏卻又自帶書生氣,說話的時候又顯成熟,實在是讓人分辨不出來。


    作為一家之主,吃年夜飯的時候當然要發話,秦卿言也不例外。


    “新的一年來了,我們家即將迎來一位新的成員,我很高興,謝謝唯一……”首先秦卿言當然會感謝的是顧唯一,她最親的夫郎,舉起酒杯喝了一杯。


    顧唯一的酒跟他們的不一樣,大號的日子,連王爹爹也換上了幾乎從來都不沾的酒釀,但是秦卿言不敢冒這個險,好說歹說地說服了他讓他以水代酒。


    “其次,還有嶽父,您作為唯一的爹,也是我們家唯一的長輩,住在這兒,媳婦心裏踏實!”秦卿言並沒有醉,雖然她酒量不大,但是一杯還不足以讓她不清醒,說實話,王爹爹在這裏看似什麽都沒有做,但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有一個長輩在,會讓年輕的妻夫輕鬆很多,很多事情也不至於手忙腳亂,“別看我平時不說,但是心裏清楚著呢,您擔心以後我對唯一不好吧——您放心,唯一交給我,他就是我的唯一了!”


    王爹爹連連點頭,住在媳婦家裏,他的心裏壓力是最大的,一要擔心別人說口舌、罵媳婦,二要擔心媳婦不喜歡他一個老不死的礙手礙腳,三就是自己什麽都幹不了,幫不了他們什麽忙不說還每天吃藥要花錢,隔一段時間看一次病要花錢……


    秦卿言對他好,他也知道,但是這麽推心置腹的話,她還是第一次當眾說出來,怎麽能不讓他感動?


    “過些天二,你的外孫就要出生了,你在這裏,我放心!”酒的後勁還有點大,秦卿言有點頭暈了,但是還是幹了第二杯。


    再來第三杯,“元兒,你最小,嫂子跟你說實話,你心中一直有事兒,嫂子也清楚,你放心,你的娘爹姐姐哥哥,嫂子已經托人幫忙打聽了……雖然這麽多天沒有什麽消息,但是,總歸是還有希望的,哈?”


    “你放心,就算嫂子要把你嫁出去,也要先得了你母父的消息,讓他們許可了再說……”


    鍾元淳呆住了,也想哭了。


    “大過年的,別哭啊,都別哭!”把氣氛弄得這麽安靜不是她想要的,可是誰知道喝了點酒,她會變的這麽話多?此時,安靜的在一旁聽著的顧唯一心裏嘀咕著,沒想到平時妻主對其他人悶不做聲地樣子,其實一個兩個的,他心裏明白得很,也有計較。


    但是他最想聽的還是秦卿言會對莫離做什麽安排。


    秦卿言再一次轉向莫離的時候,莫離沒有再僵著一張臉了,心中還有一點點期盼。


    “你很美!真的很美!”一出口,驚呆了所有的人,顧唯一的手腳一下子變得冰涼,但是還是暗自撐著,不露出一絲一毫,但是接下來,又讓他意外了。


    就在莫離羞紅了臉的時候,秦卿言握住了顧唯一的手,趕到手腳冰涼,連忙抬起來哈口氣,“怎麽呢,冷嗎?是不是穿少了?……”


    莫離剛漲紅的臉一下子刷地白迴來,甚至連塗好的胭脂都不管用了,果然,她的心裏果然一絲一毫的都沒有他嗎?


    “沒,沒事兒,”顧唯一被她突然的一襲擊就忘記了剛才那種心裏刺骨的冰冷了,下意識地迴到道。


    這次秦卿言卻沒有放開,繼續轉向莫離,“你很美,但是我有唯一一個就夠了。之前我也說過,秦家養你到老沒問題,家裏也有你的一份,但是自己還是想清楚些,不要著了心魔……”


    “難道妻主你沒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嗎?”莫離此時很冷靜,冷靜地不像樣,眼睛隻盯著秦卿言不放開。


    “沒有——”秦卿言毫不猶豫地迴答,至於前身的任何想法,她不會管,因為那不是她。


    “那你當初為何要贖我出來?”


