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尷尬麽?


    這真尷尬!


    女神在我麵前彎下腰,眼睛笑成一弧:“周小舟,你在做瑜伽麽……”很快,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是不是腰扭到了?”


    我痛苦地點點頭。


    “現在把你全身重量都靠到我身上來。”她站直,對我說。


    “這不好吧……”


    “快。”


    隻是一個字,卻好霸氣……


    我乖乖把自己“避重就輕”地靠在她身上。女神身上香香的,雖然隔著衣服,算不算肌膚相親?臉不禁燒起來。


    還好沙發不遠,女神沒太費勁的把我拖去沙發上。軟玉溫香的功勞,我已經從茶壺狀態舒緩過來,碰到沙發勉強可以臥平。


    她走出去,很快迴來,手裏拿著毛巾:“先做下冷敷。”


    呃。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露肉肉給你看……


    我扒著沙發沿,一臉的不配合。


    女神又彎下腰,眼睛對眼睛,神情正色道:“扭傷之後緊急冷敷是有必要的,可以避免局部血管擴張、滲血或水腫。如果你不想繼續惡化下去,配合我。”


    我撇開頭,臉肯定已經紅透了。


    但是傷病人士是沒有反抗能力的,女神不由分說就要扒我褲頭。


    這還得了!我會害羞到原地爆炸的!


    眼看寧死不屈不行,我開始賣萌,可憐巴巴的說:“我自己來可以麽?”


    “你來。”女神端著手等。


    我穿的是條高腰闊腳褲,磨磨唧唧的把手伸向褲腰帶,又摸向前麵的扣……咦,怎麽解不開?


    我覺得女神那裏氣壓有點低。


    我有點著急。


    可越急越解不開。


    “需要我幫忙麽?”


    “不需要。”我馬上接口。


    女神還是比較有耐性的,等了我兩分鍾有餘,終於忍不住再度張口:“周小舟,你在拖延時間?”


    “不是啊,我解不開。”


    “我幫你解。”說罷走向前來,我嚇得趕緊護住褲頭:“不、不要!我自己可以,馬上解開了!”


    直至此刻女神的臉色就沒那麽好看了。她修養極佳,和顏悅色從容淡定是基本功。也難為她,為我破了次功。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冷臉。配合她無與倫比強大的氣場,我感覺已經不用冷敷了,我比冰毛巾還冷。


    就在這無比尷尬的時刻,終於天降奇兵,千唿萬喚的阿姨終於洗完大象…、不,蝌蚪出來了。


    女神讓阿姨幫我冷敷,語氣雖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但還是讓我禁不住打冷顫。


    阿姨幫我解開腰帶,剛要褪下去,我不自覺地、難為情地、把目光瞄向女神……


    女神看我這樣,眼眸都結冰了,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阿姨幫我冷敷著,又去哄了蝌蚪睡覺,迴來後說:“陌陌問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不用,我感覺已經好多了。”我撐起身子:“阿姨謝謝您,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阿姨趕緊扶住我:“你今天就住這裏吧,陌陌說,冷敷兩輪之後還要抹藥的。”


    “阿姨,安部長似乎很懂醫學?”


    阿姨難掩自豪之情道:“陌陌什麽都懂的。”


    哈哈那是,我的女神嘛!我更自豪!開玩笑道:“那不是成百科全書了?”


    阿姨聽後忍俊不禁地笑起來:“差不多差不多,她小時候比現在還聰明,舉一反三,還勤奮,上大學的時候才隻有16歲。”


    神童??


    “安部長太完美了。”自豪變成自卑了。


    不知道我這句話戳中了阿姨哪個痛點,她收起笑,歎了口氣道:“人無完人,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我一怔,憋了半天才把話咽迴去。作為一個保姆,打聽主人家的事太深,絕對是大忌。


    可我畢竟不是保姆,而是一個卑微的暗戀者。女神的一切,我都渴求了解得越多越好。


    阿姨後來執意要我睡她的床,當然又是陌陌說——


    “陌陌說讓你最好睡硬板床。家裏就我的床最硬。不用擔心我,我去和多多睡,實在不行還有客房。”


    我還挺感激阿姨的,當然,還感激女神。


    想起女神我就睡不著覺,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碰碰運氣。尤其被冷敷抹藥之後,我的腰也沒那麽疼了,勉強可以自由活動。


    我先是給家裏打了電話報備,然後歪歪扭扭來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過了多久,眼看快要朦朦朧朧睡著的時候,女神出現了。


