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知道了。”王氏滿麵紅光的退下,垂下的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笑意,仿佛已經完成了多年夙願。


    謝老夫人閉目沉思,隻做沒有看見。那些花花心思又有幾個是能逃過她的眼睛的?這王氏是在謝家夫人的位置上待得□□逸了,幸好老大不是個傻的。


    劉嬤嬤伸了手替謝老夫人按摩,眼睛垂得低低的,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一般。


    “秋菊,清屏,隻能是謝家的孩子,沅姐兒也是這麽希望的是不是?”


    劉嬤嬤垂著頭,隻一心為謝老夫人按摩。她自然是知道,老夫人這話,並不求一個迴應。


    謝城迴府的時候臉色難看的緊,跟在後麵伺候的小廝戰戰兢兢地綴在後麵,恨不得自己能飄起來,就怕自己哪裏出了錯,給大老爺一個出火的地方。


    “去找二老爺過來,”謝城吩咐道,想了想,又說:“將大少爺也一並叫過來。”


    小廝鬆了口氣,一溜煙地跑走了。


    謝城坐在書桌後麵,隻覺得筋疲力盡。今日之前,他要忙的很多,但是,卻不足以擊垮他,擊垮謝家。甚至說,手上的很多事情都已經交出去了,也許再等個一兩年,等到謝天琪完全站起來,他就可以養老,含飴弄孫了。


    心中千算萬算,都比不過老天要變。


    “大哥。”


    “父親。”


    “都來了,坐吧。”


    謝塬和謝天琪自己尋了位置坐下。心中雖然疑惑,卻不開口,隻等謝城考慮好。


    “若是天韻的婚事作廢,謝家有多少生意會受影響。”謝城皺著眉頭說道。謝天韻是他的女兒,這門婚事若不是自己夫人對靳琮實在滿意,自己是不會考慮的。


    謝家之所以能以首富的身份在整個大渝混的風生水起,靠的,不僅僅是商人的精明手段,還有自知之明。謝家,隻經商,從來不入官場。謝家女所嫁之人,不得是朝中要員,最大,不過六品官,更不可能是皇親國戚。


    還有......每一任皇帝的後宮之中,必有一位謝家女。多少年下來,爬到高位的,不過現在這一個。


    這一任皇帝,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廢了選秀製度,他其實心中是慶幸的,要不然,謝天韻便該是老死宮中的。


    這些雖然不是謝家族規。卻,真真切切的是謝家得以延續百年的重要原因。


    謝天琪隻覺憑空一道驚雷,天韻的婚事出了問題!


    “父親,這是怎麽迴事?”


    謝塬手指在桌上輕點,沒有像謝天琪這般急切。似乎是思索了一會,方才開口:“茶葉,瓷器,絲綢這些方麵怕是受的影響比較大,自從天韻的婚事定下來之後,咱們謝府的這幾項生意的銷路都是走的靳琮外祖那邊的路子。”


    謝城一驚:“怎麽這麽多?”


    “大哥,這些隻是損失比較大的,還有些七零八落的,和現在正在談的,我還都沒有說。因著是對方主動提起的,咱們這邊作為未來親家也不好拒絕,況且,這是雙贏的事情......”謝塬無奈地說道。


    “父親!”比起這些生意上的事情,謝天琪更關心謝天韻的婚事到底怎麽了。


    “今日靳琮來找我,說是他不日即將前往東城,怕是襄陽王府那邊有意想要接他迴去。”


    謝天琪一愣,因著靳琮也算的上從小在野望長大,這些年大家都要忘了他在東城的身份。雖然各人心中都知道,當初靳琮來東城怕是被襄陽王厭棄,但是人家明麵上的借口卻是替亡母盡孝。隻是,這跟天韻的婚事作廢又有什麽關係?


    “那為何天韻的婚事就要作廢?”謝天琪開口問道。


    “謝家女所嫁之人,不得是朝中要員,最大,不過六品官,更不可能是皇親國戚。”謝塬開口說道。


    “這是?”謝天琪皺起眉頭,這些話他從未聽過。


    “這是謝家不垮的根本。”謝城歎息。他本來想著若是影響不大,天韻這婚事作廢就是,野望好男兒如此多,作為謝家的女兒有何懼怕的。


    不成想,隻怕靳琮這人也不是好相與的。未成婚就緊緊地與謝家綁在一條大船上,若不是切身利益,謝城也要道一句深謀遠慮。


    “罷了,這件事我再想想,老二,生意上的事情,這段時間你留意一下,除了手上的這些,不要再牽扯下去了。”


    “放心吧大哥,我心中有數。”謝塬點了點頭,複又說道:“大哥,也許是你想的太深了,就算對方有那個心思,憑謝家的本事讓他落空不是輕輕鬆鬆的事情?況且,就算我們樂意,靳琮的外祖家不一定樂意,你也知道,王存那個人......”