    “為什麽你不是最清楚嗎?”秦卿言迴擊道,原身一個傻白,估計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的。


    “……”莫離哽住了,“那你還不是同意了嗎?若不是當初你也願意,事情怎麽會成功?”


    “那是因為你可憐!”


    “不——我才不要你的可憐——”莫離想要放出狠話,但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隻瞪著一雙大眼睛死死地咬住秦卿言不放,“我不要你的可憐,我隻需要你哪怕一點的關心……”為了他僅剩的一點自尊,他還是忍住了沒說出來。


    秦卿言腦袋都大了她不怕莫離態度強硬,就怕到時候又讓一個男人哭了起來不好收場,若是她下狠心,直接迴他一句“若是不要人可憐就自力更生”,她相信,事情會鬧得更大。


    她不說話了,其他的人更是不出聲。


    好好的一場年夜飯,以這樣的方式開始?


    “我沒有可憐你,我隻是覺得有的時候你需要想一下自己的生活,也需要為別人考慮一下……”冷靜了一會,秦卿言也不那麽強硬了,說實話,要不是莫離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她還真是不在意家裏有這個人。既然決定了要和顧唯一過下去,那麽其他的人就不該摻和進來,但是,看樣子,莫離並不懂她的意思。


    或許是懂,隻是假裝不懂罷了。


    “我是什麽身份?還能怎麽生活?”莫離一想到自己根本不敢出門,生怕遇到以前的“熟人”,愈發地覺得悲苦了,“你們若是嫌我礙眼直說了就是……”卻也並沒有說出要離開的話。


    “莫離哥哥,誰都沒有這個意思……”顧唯一開口了,有些事,還是他來說比較好,“我們本來都是一家人,是自己總是把自己看得比較見外,你看元兒,從來不曾……”組織了下語言,“不曾把自己當外人,隻是,妻主也說過,雖是一家人,元兒會嫁出去,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的……”


    言外之意,誰都聽得出來,隻要不是秦卿言,其他的任他想要過什麽樣的生活都沒有意見。


    “你調香的手藝不錯,可以試著自己開個鋪子,放心,本錢我們幫你出,賺的你自己存著,你有了自己的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也不會總在擔心自己沒有著落……”秦卿言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莫離放在家裏就是個□□,誰知道什麽時候會製造一點矛盾出來,而她,對於莫離真的沒有別的意思,還是等他自己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方法吧。


    調香的事情,她也是臨時起意的,多次聽到人誇過他,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至少,暫時可以讓他專注這件事,沒時間想其他的。


    聽了秦卿言的話,莫離倒是罕見的沒有反駁,他確實缺錢,從來都沒有這麽缺錢過,他甚至有一度曾懷疑,若是再讓他做個選擇,他會不會還是那麽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那個紙醉金迷的地方……不,他會的,他一定會的。


    仿佛又迴到了那個帶給他無盡噩夢的地方,他打了個寒磣。


    “我之前確實有不對的地方,我不該妄想自己不該想的東西”總而言之,莫離還是決定先道歉,尤其是對顧氏,“是我著魔了,可能因為是她帶我走出了泥潭,所以才把她抓住當救命的稻草……”


    “唯一,你原諒我吧,以後我不會了,”莫離想明白自己的處境之後,決定妥協,再說,他們提的,也確實不失為一個好的方法,“還有,妻……秦姐兒,我也對不起你,你們一家對我這麽好,我卻……”


    “你放心,我以後會改的,像你說的那樣,找到自己的生活……”莫離一下子就接受了,秦卿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受。


    倒是顧氏幾人都放下心來,“莫離大哥,你放心,有什麽困難,我們都會幫助你的……”


    沒有了芥蒂,接下來的年夜飯,吃的還算是比較和諧的,秦卿言昏頭昏腦的,說了好些醉言醉語,還算是比較圓滿的結束了舊的一年的最後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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