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沐瑤眼前的事物看不清了,她迴過神來眨了眨眼,一滴淚珠猛然從她的眼眶裏戛然而出,無聲地砸在了被單上。


    床上的人還是緊皺著眉頭,好看的眉眼此刻糾結在一起,有種病態的美感。斷斷續續的囈語聲依舊從唇瓣中溢了出來:“阿瑤,我在這裏……阿瑤……”


    “小公舉……你原來離我這般近,我竟然沒認出你……我好該死。”景沐瑤的眼裏噙著淚珠,又一次拿起布條給昏迷的人擦了擦汗,“你要快點好起來。”


    景沐瑤足足守了一夜沒合眼,後半夜,床上人的體溫終於恢複到正常,天將破曉時,人最終悠悠地醒轉了過來。


    景沐瑤握住她的手,視線凝固在了她的臉上:“感覺怎麽樣?傷口疼得厲害嗎?”


    柳風語的眼睛緩慢地眨了眨,像是要看清她的長相,過了幾秒,她的視線落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聲音嘶啞:“我還好,有陌生人來過嗎?”


    景沐瑤看著她急欲抽手的動作,手上加了些力道,把她的手完完全全地扣於掌心:“沒有,除了清逸、祝大夫和我,沒有其他人來過。”


    柳風語手上掙紮了幾下卻因為無力的緣故沒有掙脫,隻能作罷:“那便好。隻是……姑娘能放開我的手了嗎?”


    “不放。”


    “你……”柳風語的臉上有幾分明顯的錯愕。


    “姑娘,救命之恩柳風語沒齒難忘,可姑娘定是記得,記得……”她不小心扯到了傷口,眉頭微微一蹙,“我有心悅之人。”


    “你心悅的人是我。”景沐瑤沒理她的怔愣,聲音放得挺輕,“別激動,小心傷口裂開。”


    “姑娘……莫要開這種玩笑。”


    “小公舉。”


    “嗯。”柳風語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接著就是驚訝的瞪眼,良久,她才哆嗦著唇瓣,聲音有些不穩,“……你方才叫我什麽?”


    “小公舉,小公舉,小公舉……”


    “你……是阿瑤嗎?”柳風語的眼裏淚水朦朧,語氣十分微弱,很是不自信。


    “是,我是。”景沐瑤再也忍不住了,低頭吻上了她的唇,用力地啃了啃。


    “將軍。”突然響起在帳篷門口的聲音驚得景沐瑤立刻起身,舔了舔舌頭後平複了一下唿吸,緩緩地轉過身去,“是祝大夫嗎?請進。”


    下一刻,老者腳步遲緩地走了進來,看到趴在床上的柳風語睜著眼睛,臉上充滿了愉悅,恭敬地行了一禮:“將軍醒了!”


    “嗯,祝大夫不用多禮。”


    礙於柳風語沒穿衣服的緣故,祝大夫站在原地未往床前去:“將軍覺著如何?傷口可還疼得厲害?”


    “好多了,但稍稍一動傷口還是有痛感。”


    “這是正常的。”祝大夫把頭轉向了景沐瑤的方向,“陶姑娘,一會兒再麻煩你給將軍上藥。”


    “不麻煩,我很樂意。”


    柳風語稍稍偏頭對上了她的視線,目光流轉間,都是思念的味道。


    等到祝大夫留下藥交代了一些事宜之後,景沐瑤送他離開了。


    再進來時,景沐瑤的腳步有些急促,湊近柳風語的身邊急欲說些什麽,可看到柳風語蒼白的臉色之後,她終究壓下了心裏的千言萬語,吐出一句簡單的話:“睡會兒吧,我守著你。”


    “嗯。”柳風語主動抓過她的手,看了她幾眼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柳風語靜靜地睡著,景沐瑤就那麽靜靜地看著。她抬起空著的手隔空描摹著麵前人的容顏。


    沒了她的這五年,小公舉的日子過得到底如何?她為何不露真麵目?不用真名?


    想了一會兒,一夜未睡的困意終究來襲,景沐瑤蹲下.身撐著床頭睡了過去。


    柳風語再次睜眼的時候,趴在床沿上睡著的景沐瑤還未醒來,她凝神細細地打量了她好久好久,最終,她的眼裏劃過一絲痛楚,默默地閉了眼睛,掩去一切情緒。


    “什麽時候醒的?”景沐瑤睜開眼睛就看到柳風語盯著她看。


    “剛剛。”柳風語收迴了視線,聲音淡淡的,“陶姑娘若是無事就離開吧,這裏有清逸照顧。”


    景沐瑤愣了一下:“小公舉,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是什麽小公舉。”柳風語閉了眼睛,“我叫柳風語,姑娘離開吧。”


    “我不走。”


    “姑娘莫要讓我叫人趕你走,那樣會很難堪。”


    “我不吃這一套,天知道我想你想得要命,不然我怎麽會來這裏找你。”景沐瑤給她掖了掖被角,“說吧。”


    “……說什麽?”


