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坤說得就是在且適園認識的宋正。


    沈則雍不知道宋正,可他知道宋閣老,他是兩朝元老,在皇位交替中不但平安度過,還扶了兒子一把。即便現在隻是刑部侍郎,可現任尚書已到乞休的年紀,不過再兩三年,這上去的人選已經是板凳上釘釘的事情了。


    而宋正既然是宋閣老的孫子,刑部侍郎之子,未來的仕途也基本上是定好了的。


    沈則雍有些驚喜於長子認識宋正。


    “可見今日之行,也不是全無收獲的。”


    沈嘉坤眼角眉梢都是喜慶:“也不能什麽好事都被三房得了去,三弟也算是有點用處。”他再自大也知道,若非寶華公主對沈嘉和另眼相看,沈家上下斷然是沒有機會去且適園的。


    那宋正算是沈嘉坤的意外之喜了。


    “本來我也打算在宴上提起。”沈嘉坤語語氣中帶了一絲懊惱,他當時也被震驚了,渾然就忘記了這件事情,倒是被沈嘉和專美於前了。


    他實在是不甘。


    沈則雍搖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且讓他得意一迴,年輕氣盛,總是有的。”遲了就是遲了,隻是現在嚷嚷出去反而讓沈嘉和有所防備。


    “那宋正既然有心交好,你也不可端著身份,需要適時放下身段。”若非沒有其他選擇,沈則雍不以為長子適合接班,他太過心高氣傲。隻是既然沒有選擇,他這個做父親的隻能時不時在旁邊敲打。


    今上幾次未同意請封世子的奏折,然沈嘉坤早就視定遠侯府為囊中之物,言語中自然帶出世子的傲氣。


    眼下聽了父親的話,不由訕訕一笑:“父親放心。”又道:“之前約了後日見麵,隻是這出門在外,怕是手頭上不方便。”


    沈嘉坤的眉頭立時皺起。


    因著定遠侯府早在他夫妻二人手中,平日用度上,自然不會委屈了長子,更甚至隻怕妻子那邊貼補不少。


    再大的家業若是落在敗家子手裏也撐不了幾年,何況沈家早不是十年前的沈家,這些年產業縮水,也就比當初分給鄭氏多了大半。可問題是,當年就是隱藏了許多後才有那析產別居的契紙。


    沈則雍拉開抽屜,數出五張銀票遞了過去。


    “這次可是正事。”


    沈嘉坤笑道:“兒子難道分不清好歹不成?父親放心。”


    沈則雍揮了揮手。


    從父親那出來的沈嘉坤,一轉身就去了胡氏那裏。


    等沈則雍迴到正院的時候,就看到胡氏欣喜的樣子。


    “何事這般高興?”


    胡氏聞言正要開口,想到兒子特意囑咐的話,便上前去替丈夫更衣,再開口的時候已經換了話題。


    “是英姐兒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若英是長女,從小聰慧,不隻是沈則雍,老定遠侯爺曾經對她抱以厚望,可以說在沈家未落寞前,沈若英是被重點培養的嫡長女,嫁作王妃也是可以的。


    沈則雍對長女尚有關心,自然也知道她的心結


    作為父親和定遠侯,他同樣也是非常關心那件事情,唯有為龔家綿延下長孫,女兒才算是徹底在龔家站穩。


    許家有許貴妃,龔家也有龔妃。


    這些年為了子嗣的事情,妻女沒少鑽研。


    陽道走遍了,接下來的自然不是什麽好宣揚的。


    沈則雍遂點了點頭:“女兒的事情,你要多以留意。”


    胡氏笑著應了。


    “李氏這些年一直不見動靜,是不是也……”事關兒媳婦的事情,胡氏說得也有些羞恥,隻是貞娘好歸好,可沈嘉壇都成婚了,沈嘉和必然也不會耽擱太久。長子嫡孫,必須出在大房。


    “再等等。”沈則雍含糊道:“總歸要等英姐兒生下來再看看,畢竟不是什麽好……”


    胡氏急了:“可是那畫姐兒不是挺好的嘛。”


    “不差一時半會,就是懷上了,能不能揣穩了還另說。事關沈家子嗣,自然是謹慎更謹慎。”


    “也罷,畢竟她還未應允。”胡氏點頭。


    丫鬟端了銅盆水進來。


    沈則雍洗了手,拿著帕子擦拭:“嘉春那邊,你是不是安排了人。”


    胡氏眉眼一變,諷道:“怎麽?老爺是不允了?”


    “你說到哪裏去了?”沈則雍擰眉。


    胡氏窺了丈夫一眼,似乎不是為了這個原因,這才緩了臉色,略帶討好地說道:“也不能怪我,你知道她是我的心結。我讓她的兒子活著,已經是看在那是老爺您的子嗣上了。若非如此,他豈能平安到現在?”


