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池這邊開著車,聽陸北辰說這麽一嘴後已是冷汗直出,再想到剛剛見他的那一幕就不由後怕。如果陸北辰的意誌力不是非比尋常,如果當時他們就一直在那輛車裏開著走……


    “荷包到底是哪來的?”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他才不相信陸北辰會對那種東西感興趣。


    如果是別人把荷包放進車裏的,那就是有意為之了,所以羅池覺得更後怕的是,幸虧當時害他們的人不在附近,否則連車帶人把他們給推到懸崖峭壁之下沒人會知道,就算以後會被發現,那麽最合理的解釋無非是天黑山路出了危險。


    羅池的話音剛落,隻聽顧初“啊”地一聲,陸北辰了解她,轉頭看著她問,“想起來了?”


    顧初點點頭,臉色看起來很凝重,“就是在天玄女身上發現的那個氣味,天魂草的氣味。”


    關於天玄女的事在來縣城的路上顧初已經跟羅池複述了,所以羅池對天魂草一事挺清楚的,還沒等陸北辰開口他就說,“你不是說天魂草的氣味都可以遮蓋乙醇嗎?可荷包裏的玩意兒沒氣味啊。”


    沒錯,陸北辰從天玄女身上扯下來的織錦上麵的確有濃濃的草藥味,後來向池也是聞了那個氣味才判斷出是他在西寨老鄉家見到的天魂草。


    “荷包裏的植物不是沒氣味,隻是氣味很淡會被人忽視。”顧初仔細研究袋子裏的植物,“隻是我也想不通,如果這東西真跟天玄女身上的草藥是一種的話,為什麽一個氣味濃烈一個氣味很淡呢?”


    陸北辰最後跟她確定,“是同一種氣味吧?”


    顧初這個可以肯定,“是。”


    “先不管這東西到底是什麽,先想想誰能害你吧。”羅池又繞迴剛剛的話題。


    陸北辰這才問,“你們怎麽來了?”


    “你弟弟心思縝密,知道你身邊沒人後就十分擔心,我和顧初呢也越想越覺得不踏實,趕緊來迎你們。”羅池告知。


    後座的語境迷迷糊糊地搭腔,“陸教授身邊怎麽沒人?我還跟著教授呢。”


    羅池撇撇嘴沒說什麽,顧初扭頭,狀似可憐地瞧著語境,“可憐的孩子,你的攻擊力和你的防禦力一樣弱啊。”


    語境一頭霧水的,撓撓頭,“我怎麽了?不就是剛剛有點打瞌睡嘛。”


    她不打算跟他普及剛剛的情況是有多危險,現在她所關注的問題跟羅池一樣,究竟是誰把荷包放進來的?陸北辰沉默片刻,“如果對方真心是要我的命,那麽就不可能采用這種辦法。”


    “什麽意思?”羅池不解。


    “為什麽有人會注意我?是因為西奈山的案子,我來省城是做報告,如果對方不想讓我開口,應該會在我來時下手,而不是等到我都已經做完報告了才想起害我。”陸北辰冷靜分析,“荷包裏的很顯然是一種慢性揮發氣味的植物,等人中招需要時間,所以,相比對方是殺人的意圖,更像是威脅。”


    顧初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可越是這樣就越無法心安。羅池緊握了一下方向盤,“奶奶的,敢在老子頭上撒野了。”


    “又或者……”陸北辰眉間思量,話說了一半留了一半。


    羅池和顧初都等著他說下去。


    然而,他閉口不談了。


    倒是語境,好奇地看著他的側臉,“教授,你說什麽呢?”


    天際有光亮,是日出前的征兆,雲際線被光影照得似在浮動,如同水光流線般豔麗。淡淡的光亮落在陸北辰的側臉上,他看上去有幾許倦怠,良久後再開口時轉了話題,“想找出放荷包的人並不難,我臨出發前倒是有幾人接觸了車子。”


    貢卆起風的時候風沙會大一些,所以他特意找了幾個小工刷了車。這件事羅池也知道,眉頭一皺,“那幾個小工?好像是縣上來的。”


    “未必是那幾個小工。”陸北辰否定了羅池的推斷。


    羅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陸北辰淡淡地補了句,“除了那幾個小工,還有沐清瑤。”


    慢性毒藥形同錯誤的愛情,先讓你渾然不覺,等反應過來時已身中劇毒。天魂草,他們所有人,包括向池都以為它是一種氣味強烈的植物,因為他在西寨的老鄉家裏都能聞得到那種氣味。但實際上,當陸北辰將荷包裏的植物暴露於空氣中不到半小時裏,植物的氣味就變得愈加強烈了。


    後來醫療組的中醫同事得出個結論,也許天魂草就是一種慢性揮發氣味才能影響人的神經係統的植物,生長的時候可能本身沒有毒性,但當枝葉脫離了根莖,那麽它的毒性也就慢慢隨著氣味的散發而滋生,可怕的不是能聞到氣味,這世上會有一些植物可能問道氣味時藥效或毒性已經散了,天魂草就是這種。


    所以,向池在老鄉家聞到的已是沒了毒性的天魂草,用在天玄女身上的天魂草也未必是為了操控她的,也許隻是單單用來遮住乙醇的氣味。但顧初對後者的推斷持有否定意見,她說,“為什麽不可能是天魂草一開始就放在她身上,從毒性揮發到毒性散盡呢?”


