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冬天那誰熱水壺被偷了,我還不是天天衝冷水?那個冬天我還第一次看到雪呢。”郝歡樂低聲咕噥,再次列舉有利證據證明自己不比那人差。“我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弱女子,還不是戰勝了霜雪嚴寒?他一個大男人衝下涼算得了什麽?隻要在洗澡前用冷水多拍打下身體各處,洗的時候就真心不覺得冷了,洗完後身子熱乎乎的,所以才會冒白煙啊。”


    等等,好像哪裏不對。郝歡樂一下子被頭腦內竄出的妄想嚇懵了。洗完澡後冒白煙,那必須是在剛穿上衣服沒多久才看得到而且光線不能太足。“廢棄的公共洗浴室,冒白煙,僵著笑臉……”聯係在一起信息量就大了!隻有在比較陰暗的地方近距離並且及時的看,才能看到白煙,而被看的人隻迴以僵笑,說明並不排斥。聞人女王絕不可能去偷窺一大老爺們兒洗澡,而且對方也發現了並迴以一笑,在門口巴巴守著也完全說不通。唯一能夠解釋得通的隻能是——聞人語心心念念的人竟是一個女生,而且這女生還全心全意地喜歡著另一個女生(沒聽說有女生巴巴為男生打水的)。貴圈真亂,好狗血,窺破真相的郝歡樂頓時心亂如麻:聞人喜歡女生,那是不是說明我也……不可能的,她說過隻要對方不直接拒絕,她是不會放棄的。輕輕抽迴被聞人語托住上藥的手,問出口的卻是無關緊要的話:“那麽後來,你的藥送出去了?是不是連著凍傷膏一起?”


    想不到這句明顯的玩笑卻讓聞人語身體一僵,眼裏滑過一絲慌亂躲閃,她垂眼避過郝歡樂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氣,才像為自己攫取了足夠的勇氣,“沒有,後來我搬出去了。”聲音極輕極低,那絲固有的清冷已然碎裂,恍若一縷微風過耳並不存在,卻還是如晴天霹靂般炸響在郝歡樂的心間。


    搬出去對女大學生而言意味著什麽,郝歡樂再清楚不過了。大二、大三時係裏的女生就以各種借口和男友陸續搬出校外,過上了未婚享受已婚待遇的日子。就連女神,不,那時還沒有女神的說法,姑且叫做公主吧。就連郝歡樂那純潔驕傲的小公主,也曾在一次帶她去了一個原室友的校外小窩聚餐後,禁不住攜手逛菜市,素手做羹湯的浪漫溫馨,竟也有意無意的對她說到:“郝歡樂,幹脆我們也搬出去住吧。”“郝歡樂清楚的記得,那時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透著三分天真,三分憧憬,三分嬌憨,還有一分諱莫如深的誘惑。當時的她,能做的隻有大張著口拚命喘氣,像條缺氧的魚,仿佛置身於鋪天蓋地的幸福泡沫中,是震驚,是狂喜,是懷疑,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搬出去對年輕的她們意味著什麽,她不敢想,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直到腿側的牛仔褲都要抓爛了,才終於鼓起勇氣,迎麵直視那人的眼睛。早在很久以前,她就不太敢看她的眼睛,因她太過耀眼奪目,更怕她看穿自己眼底積蓄的感情。而那次,她終於麵對她,費力的吐出一個焦灼不安又重逾千鈞的“好”。然而,小公主臉上明媚的笑容卻因這個好字一點點的冷凝下來,燦若星辰的眸子覆上了一層慌亂與戒備。一股冷意粗暴迅捷的直達心底,凍徹全身,仿佛連靈魂都在打顫,於是郝歡樂聽到自己虛弱無力的聲音“好晚了,我們趕緊迴校吧。不然熱水沒了就糟了。”“對呀,我今天還要洗頭呢。記得給我多打一壺。”小公主似乎很滿意她的及時補救,臉上的笑容再次舒展,絢麗奪目,像夜空中最璀璨的煙花,美輪美奐,遙不可及。再然後,她的小公主終於也在大三的下學期和她的王子搬出去了。她在校外偶而遇到裸著光潔後背,穿著係帶肚兜,熱褲人字拖的她,刺得她的眼裏一片酸澀。她們真的越行越遠了,遠到連背影都幾乎認不出了。


    “香煙飲料礦泉水,花生瓜子撲克牌。讓一讓啊讓一讓。”耳熟能詳的吆喝將郝歡樂從遙遠的思緒中拉迴。腳下略微顛簸的觸感和乘務員越行越遠的背影讓她有些恍惚,像是從時光隧道突然走出一般,有種難言的失落和缺失。


    她下意識的去尋找聞人語,隻見她早已換了姿勢。側倚著車壁,一條腿微微蜷起,搭在車壁的凸起上,一手支在臉側,靜靜望著窗外。倒映在窗上的表情模糊不清,連秋水明眸也失去了神采,仿佛所有的一切皆不入眼,隻是單純的睜眼,明明隻是再隨意不過的一個姿勢,卻揪得郝歡樂的心生生發疼。