    至於養廢一個人?


    那實在是太容易了。


    沈則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失神。


    “難不成老爺還真的對那個賤人念念不忘了?”胡氏捕抓到,心裏頓時翻起駭浪,忍不住刺了一句。


    “那都是往事了。”沈則雍麵色有些不自然,又惱又怒,看著胡氏哼聲離開。


    胡氏氣惱不已。


    桌上的小匣子直接被她甩飛到地上,裏麵的銀票落了出來。


    蘭草聽到動靜跑了進來,看到那一摞有上萬兩肅穆的銀票是眼也不眨地收拾好連同匣子放迴桌上。


    胡氏看了她一眼:“你把這個給大少爺送去。”


    蘭草沒問原因應了是。


    沈嘉坤不在院內,李氏問了緣由。


    蘭草笑笑搪塞過去。


    李氏看著蘭草離去的背影,表情晦暗不明。


    蘭草去了外院,很快返迴。


    她看著胡氏猶豫了一會兒說道:“奴婢去問過了,侯爺是去了書房,幾個伺候的都是小廝。”


    胡氏點了點頭。


    這些年,沈則雍再沒有在女色上犯了糊塗。


    這本是好事,偏偏胡氏雖再三勸慰自己,還是忍不住去想這裏麵是否因為有那個女人的原因。


    因為她的死,再沒有人入丈夫的眼裏。


    胡氏看著蘭草突然說道:“匣子送過去了?”


    “大少不在院內,奴婢不敢交給大少奶奶,去了外院才找到大少爺。”蘭草低聲說道。


    “李氏?”胡氏搖頭歎氣,這個兒媳婦在且適園的表現多少有些讓她失望,隻是人選當初是她選的,她總得在大麵上幫著撐麵子。


    “蘭草,你多大了?”


    蘭草猛地臉一紅。


    胡氏笑道:“害羞了呢。”


    蘭草猶豫著抬起頭,看了胡氏一眼,方才小聲說道:“奴婢十八了。”


    胡氏恍然:“竟是被我耽誤了?”難怪看蘭草恍若成熟的果子,自然是那些青澀小姑娘比不上的。


    蘭草不敢抬眼,卻也感受到麵前的人在審視她的身段,特別在下身停頓了許久。即便同是女子,也讓她又羞又急。


    胡氏開口了。


    “嘉春那邊可有傳消息過來?”


    蘭草一怔。


    前後話題變換太快,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胡氏皺眉,底下的人有點心思並不妨礙,可若是耽誤了事就實在令人不喜。


    胡氏的表情太過明顯。


    蘭草心驚,忙道:“這次三老爺是府裏人誰也沒帶,嘉春少爺那邊雖跟了伺候的人過去,可在半道也被甩開了。”


    也是事後才知道沈則言的去向。


    隻是再派人去,也不是那麽快就傳了消息過來。


    胡氏有些不悅。


    蘭草忙低下了頭。


    “這老三……到底想做什麽。”胡氏實在是難以理解沈則言的舉動。


    後悔了?


    那會不會太晚了?


    胡氏想到鄭氏的性格,頓時冷笑了起來。


    ……


    沈嘉春戰戰兢兢地探著手去勾那藏在樹冠裏的鳥窩,幾次挨著邊了又差一點沒有夠著,身子漸漸開始打晃,他的冷汗跟黃豆一般滾落下來。


    “趕緊的,沒拿到,誰也不用睡覺了。”底下傳來一道聲音,讓沈嘉春身子一抖幾乎要掉下去。


    沈則言趕緊往旁邊一站。


    沈嘉春哎呦一聲,摔落在地上。


    沈則言看著他直歎氣。


    沈嘉春顧不上身體疼,從地上爬起來,小聲說道:“三叔,侄子扶您上去吧。”他再不喜歡沈家的人,也做不到當著沈家祠堂裏列祖列宗的命踩在三叔的身上去樹上夠鳥蛋。


    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他真怕一個響雷劈下來。


    沈則言看著他不說話。


    沈嘉春的雙腿又開始打顫了。


    要不是眼前這人從沈家出來一直與他一道,兩個人幾乎沒有分開的時間,他絕對會以為是換了個人。


    在祠堂的三叔和在沈家的並不像一個人。


    沈則言無視侄兒的膽怯樣,抬頭看了看樹冠,眼裏閃過一絲痛楚,轉過身去了祠堂裏麵,那裏鋪設了好幾個蒲團。


    他熟練地走到其中一個上,盤腿坐下,白玉般的臉龐微微抬起,注視著房頂,一動也不動的。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沈嘉春屏住唿吸,躡手躡腳地進入祠堂,徑直走到那個人的後麵坐下。


    祠堂之行,目的明確,但並不容易。


    沈嘉春看著前麵人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三叔到底在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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