    謝塬點到即止,畢竟是父輩的人物,他也不好多做評價。


    謝城點點頭,表示聽到了:“你們都先迴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謝塬點點頭先走了出去。


    謝天琪也想跟著出去,腳都跨出了房門,又收了迴來:“父親,之前母親交代我,說是祖母讓您迴來就過去一趟。”


    謝塬愣了愣:“知道了,你先迴去吧。”怕是又是清屏的事情。謝城隻覺心中一團亂,罷,罷,多年恩怨,這次一並了了吧。省的午夜夢迴之時,總覺得難受的很。


    謝城乘著夜色去了壽德堂,謝老夫人正用著晚膳。因著這兩天正病著,便沒有叫王氏幾人伺候在身前。


    “母親。”謝城走了進來。


    “來了啊,可用了飯?”謝老夫人靠坐在床上問道。


    “已經用過了。”謝城迴答:“不知母親找我,所為何事?”


    “今日,王氏過來了,天韻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怎麽說?”謝老夫人皺著眉頭。謝家的種種事情沒有一人了解的比她還清楚,當初她的沅姐兒差點就進了後宮,幸好,幸好。一是她不願意沅姐兒受此磨難,二是沅姐兒自己也不願意,連離家出走這樣的事情都做了出來,也即是那會,才遇上了傅堅。


    新帝登基的時候,本以為會讓天韻進宮,不曾想竟然廢了選秀,她自然是為天韻慶幸的。隻是不曾想到,竟然還有這般波折。


    謝城猶豫了很久,也沒能說些什麽。他......確實是被謝塬的話打動了。天韻已然十九了,實在是耗不起了。


    “罷了,你們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不要讓我百年之後見不了列祖列宗就成。”謝老夫人說道,她自己的身子隻有自己最清楚,怕是沒有多長時間的活頭了,除了沅姐兒的事情,沒有什麽值得她再耗費心神。


    謝城慌忙跪下:“母親說的哪裏話,是兒子不孝,讓母親憂心了。”


    謝老夫人擺擺手,示意他趕緊起來。


    “我隻想問問你,清屏的事情你打算怎麽做?”


    “母親是指讓清屏入族譜的事情?族中老人已經通知了,隻等清屏及笄,就可以同天華一起入了咱們謝家族譜。”謝城低著頭說道。


    謝老夫人點點頭:“若是了了此事,那我當真是再沒有遺憾了......”


    “母親!”


    “若是天韻的事情沒有什麽變化,你隻需答應我一件事,待天韻大婚的事情了結,不能耽擱,要立即帶天華和清屏迴來!偏偏今年,又是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總覺的不放心的很。”


    “請母親放心。”謝城低著頭說道。


    第二天一早,謝天韻的事情就已經在謝府傳開了,傅清屏住得近,早起見了謝天韻,見她麵色紅潤,想必心中歡喜的緊,傅清屏雖然心中尚有疑慮,到底是為這個表姐高興的:“來野望這麽久,還未恭喜過表姐呢。”


    謝天韻臉上紅暈更甚:“就你最會打趣。我還沒有說你......”謝天韻神色一滯,她本來想著打趣迴去的,隻是看傅清屏的臉色,猛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


    “說我什麽?”傅清屏問。


    “說你,自然是說你,馬上是要辦及笄禮的人了,怎麽還這麽跳脫。”謝天韻說道。


    傅清屏分明知道謝天韻原本要說的不是這個,也不說破,繼續同謝天韻坐在一起聊著,知道王氏派人來叫謝天韻這才作罷。


    傅清屏在小花園坐了一會便迴了房間,這風啊,哪怕在舒服,吹久了還是會頭疼。


    房門開著,三山從房間裏正端了空的托盤出來。看見傅清屏,清秀的小臉馬上就皺起來了。


    “怎麽了?”傅清屏好笑道。


    “風姑娘來了。”雖然三山知道寫風的真實身份,但是在謝府中,主仆三人明麵上,還是稱她風姑娘。


    傅清屏立馬就明白過來了:“迴頭我讓她給你帶街上的吃食。”


    三山眼睛一亮:“謝謝小姐。”


    傅清屏進了房間,就看見寫風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手裏還捏著塊點心正往嘴裏塞。


    “怎的,今天沒吃早飯?”


