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岩在獨孤紹棠有若實質的目光下汗出如漿,許久方聽他道:“起來吧!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還要一勞永逸把問題解決了才是。”


    杜岩直起身子,慚愧的說道:“都是小人托大,不該覺得吳世子的人沒見過小人真麵目,便不會輕易查到這把刀的下落。”


    他抬眼見獨孤紹棠緊蹙著眉頭,一臉沉思的樣子,又道:“這是小人惹出來的禍事,理應自己解決,小人這就帶著彎刀去吳地一趟,讓他們知道東西在小人手上,不行就把東西還給他們。”


    獨孤紹棠冷哼一聲,“到我女兒手裏的東西,就是給她砸了、熔了,斷無還迴去的道理!他越想要迴,就越不能給他!”


    沉吟片刻,又道:“我給你些人手去吳地一趟,就算不能刺殺了吳王世子,也務必將吳地攪個天翻地覆。敢傷害我女兒,我叫他悔不當初!”


    又喝道:“拿紙筆來!”


    小廝把紙在案上鋪好,獨孤紹棠提筆在紙上提了幾個大字:“犯我者,必誅之!”


    墨汁淋漓,筆鋒淩厲,濃濃殺意透紙而出。


    獨孤紹棠把紙吹幹,道:“把這個給我釘在吳世子府的正堂上。”


    杜岩得了命令,天一亮就帶了幾名高手出發去了吳地。


    獨孤紹棠也不瞞著獨孤維唯,將他跟杜岩對吳地的猜測說了。


    末了指著獨孤維唯腰間的彎刀說道:“這彎刀不知擔著什麽幹係,維唯不若交給爹爹來保管,也好省些麻煩。”


    獨孤維唯聽完,也想唯有因為這把彎刀的緣故,自己才會屢遭危險,除此之外,也解釋不通自己一個小孩兒無緣無故屢屢遭到算計。


    但她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是遇到危險就任慫的,仗著“心裏住著個千年老妖怪”,每每危急時刻總能本能的知道該怎麽避免危險,所以頗有幾分豪氣幹雲的迴她爹道:“怕他何來!這是我們弁州,我們沒有提防還罷了,現在知道了敵人是誰,在自家地盤上還要縮手縮腳,豈不是長了別人誌氣,滅了自己威風?”


    獨孤紹棠大聲應好。


    獨孤維唯的一番話本來就是他的心聲,隻不過擔心女兒害怕才說這一番話,沒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卻半點沒有害怕,跟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父女兩頭碰頭又將彎刀研究了一番,仍沒發現半點端倪。什麽火燒、水浸、爆曬、冰凍,諸般手段一一試遍。


    獨孤維唯甚至仔細觀察了刀刃與刀柄接縫處,發現完全嚴絲合縫,不像能打開的樣子,才隻得作罷。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都督府那夜鬧的動靜大了,第二日節度使府便知道了。


    獨孤紹棠瞞下了起因是因為那把斜月彎刀所致,隻說初步判斷是吳地探子夜探都督府。


    楊渥借此上書朝廷,言道吳地三番五次派人入弁州打探大魏虛實,刺探軍情,並圖謀擄弁州都督之女為質,種種行為,意在挑釁大魏等等,期望朝廷早日發兵攻打吳地。


    楊渥的用心,獨孤紹棠多少能猜出來。


    大魏若對吳地用兵,僅弁州兵無異以卵擊石。朝廷必派重兵前來,那麽會派哪路軍?由誰領兵?其實不難猜。


    大魏目前邊境還算太平,但是邊境軍卻不能隨意調動。


    能機動作戰的也隻有太子的鐵鷹軍。


    鐵鷹軍戰功赫赫,自大魏立國一來,半壁江山皆是由太子領鐵鷹軍打下的。


    鐵鷹軍前年剛打下西夏,把西夏黨項諸部並入大魏版圖。


    因多年用兵,國庫空虛,朝廷目前正在休養生息,鐵鷹軍也在整頓恢複元氣中。


    太子領軍出征,京城便是恭王的天下,若戰事不順,或在期間皇上再有個三長兩短,儲位花落誰家還真說不定。


    楊渥打的可不就是這個主意!


