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請到假嗎?”我問。


    “怎麽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大隊長那裏請假還是很好請的,嘿嘿。”胖強憨笑著說。


    “可我不好請啊,我這不才請了公休假迴來,剛過一周,估計不好請。”我有些為難。島私夾圾。


    “那怎麽辦?師父在就好了,他認識的人多,給你們領導打個招唿就沒問題。”胖強咂巴著嘴。


    “恩,我明天上班先探探大熊的口風吧。”


    “行,我等你電話。”


    這樣幹等著也不是辦法,第二天還要上班,我與胖強就各自睡了。為了讓新生好好休息,我仍然睡的沙發。躺在沙發上,我想著剛才胖強的話,如果明天陳叔還沒有消息,我們就去找端木冬寒。


    我心裏琢磨著,如果陳叔真的出了事,那麽,我們過去,要麵對的不僅僅是端木冬寒,一定還有那個攝走了五魂的怪老頭。他已經消失這麽些時日了,五魂估計也被煉化得差不多了,說不定就在那邊等著我。


    對付端木冬寒我都沒有任何信心,再加個怪老頭,我們過去了,如果鬧翻,我們將必死無疑。去一個是死,去兩個還是死,那麽,我又何必把胖強拖上呢?


    胖強已經成家,他們還準備要小寶寶,陳叔似乎把新生也托付給了胖強,所有的這一切都因我而起,我應當一個人去承擔,而不是自私的讓胖強陪著我。


    想到這裏,我生平第一次湧出了一種莫大的擔當感,我也有了自己的決定,如果一定要去,那麽也會是我一個人去,從我開始,也就從我結束吧。


    想通了這一點,我反而釋然了,該來的總會來,該麵對的永遠也逃不開,司馬昊也說過,要麽,那人會來找我,要麽,我會去找他,既然這樣,我就主動一次吧。


    臨睡前,我再次撥打了一次陳叔的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因為心中已有決定,我不再無謂的擔憂,默念著靜心訣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過來,新生已經起床了,像往常一樣,在廚房裏給我和胖強做著早飯,這個孩子,總是那樣讓人心疼。


    洗漱完畢,我試了一下,陳叔的電話還是關機。吃飯的時候,我們三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事,隻是在我出門前,胖強讓我記得問一下請假的事,我點了點頭。


    到了單位,我馬上就找到了大熊,直接告訴了他陳叔的事情。說起來,經過這次案件,他對我身上的一些事情也有了個大致的了解,我重點給他說了陳叔有可能遇到了大麻煩,我請假不是過去玩,而是去查控究竟出了什麽事情。


    大熊聽了,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我忐忑地等著他的答複。


    過了一會,大熊問我:“天童,既然事情這麽嚴重,要不然我陪你去一趟吧,我還可以向隊上申請帶一把手槍,這樣安全得多。”


    我沒想到大熊會說出這話來,我當場就感動了,不過,正如昨晚想的一樣,我不會讓胖強陪我去,自然也不會讓大熊陪我去。槍對付一般人有用,對付端木冬寒和怪老頭,我並不覺得會有什麽奇效。


    “熊大,謝謝你的好意,還沒到用槍的地步,我先過去打探一下吧,實在麻煩,還可以請求當場公安機關協助,你不用陪我的。”我微笑著迴了他。


    “既是這樣,假的事我幫你爭取,問題應該不大,你務必要小心謹慎一點,隨時保持電話聯係,需要的話,我可以申請以單位的名義向當地公安機關發函,請求他們配合你。”大熊看著我,認真地說。


    我的心中再次湧起一股暖流,有些動容地說:“恩,知道了,我會盡快迴來的。”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其實想的是,也不知還能不能平安迴來。


    做出這個決定,其實最對不起的就是我的父母了,如果我出了事,他們今後怎麽辦?生育之恩,養育之情,我都還沒有來得及迴報,如果再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我就太不孝了。


    可是,陳叔是因為我而卷入這場漩渦,現在他下落不明,甚至麵對著巨大的危險,我又豈能置之不理呢。雖然我與陳叔隻有幾個月的緣份,但從在培訓基地相識以來,他就一直對我頗為關照,好幾次無意間流露出來的,也是生死相交的情誼,我相信,如果我有生命危險,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衝向我的。


    上午十點過的時候,大熊就找到了我,說假已經幫我請好了,從周一開始算,到周五一共五天假,算上兩天周末,就是七天。


    得到這個消息,我很是感激他,故作輕鬆地說等迴來了請他喝酒,他笑著說一定,還說要與陳叔和胖強他們都喝上幾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大熊走後,我就在辦公室裏訂了機票,第二天上午的航班。當點下“確認付款”的那一刻,我長出了一口氣,仰頭看著上方,心裏說著,讓這一切都來個了斷吧。


    在大隊吃過午飯,我就乘車迴梓亭了,走之前,我想再看看家裏人,看看我滿臉溝壑的爺爺奶奶,看看我身體微駝的爸爸,看看花發叢生的媽媽,看看古靈精怪的妍妹……


    坐上車後,我才給妍妹打了個電話,問她爺爺在哪裏。她告訴我,因為她這段時間正好在家裏,爺爺奶奶就在她家休養的,她成天陪著他們,與他們多說話,讓他們開心了許多,爺爺的飯量也慢慢大了起來。


    我聽著很高興,這才告訴她我已經在迴梓亭的路上了。妍妹一聽很吃驚,問我怎麽突然要迴去了,我說因為案子破了,領導一高興,就給我們專案組放了兩天假,我就迴家看看爺爺,妍妹就笑了起來,說正好,晚上我們一大家人熱鬧一下。


    迴到梓亭時,爸媽都在店裏忙活,看見我後,他們二人臉上都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我媽一直不知道我與依然的事,還問我依然怎麽還不迴來,說她很想依然,我隻有謊稱還要幾天。