    看來陷入迴憶的人並不止自己。聞人語之前隻提了句搬出去,自己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苦澀難言的往事,更何況是明明有意中人卻無法告白,還和別的人一起搬出去的聞人語?那人明明該皎若雲間月,皚若天邊雪,清雅高潔,又為什麽要和自己不喜歡的人搬出去呢?郝歡樂瞧著聞人語略微有些頹唐的身影,恨不得擁入懷中好好安慰,卻終不敢打擾,隻能握緊手心,默默地看著。我在這裏啊,就在這裏啊。隻要你迴頭就能看到,不管有怎樣的隱情,有怎樣的過去,我會一直在這裏。


    此時火車剛巧駛入隧道,視野有一瞬間的黑暗,郝歡樂突然心慌得厲害,這種感覺直到聞人語再次出現在視線中也未消散。聞人語仿佛融入了明明暗暗的光影中,似乎一不注意就會消失無蹤。她單薄的身影好像與記憶深處某個輪廓似曾相識,但很快又被郝歡樂拋於腦後。比起過去,她更關心現在。


    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郝歡樂屈身向前,半蹲著給聞人語解鞋帶。這一動作自然打斷了聞人語的放空。她漠然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卻又怕踢到郝歡樂,隻好略微的掙紮,“你在做什麽?”


    “你這樣的姿勢坐久了會累的,我給你換個輕鬆的剖史。”郝歡樂頭也沒抬,手上動作飛快,話音剛落便將聞人羽的小腿移至自己的座位上,人則彎腰立在一旁,雙手輕輕在上敲打揉捏。隔著厚厚的牛仔褲呢,所以千萬別誤會她的居心啊。


    “我自己可以的。”聞人語頗不自在,正欲伸手拂去那在自己小腿上不斷挪移的手,卻瞥見那人紅透的耳尖,心緒就莫名的輕快起來,她勾起一絲玩味的笑,“無事獻殷勤,非奸必詐。小歡子,所謀何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郝歡樂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即揚起一張扭捏笑臉,“大王明察啊。小女子可是真真為報大王此前贈藥之恩,才自薦拙手一雙,為大王舒筋解乏。”說完,還故作嬌羞的衝聞人語拋了媚眼。


    “演技太浮誇。差評。”


    “不要啊官人,嬤嬤要是知道奴家怠慢了官人,會讓奴家真真受苦的。”郝歡樂越演越嗨,咬著袖子說完,還無比哀怨的望了一眼正在與一碗方便麵做鬥爭的淮經理,直嚇得他嗆出了眼淚。才又楚楚可憐欲拒還迎的望向噙著笑意看戲的聞人語,“既然官人不滿意奴家的手藝,奴家隻好賣身不賣藝,以身相許了。”說到這一句,她早就做好了被吐槽長相的準備了,能讓聞人開心一刻,就是值得的,哪怕她終不是那個能打開她心扉之人,甚至連分擔愁苦也不夠格,那麽,不如利用在她身側之時,為她創造更多的快樂。


    “噢?那先讓小爺兒我仔細打量一番”,聞人語也來了興致,痞痞地挑了下眉,眼波流轉,那張淡然雅致的臉上便瞬間風流肆意,她纖細的指尖輕輕挑起某人的下巴,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頗有紈絝子弟調戲良家婦女的風範了。


    來了,來了。郝歡樂在心底打氣,堅持住,無論評價多毒舌,也千萬別了崩壞表情。


    卻見那人一點點的湊近,表情溫柔,聲音魅惑:“嘖嘖,膚若凝脂,眉如遠黛,目若星辰,唇似點絳,腰若拂柳……”她每說一字,就離她更近一分,每近一分,熟悉的香味就更濃一分,每濃一分,郝歡樂的心跳就更快一分,每快一分,郝歡樂的麵上就更紅一分。


    終於連那人的發絲都不羈的調戲到她憋得快炸掉的臉上了。郝歡樂偷偷咽了下口水,慌不識措的謙虛辯道“官人過謙了,奴家哪有那麽好?”


    “纖恰合度,豔若桃李,這些詞匯你居然都很好的避過了。”


    “嘎?”


    不待郝歡樂細細品味那笑意盈盈的人話裏的意味,身旁便響起了陣急促的笑“噗哈哈哈”。


    循聲望去,原來是對麵座位那戴著棒球帽一直低頭玩手機的短發女生笑得歡快,她雖捂著嘴,眼淚卻毫不客氣的笑出來了,“不好意思啊沒憋住,你們繼續、繼續。”說完還衝郝歡樂拚命眨眼,表情略顯猥瑣,白瞎了一張頂秀氣的臉。


    “你——”郝歡樂哭笑不得,她費盡心思,出賣色相為博佳人一笑,卻便宜了個看戲的,看戲也就罷了,別出聲呀,她可是巴巴看著女王大人唇角慢慢勾起來,差一點就傾城一笑了,結果被簡單粗暴的“噗哈哈”打斷了。


    “沒關係,真沒打擾到我。可以理解的。”對麵那人還一副我大度開懷毫不介意的表情,自說自話一通,甚至偷偷的把兩個大拇指隱晦的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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