    天下總有一些人,總覺得能把別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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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夜襲之後,為安全起見,獨孤紹棠對女兒身邊的丫鬟也開始了嚴酷的訓練。


    也不知把阿敏阿捷弄到哪去訓練了,等人迴來時,已經變得寵辱不驚,且警醒無比。


    就連叮叮當當也時不時被提溜出去,拿蛇蟲、死人下一下。


    以至於後來獨孤維唯身邊頂用的丫鬟個個淡定無比,就是見到死的慘不忍睹的屍體也能將其看成草木。


    天氣一天天轉冷,初雪這日,獨孤維唯迎來自己八歲的生日。


    一大清早,獨孤維唯就被叮叮當當按在妝台前一番搗拾。她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頭上梳著丱發,兩縷頭發從中垂至肩部,看起來清新可愛。


    可是-----兩個發錐根部戴著的是什麽鬼?


    獨孤維唯一把扯掉頭上的縮小版大紅芍藥宮花。真是夠了,不就過個生日嘛,穿一身大紅不算,頭發上還戴著大紅花,狀元遊街呢,還是扮年畫娃娃呢!


    當當手忙腳亂製止,“小姐啊,別扯壞了,好不容易才梳好的。”今天的梳這頭發費了好大功夫好不好。當當都要哭了。


    於氏在旁邊笑罵:“真是被小姐慣得越發沒規矩,小姐覺得你梳的不好,就再梳一遍,哪有那麽多廢話。”


    當當吐吐舌頭不敢再說。


    當當不過八歲,能有什麽品味,能把頭發梳齊整都不錯了。獨孤維唯也不會生她的氣,笑罵兩句作罷。


    讓於氏重新給梳整齊,自己在妝篋裏找了兩根白玉蓮花簪子各簪在兩邊。


    叮叮從門外進來,笑眯眯道:“小姐,大少爺捎信來了,還給小姐稍了生辰禮物。”


    獨孤維唯大喜,提起裙擺起身,一邊眉開眼笑往外走,一邊問道:“在娘那裏吧,我去看看。”


    獨孤維唯走到正堂門外,門敞開著,卻沒有丫鬟在外伺候。聽裏麵沈氏帶著哭腔的聲音道:“……難道維清的婚事就由著秋氏擺布?秋氏她怎麽敢……怎麽敢……”


    “好了,消消氣。秋氏打主意也白打,你我作為父母不同意,她還能把侄女強嫁過來?”


    獨孤維唯恍然大悟,原來二嬸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大哥。她沒見過二嬸秋氏,但沈氏平時偶爾提起來,嘴上雖沒說什麽,但獨孤維唯能從她臉上的細微表情看出,她很不喜歡二嬸。


    所以獨孤維唯很能理解她娘的心情,讓自己引以為傲的長子娶二嬸的侄女,能願意才怪。


    “可是婆婆寫這信......”


    “你別著急,待我寫信迴去,讓爹拒了。維清的婚事不著急,過幾年我們迴了京城再給他說親不遲。”


    “可我們還能迴去嗎?”


    “可以的,你信我!”


    獨孤紹棠出了房門,看見女兒坐在廊下的台階上,一隻小手托著腮,目視遠方,一副深思的模樣。


    這小小人兒做出這幅模樣,著實可笑可愛。


    獨孤紹棠心裏的些微不快頓時如廚房頂上飄著的炊煙,風一吹就散了。


    他步下台階,在獨孤維唯身旁蹲下,學著她的樣子托腮遠望,也不看她,道:“維唯看什麽呢?”


    獨孤維唯長長歎口氣道:“唉,也不知大哥會給我找個什麽樣的大嫂?”


    獨孤紹棠被她的模樣逗樂了,揉揉她的發頂,“不管娶什麽樣的,肯定得我們維唯喜歡,維唯不喜歡我們就不娶。”


    獨孤維唯噗嗤一下笑了,拿頭頂在她爹臂上蹭幾下,故意道:“大哥喜歡,一定要娶怎麽辦?”


    “先打斷腿,再關起來!”獨孤紹棠故意惡聲惡氣說道。


    獨孤維唯咯咯地笑,“那麽娘會先打斷我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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