    她習慣這個時間下來泡蜂蜜水。水還特別有講究,要在保溫杯裏放一天,中醫俗稱還陽水。


    其實說我對她愛搭不理實在是冤枉了我,我隻是恪守保姆本分而已。但是我在用自己的方式關注、在乎著她的一切。


    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淋浴完喜歡在浴鏡前抹身體乳,當然這個沒親眼看,是我根據鏡子的霧氣和浴室香氣推斷的。還有什麽時候喝什麽水,穿衣品味,興趣愛好……我聽來的,看到的,推測的,想象的,凡是關於她的,都深深烙印在我心裏。深刻、過分、甚至是變態級別的在意著。


    她是我的女神,我不可能對她視而不見的,我隻會強迫自己不要表現得太過明顯。


    果然,她下樓來泡蜂蜜水了。看見我當沒看見,喝好水就要上樓去。


    “你……是不是生氣了?”我小心翼翼的問。


    她沒說話,腳步停在台階上。


    今晚月色真好,月光雪練似的照了進來,沐在女神的肌膚上,彎彎蕩蕩,月為衣兮。


    我走火入魔一樣的站起來,走到台階處,仰望著她。


    “是我不知好歹,拂了你的好意。可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有點……”


    我解釋不來,可能對她來說女人看女人脫褲子沒什麽,可她是我喜歡的人,我實在難為情,特別的害羞。


    “我也不喜歡被別人碰觸。”她淡淡開口,語氣已是釋然:“剛才我已經想通了,沒什麽好氣。”


    她這麽一說我反而慌了,你和別人怎麽會相同!別人碰我我都無所謂的好吧!於是慌忙解釋:“不是不是,別人碰觸可以……不是,別人碰我我不會這樣……不是不是……”天啊,這個拙嘴笨舌的人是誰?!說出來的與我要表達的、完全是相反的兩個意思了啊!


    果然,女神的臉色變了又變,估計在慪火和個人修養上進行天人交戰。


    我趕緊說:“我……”


    “你別說了。”女神瞪著我,恨聲道:“周小舟,不許說話,現在去睡覺。”


    “哦。”


    我偷偷瞄她一眼,看見她眼睛眯了眯,嚇得我趕緊扭去房間睡覺。


    女神一定討厭我了……


    在她麵前,我不僅接連出糗,智商還經常掉線。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女神我也得生氣。結合江晨奕的觀察,平常我對她“愛搭不理”,現在又加了個不識相不領情,拒絕與她身體接觸、唯恐避她不及的罪名。我在她心中的形象,估計已經從可有可無的保姆變成了不可理喻的人。她這樣高高在上受眾人崇敬之人,遇到我那樣不識好歹的對待,對她的自尊心確實是一種挑釁。


    不行,我不能讓她誤解下去。暗暗發誓第二天一定要解釋清楚。


    可是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第二天一早,在和阿姨打招唿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聲音變了!


    還好阿姨並沒察覺出異樣,我趁著其他人還沒起,迎著晨曦逃迴家中!


    湯寶起的早,已經戴著小圍巾在喝奶奶了。


    “媽咪!”他看見我眼睛一亮,撲棱著兩隻小胳膊求抱抱。


    抱起他帶有奶香軟乎乎的身子,我眼眶一熱,最近去照顧蝌蚪,晚上都不能好好陪湯寶,心裏還挺愧疚的。


    “你昨天在哪睡的,公司?”我媽出來了。


    我心虛著:“……嗯。”


    “可以把公司的事帶迴來做,這兩天趙姨請假迴老家,東東太鬧騰,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好。”我腰還是疼,把湯寶放下來。


    “昨天晚上你不在,還好霍老師來了,幫我帶到他們睡覺才迴去。”


    霍老師……


    “媽,霍老師還好麽?”


    我媽沒好氣道:“你現在知道關心人家啦?”


