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捅馬蜂窩事件,沈氏約束著獨孤維唯盡量少帶她出門。


    貴婦們平日應酬還是比較多的,不是這家老封君壽誕,就是那家孩子滿月。


    但沈氏實在是怕了女兒闖禍的本事,出門是能不帶獨孤維唯就盡量不帶。


    獨孤維唯無聊之下盡在家裏搗鼓吃食了,繼紅燒肉之後,又讓廚娘按照她的想法做出好幾種以豬肉為材料的菜式。著實令一家大小大快朵頤,一個個都有些發胖了。


    後來杜岩來了之後,纏著杜岩不是讓講江湖故事,就是讓教她功夫。小小人兒每日安排滿滿,也不吵著出去玩。


    杜岩到都督府已有月餘,他對都督府的穩定生活極其滿意。


    獨孤維唯三五不時弄些聞所未聞的吃食送過來,眼看著身體跟著一天天胖起來,他都害怕這樣下去有一天飛簷走壁再也飛不起來。


    獨孤維澤和獨孤維濯每天早上卯時起床,先習武一個時辰,辰時去州學讀書,中飯就在學裏用。下午酉時初歸家,在衙署校場跟退役的老兵再習一個時辰武,才到用晚飯時間。


    獨孤維唯雖是女孩,但對習武卻極感興趣,每天下午等兩個哥哥迴來,也會到校場跟著練習。


    獨孤紹棠對兩個兒子異常嚴厲,每天讓人盯著練習拳腳、騎射,風雨無阻,一刻都不放鬆。


    對女兒卻放任自流,遇到天氣不好,總是勸小丫頭迴屋歇著,說父親哥哥自會保護她周全,用不著她習武。反倒是小丫頭自己十分喜歡,每天都堅持跟兩個哥哥一起練習。


    杜岩清楚自己的職責,每次隻要獨孤維唯去校場,他就會寸步不離跟在身邊。


    獨孤維澤十四歲,獨孤維恆也十二了,功夫練得異常紮實。杜岩有時手癢,也會跟他們對上幾招,興致上來還會指點幾手輕身功夫。


    杜岩猶善小巧騰挪的功夫,最適合獨孤維唯這樣身體柔軟,沒什麽力氣的小姑娘學習。


    獨孤兄弟學習的是大開大合、舉重若輕適合上陣殺敵的功夫,卻不是獨孤維唯這種嬌滴滴小姑娘學的。


    自跟杜岩學習後,獨孤維唯如魚得水,學起來極其認真。除了拳腳功夫,獨孤維唯對騎射也很有興趣。


    獨孤紹棠還為她專門物色一匹溫順的小馬,有空便親自教導。另外專門定做了小弓小箭,還有小軍弩、小手弩讓她學著玩。


    獨孤維唯練習的有模有樣,雖年齡尚幼,手勁不足,但準頭卻已極好,令教獨孤兄弟騎射的武師傅都刮目相看。


    連帶著她的閨房也半點沒有女孩子應有的模樣,刀劍、弓箭、手弩掛滿了整個牆壁。


    天氣漸漸轉涼,已要入冬了。獨孤維唯因初初習武,正在興頭上,也不鬧著出門。過了這些日子,那股勁頭漸漸過了,在家裏再也呆不住了。


    孤紹棠紹棠對女兒是有求必應,趁著休沐,親自帶著獨孤維唯去虹橋遊玩。


    他用大披風把女兒一裹,放在馬前,帶著杜岩和一名叫三青的親兵一起出門。


    出了都督府大門往東走,到中正街中段節度使府大門前折向南,過了一座拱橋,人馬就立刻多了起來。


    這條街依弁水而建,就叫弁水街。道路兩側店鋪林立,有酒樓、茶館、當鋪、作坊,酒幡幌子迎風招展。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形形色色。挑擔的、賣藝的、算命的、乞討的,男女老幼,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匯聚成一個名叫世俗的東西。


    獨孤維唯坐在父親的馬前,穿行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兩側是古色古香的建築,招搖著各種幌子。身旁車水馬龍,人們長袍襆頭,來來往往,悠然自得。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身邊過往的人似乎都處在另一個空間,而她在做著一個離奇的夢。


    腦中時而閃過自己穿著奇怪的藏藍色衣服,頭上戴著同色的圓頂帽子,帽子前麵有個半月形的帽簷,腰上束著皮帶子,跟幾個同樣打扮的人在一起說笑。


    她有些迷茫,不知這些畫麵代表著什麽,是不是上輩子的經曆......


    “……要不要嚐一嚐……”獨孤紹棠問到。


    “啊?爹爹你說什麽,嚐什麽?”獨孤維唯猛然驚醒,搖搖腦袋,那些突然冒出來的畫麵和異樣的情緒如潮水一般退去,便如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獨孤紹棠揉揉她的腦袋,笑問:“想什麽呢?跟你說半天話都沒聽見。前麵有點心鋪子,要不要各樣買點來嚐一嚐?”