    她的這個推斷令人更加不寒而栗。


    迴到貢卆當晚,羅池和徐警官就兵分兩路,徐警官帶著一隊人去西寨帶迴王族長問話,而羅池和剩下的兩名警員扣留了瑤姐。


    這一晚客棧沒有歌舞升平,也沒有打遠就能聞到烤肉香味的篝火聚會,更沒有青稞酒灑在空氣中的清洌,就連醫療組的晚餐都是在旁邊的餐廳完成的。


    樓上樓下安靜得要命,尤其是一樓行大廳,明明是坐著人的,但各個緘默,那詭異的氣流就像是長了腳似的爬滿了整家客棧。


    瑤姐獨自坐在一張椅子上,她顯得惶惶不安,坐在那看似局促得很。頭頂上的光今晚似乎格外亮,照得她的臉頰過於慘白。關著門,風進不來,細細打量她的額頭上鋪著一層密密汗珠。


    在她的右手邊坐著顧初,顧初旁邊坐著陸北辰,陸北辰看上去悠閑輕鬆,麵前放著一份黑色文件,闔上的。瑤姐的正對麵就坐著羅池,雖說一身休閑服,但麵色不怒自威,盯著她,目光似刀子。


    其他兩名警察坐在羅池的手旁,其中一個攤開麵前的記錄本,手持著筆在等候。


    偌大的客棧就這幾人在,平時熱鬧慣了的人,突然就這麽嚴肅起來也是挺奇怪的。


    陸北深是局外人,他除了對西奈山的考察感興趣外剩下的就是擔心陸北辰在這件案子裏是否安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見羅池對瑤姐有三堂會審的架勢,他早早地就帶著淩雙到湖邊散步去了。


    喬雲霄又發揮了“外交官”的角色,徐警官他們想要進西寨也許可以強闖,但麵對那麽一個規矩多的西寨總要有所顧忌才行,另外,王族長隻能算是案件中的關鍵人物,至於他對天玄女所做的事也都是陸北辰幾人的猜測,所以強行帶走肯定會壞事,隻能讓喬雲霄以探訪的名義見著王族長,然後徐警官他們幾人再見機行事。


    羅池點了支煙。


    這是他審問犯人的習慣,雖然,他很不想把瑤姐當成犯人。


    “還不承認嗎?”


    他的口吻生冷,乍一聽就覺得是寒冰入耳,就連這陣子跟他東跑西顛的小警察都為之一顫,許是沒料到羅池審問時會有這麽大的權威力。而顧初以前是見過羅池審訊犯人的,深知他在口吻的不客氣上已經打了折。


    瑤姐有點扛不住了,額上的細汗開始往下淌,少許,她抬手擦了擦汗,見羅池的目光跟錐子似的盯著自己瞧,心口一緊。咽了下口水,好半天後終於開口,“我承認,荷包是我放進去的。”


    “你想殺陸教授?”羅池咄咄逼人,“你跟他有多大的仇和恨?竟想要殺他?”


    “我沒想殺他!”瑤姐連連擺手,“真的。”又看向陸北辰,拚命解釋,“請你相信我,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陸北辰雖是在現場,但不參與審訊過程,所以在瑤姐看著他說話時,他置若罔聞。瑤姐見狀後急了,扭頭看顧初,一把扯過她的手,“咱們相處也算是有一陣子了,你不相信瑤姐我的為人?”


    顧初自然不能做到陸北辰那種鐵石心腸,輕聲勸說,“瑤姐,你還是把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說出來吧。”


    瑤姐使勁咬了咬嘴,手掌攥拳,“我……”


    羅池冷笑,“你千萬別告訴我那荷包放進車裏是用來熏蚊子的。”


    “不是……”


    “老實交代!”羅池冷不丁地大喝了一嗓子。


    嚇得瑤姐一激靈,緊跟著脫口而出,“我真不知道什麽天魂草的,我以為這荷包是提神用的。”


    “提神?”羅池雙眼微微一眯,“沐清瑤,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好騙的?如果是給陸教授提神用的,你何必偷偷摸摸?”


    “因為陸教授碰觸到了天玄女,王族長不想他受到山鬼的詛咒,所以才讓我把荷包放進他車裏,我一直以為荷包裏麵是放著類似開光符之類的,就像是報平安的車掛件。”瑤姐也不想引禍上身,全盤托出了,“如果你們不說天魂草的事,我壓根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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