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拒絕。


    一瞬間埃特伽耶整個人好像飄到了雲端,不拒絕,四舍五入就等於海誓山盟啊!


    他的眼神太過於狂熱,就像一頭巨龍看見了山那麽大的大鑽石,像地精一頭撞在金幣裏撞壞了腦殼,或者像是終於暴露了他是食人族的秘密,一副快要生吃/精靈還不用蘸醬的模樣。


    君主都不知道祂的騎士正在腦子裏想些什麽歪門邪道。


    ——以至於雅藍思索著是不是應該稍微拉開點距離,埃特伽耶的表情讓他迴憶起了狂熱的黑暗精靈女祭司,而且更糟——女祭司們僅僅停留在了口頭*,但埃特伽耶前不久還身體力行地表演過什麽叫“乘人之危”、“下流肮髒”。


    真相顯然是這樣,“純潔善良”的光明祭司對“把手伸進對方衣服裏亂摸”有著絕對清醒的認知,在那個陰暗的地牢裏,他當時沒有用神聖之火轟了埃特伽耶,也是考慮到時間場合的不恰當,不過究其根本是因為——黑暗精靈的文化中的確把性暗示視作對對方的讚美。


    這在所有精靈的文化裏都算美好事物,那是生命得以延續的神聖之旅。


    但是放在人類社會裏就不對了,甚至這涉及到一個關乎道德品質的嚴峻問題,從人類的角度出發思考一下後,雅藍皺了皺眉頭,伸手拍了埃特伽耶的臉一下,把黑暗騎士從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幻想中拉迴現實,非常嚴肅地質問:“你營救的每一個人質都被你摸過嗎?”


    什麽?埃特伽耶發愣,“什麽?每一個?”


    黑暗騎士的表情如同看見了無數的紅龍赤玉向他撲過來。


    雅藍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他,埃特伽耶覺得自己從前太蠢,精靈可以用他的法器戒指偽裝成普通人類,但有這樣一雙眼睛還那什麽欺騙人呢,除了一目了然的湖水綠色虹膜,直視的時候就會發現精靈的瞳孔也不像人類那樣是黑的,他的瞳孔像透著光的深邃密林,是重色的墨綠,卻又落下細細的光芒,就像靜謐林間的粒子。


    被這雙眼睛注視的時候,比被靈魂威壓法術砸頭還讓人不能抗拒。


    如果那是一汪幽深泉水,埃特伽耶決定像吟遊詩人熱門小曲裏唱的那樣,一頭紮進去淹死自己好了,俗人生活在俗世就得做點樸實的、沒那麽神聖高雅的事情——埃特伽耶坦蕩磊落地大聲迴答:“你是指我們在地牢裏,我摸你那次?”


    聽聽,這態度理直氣壯得比黑暗精靈們還糟糕。


    “君主在上!”埃特伽耶嚴肅認真地問,“你難道平時從來不照鏡子?”


    雅藍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臉:“這和我照不照鏡子有關係?”


    “怎麽沒有?”埃特伽耶反問,並且指著雅藍的臉,極度不可思議地說,“沒有達到這種水準的話,誰會想摸啊?你難道沒有想過你自己的形象問題?讓我們用聖樹精靈的方式直白真誠地說吧,我根本沒有半點抵抗力,我承認我當時就是在想一些床上才做的事,但是我用靈魂對君主發誓,我從那以後就隻想和你上床,並且希望後半輩子都隻跟你上床!”


    他還是用比平時高一個八度的音量說的,說得比騎士宣誓還莊重,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聽得雅藍輕抽了一口氣。


    “你這明明是黑暗精靈的表達方式……而且……我……覺得……”雅藍的聲音有點飄,他慢吞吞地說,“我已經刻意偽裝成比較平凡的外表了……”


    “這是氣質問題。”埃特伽耶保持著嚴峻的表情,點頭,“所以我不建議你現在去除偽裝,那會讓我的騎士榮譽毀於一旦,徹底變成需要討伐的反派。”


    雅藍理解了一下埃特伽耶這句話,耳朵尖慢慢變得有點紅。


    他半晌後才迴答:“為什麽…話題忽然……變成了上床?你這話說的……難道你是我的某位偽裝成人類的黑暗精靈同胞?沒有把這種事情拿來嚴肅探討的人類吧?”


    埃特伽耶露出扳迴一局的勝利笑容:“因為神職人員不能結婚啊,那就隻能跳過了。”


    不拒絕被四舍五入之後當然就是海誓山盟,但是你得開動你的聰明才智和努力精神,主動去四舍五入啊!