    “你心裏的苦衷。”景沐瑤頓了一下,“全說出來,絲毫不要保留。”


    柳風語聽到“苦衷”二字險些哭出來,幸而她忍住了,把頭偏向了裏麵,不看景沐瑤的臉。


    “我不信你不想我,昨夜你腦子不清醒時還在叫著我的名字。”


    柳風語得咬著唇才能抑製住淚意,五年來,第一次有人問及她的苦衷,偏這人還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叫她如何不動心?


    良久,她的聲音不甚清晰地傳來:“阿瑤……我父皇沒了。”


    “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包括惠妃自縊的事情。”


    “嗯,原先的事實莫名其妙地改變了。五年前我醒來的時候正在馬車裏,駕車的人是我父皇曾經派給我的侍衛。”柳風語哽咽了一下,眼裏的情緒有些淩亂,“之後我便開始了逃亡之路,不知道該去哪裏,最終我們在邊境的一個村子裏呆了下來。”


    “那你如何成為將軍的?”


    “我們喬裝打扮入了伍,憑著功夫在軍營裏獲得了一席之地,後來在戰場上拚命廝殺過幾次,最終被提拔上來了。”


    景沐瑤靜靜地聽著,突然開口道:“你是想要重返皇宮?”


    “嗬……還是你懂我。”柳風語輕笑了一聲過後臉上瞬間凝重了許多,“不過,不盡於此,我要拿迴我父皇的一切。”


    景沐瑤看著她說出這句話時臉上憧憬又堅定的表情,心裏沉重了些:“你吃了不少苦吧。”


    “阿瑤,一想到要替我父皇報仇雪恨我就一點都不覺得苦。”


    “真的……不苦嗎?”景沐瑤輕撫過她的臉,“你背後大大小小的痕跡,新傷舊傷都有,我看著好心痛。”


    柳風語緊了緊拳頭,最終鬆了開來:“阿瑤,你這般說會動搖我讓你遠離我的決定。”


    “這個決定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我不答應。”景沐瑤摸了摸她手心裏磨出來的粗糙老繭,神情淡淡的,“你別想甩開我。”


    “阿瑤,在你的世界我能一心一意地為你而活,可如今,我背負著血海深仇,每時每刻都要有把腦袋丟掉的覺悟,你跟著我不安全,我無法什麽都不顧地為你而活了……”


    “小公舉。”


    “……嗯?”


    “你不是為我而活,你是要為你自己而活。”


    柳風語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聲音輕得宛如自言自語:“為我自己而活嗎……我還有這個資格嗎……”


    “小公舉,我不是什麽好人,可我的喜歡是真心誠意的。”景沐瑤舉手發誓,表情認真到極致,“天地為證,今日我景沐瑤在此發誓,永不離開季惟溪,不論她活成什麽樣子,不論她弑神殺佛,我都會陪著她一道。若違此誓,永世不得超生。”


    “阿瑤,你怎可發如此毒誓!”柳風語立刻舉手,“蒼天在上,方才景沐瑤所言皆是玩笑……”


    “小公舉,沒用的。”景沐瑤看著她怔愣的動作極細微地笑了笑,“就算老天駁迴了我的誓言,我對著自己的心發誓也是一樣的,你阻止不了。”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空氣中響起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阿瑤,你為何要對我如此之好……如今這般模樣的季惟溪哪裏值得你留戀……”


    “傻瓜,你在我心裏永遠是最美的模樣。”


    心裏不再拒絕的季惟溪終於抬眼看向了床邊站著的人,此刻,女子亭亭玉立,臉上的表情認真又滿含愛意,叫她一顆沉寂已久的心又重新有力地跳動了起來,仿獲新生。


    淚眼朦朧間,季惟溪主動地向她伸出了手……


    兩人的手十指相扣,季惟溪側著身尋到景沐瑤的唇,兩個人都是一陣顫抖,接著,就是互相瘋狂的吮吸舔舐,嘖嘖的水漬聲縈繞在帳篷裏久久不去。


    都說久別勝新婚,可她們卻像是曆經了一場生離死別之後的絕世重逢。相濡以沫間,百感交集,有興奮,有熱情,有欲.望,更有無限的愛意。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兩人才分別從對方嘴裏收迴了纏綿在一起的舌頭,唿吸不暢地分開了唇瓣。


    “小公舉,別離開我。”


    “不會,絕不會。”


    “嗯。”兩個人會心一笑,目光流轉間全是絲絲愛意。


    情到濃時,什麽都不能把有情人拆散,無論是時空的距離,亦或是報仇的絕命之旅……


    “將……”清逸下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默默地沒了聲音。


    她的視線緊緊地盯著床上,此刻,床上的兩個人互相依偎在一起,頭挨著頭,胳膊摟著胳膊,怎麽看,都是十分和諧的畫麵。可清逸莫名覺得刺眼,眼淚順著臉頰無聲地落在地上,悄無聲息,埋入塵埃……


    她侍候將軍三年,竟連一個和將軍不甚相熟的狐媚子都比不過了嗎……


    想及此,清逸捂著唇跑出了帳篷,而帳篷裏,沉睡的人靜靜地依偎在一起,以後的一切,都將由她們共同來承擔。


    愛一個人,不過是願意陪她走完人生這一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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