    獨孤維唯對於吃那是來者不拒,不過想想還是說:“現在不著急,等我們迴來再買吧,省得帶著一大堆東西不方便玩。”


    獨孤紹棠也不堅持。


    再走一段,就到了城門口。門口處幾個軍士把守,遠遠看見獨孤紹棠,立刻端正身子,雙手抱拳正待上前行禮,被獨孤紹棠擺擺手製止。


    獨孤紹棠總督弁州軍馬,兼領衛戍州城,城門郎將自是識的。


    出了城門,隻見阡陌縱橫,田畝井然。道路兩側一溜柳樹,枝條光禿禿的,黃葉堆積滿地。枝椏間掩映著草舍瓦屋,遠遠田間隱見農人勞作。


    往前約莫二裏地,漸次熱鬧起來,遠遠都能望見高高拱起的虹橋。


    橋上車水馬龍,橋下船隻穿梭。河中桅杆衝天而去,河岸纖夫號子齊喊。


    道上人喧馬嘯,摩肩擦踵,道旁柳林中或倚樹閑談,或坐地歇腳。放眼望去,一派忙碌繁華的盛景。


    人多處獨孤紹棠索性下馬,仍讓女兒坐在馬上,自己牽著韁繩護在一旁。杜岩跟名叫三青的親兵一左一右跟著。


    獨孤維唯在馬上視野開闊,走沒多久就看見右側前方圍著一群人,人群中一人正在打拳賣藝。


    忙伸手指了指,示意前往。坐在馬上到不了跟前,獨孤紹棠幹脆把她抱下來放在肩上,擠進人群。


    隻見圈中一名大漢,虯髯戟張,打著赤膊將一套拳打得虎虎生威。


    獨孤維唯這些日子正學功夫,覺得自己也算是跟那漢子“同道中人”了,不管看懂看不懂,煞有其事連連點頭,叫人看了忍俊不禁。


    這大漢出拳帶風,身形端凝,每次單腳頓地必濺起高高的塵土。打到罕處,每出一拳似乎能卷起一圈氣流,站在近處的人都能感到撲麵的勁風。


    眾人不由自主發出一聲“好”,中間夾雜著清脆稚嫩的童聲,卻是獨孤維唯看到忘情處發出來的。


    眾人都循聲看來,見是稚齡幼童,都是會心一笑。中間有個錦衣胡服者,四十多歲的樣子,見她玉雪可愛,忍不住逗弄道:“小丫頭看得懂麽?”


    獨孤維唯一本正經迴到:“小丫頭自然看得懂。大叔看得懂麽?”


    那人哈哈一笑,衝獨孤紹棠道:“令愛真有趣,兄台好福氣。”


    獨孤紹棠一臉正色,點頭道:“那是自然。”


    那人不由又是一笑。


    一套拳打完,大漢已是汗水淋漓。眾人轟然叫好,喝彩不斷,當間有一婦人拿著托盤挨個點頭施禮。


    獨孤維唯知道這是要賞錢了,有些興奮地低頭向她爹道:“爹爹,多給點。”


    旁邊的三青忙掏出一把銅錢,放在托盤中。那婦人連連道謝。


    看完打拳,獨孤紹棠仍將女兒放在馬上。三青忙上前牽了馬,杜岩跟獨孤紹棠一邊一個護住。


    走了一小段路,獨孤維唯扭過頭去,見剛剛那個錦衣胡服的中年人正在跟那打拳的大漢不知商討著什麽。


    獨孤維唯示意她爹去看,問道:“爹爹可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獨孤紹棠扭頭看了一眼,繼續向前走,跟女兒解釋道:“估摸是看中了那人身手,想收歸己用。”


    獨孤維唯道:“那位大叔功夫很好呀,他為什麽不去投軍?還能混個前程。”


    獨孤紹棠失笑,“小丫頭懂什麽,就知道功夫好不好?還知道投軍能混個好前程。”


    獨孤維唯嘟著嘴巴,不依道:“我就是知道,就是知道。”


    身後杜岩和三青也跟著微笑,杜岩說道:“小姐眼光真好,剛才那人功夫是挺好的,如果從軍,肯定又是一員猛將。”


    獨孤紹棠卻心中自有一番思量。


    前朝募兵,兵士得自備衣糧、馬匹、兵器。


    普通百姓哪裏備的了這些東西,往往傾盡家財,四方借貸才勉強過關。兵士帶著東西走了,家人背負著這些債務,還不知道承受多少艱苦才能還清。


    且不說這些,前朝藩鎮割據,朝廷頻頻用兵,導致兵士戰死者不知凡幾。邊軍將領更是除了剝奪普通士兵的財物外,還常常在戰事之後讓士兵服苦役,這些士兵往往好不容易在戰場保得性命,卻被自家將領折磨致死。


    種種原因,導致百姓談兵役色變。不少人寧願拖家帶口,背井離鄉,甚至逃到深山,也不願意服兵役。


    如今雖建立了新朝,募兵製度也改變很多。但百姓不願服兵役的念頭根深蒂固,想要改變這一現狀,還有一大截路要走。


    獨孤維唯見她爹一副有所思的樣子,瞠大了雙目,直直盯著他看。


    獨孤紹棠忍不住笑了,他在女兒頭上揉了揉,說道:“有時間爹爹再跟你好好說道說道。”


    他倒不認為女兒太小,這些東西過於複雜,不適合她聽。他隻是單純的認為,女兒不該僅做個藏在閨中,不食人間煙火的千金小姐。


    她應該有寬廣的心胸和眼界,好應付長大後的各種複雜局麵。隻是這些事情過於複雜,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欲待迴去後在跟女兒逐個分析。


    獨孤維唯也不糾結,興致勃勃又看向他處。


    獨孤紹棠極滿意自己女兒的乖巧懂事,伸手憐愛的摸摸她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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