    瑰麗的顏色已經從雅藍的耳朵尖蔓延到了臉頰,好在使用過黑暗精靈修辭學之後,埃特伽耶也不是完全不臉紅的,所以誰也不能笑話誰。


    “所以這算……表白?”雅藍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們居然把上床當做某種具有和宣揚正義偉業有著同等地位的事情在探討,而且埃特伽耶對這件事的期待與認真程度完全不輸於黑暗精靈女祭司,但是按照人類的文化禮儀,確立關係的第一步應該是表白,而不是直接討論到了床上使用哪幾種姿勢。


    這聽起來真是世俗化到不行。


    埃特伽耶愣了一下,居然搖了搖頭:“沒有,這不算吧?我以為第一次見麵我摸都摸了,你就該知道我喜歡你了啊!”


    雅藍:“……”


    耶,又扳迴一局,埃特伽耶心裏得意地打著小算盤。


    因為他這樣奔逸的表白方式,雅藍笑了好久,可漸漸的他的笑聲又輕了,直到低了下去,他微微垂著臉,一點點淡淡的哀傷在眼角彌漫。


    埃特伽耶意識到他應該是要說些什麽。


    “其實……我幾乎從來沒想過這些事。”雅藍低聲說。


    “顯而易見,不然有多少人有毅力拒絕你呢?”埃特伽耶迴答。


    人們可以和大祭司一起禱告,可以向大祭司告解,更可以效忠追隨,但是又有多少人能在與他相處的時候,先看到雅藍,再看到大祭司呢?即使外出時會遇到很多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但隻要謎底解開,很多出生入死過的隊友都會立刻變成禮貌有加好信徒。


    這讓埃特伽耶忍不住想歎氣,他伸出胳膊,大著膽子攬住雅藍的雙肩:“所以我會理解為,這是光明神的旨意要你等我。”


    雅藍默許了埃特伽耶更多的小動作,繼續往下說:“很多時候我希望我能足夠強大,不是力量上的,而是我能夠不必再為過去耿耿於懷,但我發現就像你說的,大概隻有神才能做好所有事。”


    他頓了頓,選擇遵從血脈天性,因此他說:“記得我最初用的那個假名嗎?”


    埃特伽耶的心裏咯噔了一下,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你是說,亞修斯?”


    “這個名字屬於一位聖騎士長,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他……也曾向我告白。”


    埃特伽耶無法掩飾地猛吸一大口氣——他早猜到事情會很糟糕——那個名為亞修斯的巫妖,他早猜到亞修斯與雅藍必然有著很深的聯係,但是偏偏這是最壞最糟糕的一種,如果是生死之交、一起並肩戰鬥的戰友,萬一不幸戰友犧牲了,留下來的那個會痛徹心扉,但絕不會因此拒絕下一個戰友——但是如果再加一層戀人關係那就糟透了,那會成為生者的傷疤,永遠都橫在那裏,甚至會成為拒絕新感情的借口,被活著的人拿來不停地折磨自己。


    他一時拿不準要不要告訴雅藍關於巫妖亞修斯的事。


    雅藍接著說:“出於很多種原因……我當時也並沒有拒絕他。”


    很多種原因?埃特伽耶皺眉,但是雅藍好像沒有解釋原因的意圖,所以埃特伽耶決定暫時忽略。


    他說:“雅藍,你比我更懂得自然的法則,生死是唯一不可逆轉的、不能違背的真知,靈魂固然能夠在死後以其他方式滯留,但從生到死的過程無法被撤銷,所以永遠不要去背負生死,那是連世界都不能對抗的準則。”


    雅藍的笑容頭一迴顯得非常虛假無力。


    所以埃特伽耶又緊跟著補充道:“大道理人人都會說,但即使你真的放不下,現在至少我能幫你分走至少一半的重量。”


    他做了一個從雅藍肩上那東西的姿勢,使得雅藍又一次輕輕地笑了起來,不是模式性質的習慣微笑,而是和剛剛他們像兩個黑暗精靈一樣對話時的笑容。


    半晌後他問:“難道你都不會在意?我還以為,人類戀人會很介意這類事情。”


    “我是一個大度的騎士。”埃特伽耶迴答,“我知道過去的事情永遠無法更改,涉及時間的魔法從來沒有流出過神域的範圍……不過,以後如果再有別的什麽人湊過來,我大概會打得他這輩子隻敢愛神。”


    “黑暗精靈的社會模式,使用武力來解決情感糾紛,你真和黑暗精靈沒有血統聯係?”


    埃特伽耶展示著自己純種得不能再純種的人類耳朵:“大概因為,我們都姓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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