    妍妹剛才已經給我爸打了電話,說晚上去她家裏吃飯,爸媽繼續忙著生意,讓我先去看爺爺,等著到了晚飯時間,他們再過來。我不舍地看了看我家的鋪子,看了看幾十年如一日忙碌著的父母,這才轉過身子,向妍妹家走去。


    從我家的店麵,到妍妹的家裏,打車需要五分鍾,走路是二十多分鍾,我選擇了走路,並且走得很慢。我一邊走一邊看,這個縣城,從我上大學開始,就迴來得少了,好些地方都變了樣,可無論它怎麽變,它永遠也是我的家鄉,再繁華的都市,都比不過它帶給我的溫情。


    走著走著,我愈發傷感了起來,這一次我迴來,就是來告別的,與家人告別,與故鄉告別。別人告別,是遊子離鄉,總有再迴來的可能,而我這一別,卻是不知道是否還能再歸來。


    不是我矯情,怪老頭為達目的,從五魂案到玉器案再到強奸案,每起案子都是死了人的,到親情關時,他不惜指使司馬昊直接殺死我爺爺,所以,我毫不懷疑他會因一個不高興就弄死我。


    平時要走二十分鍾的路途,我走了半個多小時,每一處街景,我都認真地看,牢牢地印在了腦海裏。


    到了妍妹家裏,她正準備給我打電話呢,說我怎麽走了這麽久。爺爺奶奶都在睡午覺,妍妹的爸在外麵談事情,隻有她與她媽在看著電視。


    我坐了一會,爺爺奶奶都沒有醒,我問妍妹,他們一般要睡多久,她說估計要三點過才會醒了。我看了看時間,才一點半。我不想把剩下的一個半小時浪費在看無聊的電視上麵,便起身準備離開。


    妍妹問我去哪裏,我說想去學校看看,好久沒迴去了。妍妹還笑問我怎麽突然懷起舊來了,我說主要是想我那些同學了,他們都沒迴來,我就隻有去學校迴憶一下我們曾經一起念書的情形。


    妍妹與我念的是同一所高中,她聽了後,嚷著要與我一起去“迴憶青春”,我笑了笑,同意了。


    那天是周一,學校在上課,我與妍妹沒能進到學校裏去。我們二人就圍著學校周圍走了一圈,我們一邊走一邊聊,受我的影響,妍妹也有些傷感了起來。


    “哥,高考前一天,我們班有個男生在黑板上畫了一張請假條,請假原因是‘高考’,離校時間是‘6月8號’,返校時間是‘永不’,現在,真的是永遠迴不去了。”


    “我才是真的迴不去了,你好歹還在上學,還有幾年學生時光,好好珍惜吧。”我淡然笑著說。


    “那不一樣,中學與大學的同學情是不同的感覺。高考完那天晚上聚餐,班上有些女生哭得稀裏嘩啦的,我還覺得她們很可笑,大家都這麽年輕,以後見麵的機會有的是。現在想來,很多人,那個時候多看一眼,就是最後一眼,經此一別,或許一生都不會再見了呢。”說著,妍妹抬起頭來仰望著天空,她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看見她眼中的淚光了。


    多看一眼,就是最後一眼,我默念著這句話,心裏想著,晚上吃飯時,我一定要把這一大家人每個人都多看幾眼。


    轉了一圈,我們又迴到了校門口。站在門口,我看見了遠處的古城牆,看著城牆,我想起了那個賣票老頭,也就是陳叔的師父。


    想起他,我心裏有些憤然,當年他不辭而別,陳叔找了他這麽些年,等了他這麽些年,他卻一直沒有出現。當大家都以為他死了的時候,他又冒了出來,給了陳叔希望,之後,卻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現在,陳叔身陷困境,他這個神通廣大的師父,難道還要置之不理嗎?都說修煉之人要摒棄七情六欲,莫不是,他已經看破了紅塵,對一切身外之物、身外之人都不再關心?


    我不明白,也不理解。


    爺爺奶奶快醒了,妍妹叫了一輛出租車,推著我上了車,往她家而去。


    下午五點過,胖強打來電話,問我怎麽還沒迴去,我慌稱又接了個要案,晚上要加班,迴不去了。


    胖強一聽,問我請假的事豈不是沒有希望了,我隻有繼續騙他,說是謝俊沒有同意,胖強在電話裏把謝俊狠狠罵了一頓。我告訴他,這案子也不難,估計兩三天就能破,到時候我再去給謝俊說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我想的是,拖住胖強兩三天,估計我那邊事情也了結了。


    胖強沒去過依然家,不知道如何去,我不去的話,他自然沒轍,隻好說隻有先這樣了,希望他師父不會出事,我安慰著他說:“我有直覺,陳叔沒有大礙。”


    吃晚飯的時候,一家人圍在一起,其樂融融,大家有說有笑,每個人的心情都是愉悅的,我也不例外,我很久沒有這樣開心的笑過了。


    那天晚上,我陪著爺爺、爸爸、幺爸喝了好些酒,我比以往任何時候的話都要多,我媽還誇獎我工作後變得開朗了,我沒有迴應她這話,隻是一個勁地讓自己笑著、說著。這一場親情的告別,我要笑著離開。


    飛機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半的,睡覺的時候,我調好了六點半的鬧鈴。


    鬧鈴響之前,我就醒了過來,一看時間,六點二十,我悄悄起了床,穿戴整齊後,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


    坐上迴m市的客車,我給我爸發了條短信,說是單位臨時有任務,我先迴去了。


    車窗外,天際微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紅色的朝霞很美很美。


    九點三十分,飛機準時起飛,我看著下麵離我越來越遠的城市,輕輕道了一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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