    “我就問問。”


    “也看不出什麽,還是挺關心你。她前段時間去西安出差,給你帶了些土特產。”


    “怎麽是給我,是給咱家帶的。”


    “咱家就你愛吃辣子,那個擀麵皮不錯,我做了點,你一會兒當早飯吃,還挺筋道。人家大老遠拿的……”


    我媽還是那麽嘮叨,湯寶依舊專業賣萌,東東踢著甩著不肯起床……如往常一樣,家裏溫馨且熱鬧。


    可我的心境卻不一樣了,覺得還不夠圓滿。是我太貪心了吧?在清晨和煦的陽光灑滿餐桌上的時候,我多希望這個畫麵中還有女神,有蝌蚪。不是兩家人,而是,一家人……


    白天在公司聯係到斐特朗教授,他建議我把裝置給他寄過去,他盡快修好再寄迴給我。這一寄一迴,快遞要兩三天。


    我想了想,現在女神對我還誤解著,突然請假不去,會不會又生嫌隙?我和女神脆弱的關係,就靠著蝌蚪來維係了。如果再不恪盡職守,小保姆都做不成。


    於是叫來我的新秘書小花,“讓奔奔出差去趟h市。路上別耽擱,快去快迴。”我就是這樣,喜歡用熟人。奔奔也確實忠誠可靠,當天下午四點就風塵仆仆的趕了迴來,把東西交給我。


    現在他被我調去分公司做行政主管,不用每天跟在我身邊,自然也就見不到女神了。


    “奔奔啊,你在分公司好不好?”


    “不太好,太閑了。”奔奔就是耿直,哪個老板願意聽這個。尤其是我們這種創業創新型公司,恨不得所有員工都發揮超能力,把公司的事業當做自己的事業來拚搏。


    這個問題不僅我,也困擾著絕大多數新型公司的領導者。


    我把頭疼的事放到一邊,試了下裝置,果然可以用了。可是聲音和原來的那個聲音不太一樣?我趕緊致電斐特朗教授!


    他說聲音是個神奇的存在,構造上細微的差別都會影響最終的發聲。


    “我也無能為力。原來的聲音已不複存在。”


    “……”我欲哭無淚。


    不過就像安妮說過的,聲音輸出是個整體。聲線有點不同,可語氣和發音習慣沒變,一般不是特別敏銳的人應該發現不了。可是女神就是一個特別敏銳的人啊……


    我又欲哭無淚。


    沒辦法,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保姆工作任重而道遠。利用最後兩小時高效完成工作,我驅車趕往女神家。


    今天幹預老師恰巧也在,正在給蝌蚪上課。


    我挺喜歡這個老師,經常和他探討蝌蚪的教育問題。等他們上完課,我把一本故事書給蝌蚪:“看完講給我聽,講不出來打屁屁。”我兇巴巴的說。


    老師哈哈一笑:“挺好挺好。”


    其實我和老師在交流過程中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為什麽蝌蚪把我作為首要照顧者,也就是“橋”,而不是女神。


    女神固然完美,可對待疼孩子這事上吧,真是讓人忍不住想吐槽。基本就是有求必應,疼得毫無章法,疼得毫無底線。簡稱溺愛。


    看不下去,真是看不下去。所以有時候我會對蝌蚪兇巴巴一點,來中和這種溺愛的環境。


    我來她家做保姆十多天了,她在家裏不是抱本古書,就是關在自己房間寫毛筆字。還有一次神奇經曆,我竟然瞄到她在自己跟自己下圍棋……活脫脫一個現代陶淵明。還不如在外麵,至少有個笑模樣。在家裏,她唯一笑眯了眼的時候就是對著蝌蚪的時候。


    所以老師覺得蝌蚪遇到我,是天賜奇緣。


    “你們正好互補共生,一個是母愛,一個類似於父愛。”


    哎喲老師啊,這話你應該當著女神說!哈哈哈,我心裏別提多開心!


    “對,我是父愛,安部長是母愛。”


    老師搖頭:“你是母愛,安部長是父愛。”


    “……”


    “她那麽溺愛孩子還是父愛?”我不服。


    老師再搖頭:“安部長這種溺愛的做法是讓孩子產生一種有能力控製得住強大的人的感覺,有了這種骨子裏的原初自私的經驗,孩子就能在以後發展出無私,而同時又沒有太多的憤恨。”


    溺愛還有理了?雖然蝌蚪的品性裏確實具有很無私的部分。


    不久之後,“父愛”的女神迴來了。照例先來找蝌蚪玩,聽我和老師探討育兒話題。


    老師與我相談甚歡,走的時候還送了我一本書,叫《媽媽的心靈課》。


    老師走了後,女神把蝌蚪交給阿姨,淡淡掃了我一眼,“你來。”


    我心裏“咯噔”一下!


    把我帶到她書房,關上門後,她轉過身,眼眸微凝,寒而深的望著我,說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


    “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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