    “吃了,三山做得更好吃。”寫風說道。


    “這話你應該當著三山的麵說。”傅清屏心下好笑,畢竟這幾人投緣,她心中也開心。


    “下次說。”寫風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殘渣說道。


    傅清屏不可置否:“今日,怎麽一大早就過來了。”


    這幾日謝天韻院裏的丫鬟都知道,風姑娘迷上了表小姐丫鬟的一手好廚藝,恨不得天天賴在那裏不會來,是以寫風往這跑並不引人注意。傅清屏隻是疑惑,今日怎麽過來的這麽早。


    “謝天韻的事情定下來了,我這幾天就會離開,”寫風說道:“另外,今日一早,野望傳出了關於小姐的流言,爆發的太快,要查出來源頭在哪裏,還要費上一段時間。”


    “流言?”傅清屏眉心一皺:“什麽內容?”


    寫風想了想早上賣餛飩的大嬸說的內容:“小姐雖然被賜了婚,但是並不得世子喜歡。”


    傅清屏口中的茶一下子噴了出來,那什麽,如果這種流言是為了讓她心中難過,心神黯淡的話,那還真是對不起那些人的期待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傅清屏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大哥今日已經啟程迴東城了吧?”


    寫風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恩”


    傅清屏點點頭,這樣就好,不然某人聽到這樣的留言怕是會跑過來歪纏著她解釋。


    “流言......”寫風欲言又止,她來的遲,並不如南風聽風那般了解傅清屏和靳洛之間的糾葛。


    “放著吧,你專心去查來源和目的就行了,其他的不用考慮那麽多。”傅清屏吩咐道。


    “好。”寫風點點頭。正事辦完了,寫風拍了拍手正想離開。


    “寫風!”傅清屏突然出聲。


    “恩?”寫風迴頭。


    “已經一年半了,其他的事情,你可以考慮起來了。”傅清屏看著她說道。寫風跟聽風南風她們到底不同,她們之間不過是三年的君子之約。這一年半,不長也不短,寫風對她的認真,傅清屏是看得見的。就因為這樣,傅清屏才將她看做朋友。她是一根筋,答應了守著傅清屏三年,就絕口不提自己要報仇的事情,但是傅清屏不能不提。


    寫風愣了下,顯然是沒有想到傅清屏會突然提出這個話題。


    “哦。”


    傅清屏苦笑不得,也是她強求了,居然要求一個一根筋的人學會一心二用。


    自這一日起,謝府變得越發熱鬧起來,往往走兩步就能遇上匆匆忙忙跑過去的丫鬟或者小廝。


    謝天韻的大婚在五月初六,而現在已經四月初了。謝天賜已經帶著一部分人手先上了東城,那裏的宅子怕是要大修,一應家具什麽的也要重新置辦新的,還要派人打掃,布置......零零碎碎的事情不知道又多少。


    傅清屏已經搬迴了謝埴的柏園,謝天韻住的地方可以稱得上是謝府最忙最亂的地方了,傅清屏就趁著這個機會跟謝老夫人提了出來,倒是謝老夫人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仿佛是從來不知道她現在就住在王氏那裏一般。


    不過傅清屏並沒有深究,總有一天,那人會親口告訴她。


    半個月後,方江上。


    三山端著早飯走過來,就看見聽風輕手輕腳的從房間裏走出來。三山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和說話聲音:“小姐還沒有起?”


    聽風搖搖頭。


    三山皺起了眉頭:“那......今天的早飯?”


    “先放著吧,等小姐起了再說。”聽風想了想迴答道。


    三山點點頭:“我問了船上的船工,說是今天船會靠岸采買些東西,要不要叫醒小姐下去走走?”自家小姐從上了船開始就暈船,剛開始還能忍著,這次大船已經在江上走了六天了,小姐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也行,你去跟謝六爺說一聲,船一靠岸我們就下去。”聽風道。


    三山端了飯菜下去,這迴不僅要去找謝六爺,還要去房間裏尋一水,暈船的可不隻是小姐一人。


    傅清屏由聽風扶著現在甲板上,麵色慘白,嘴唇有些發青。謝六爺站在旁邊,看著傅清屏的樣子,頗為不忍:“這船會在這裏停到晌午,你不要急,在岸上去如意樓好好休息,到處走走也行。”


    傅清屏閉著眼睛點點頭,她從前沒有坐過船,以為馬車就是最痛苦的交通工具了,沒想到,物外有物啊!


    船晃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麽東西一般。傅清屏踉蹌了下,要不是有聽風扶著,她都能趴在甲板上。


    “下去吧,船已經停穩了。”謝六爺說道。


    傅清屏深一腳淺一腳的下了船,雙腳擺在碼頭的石板上還有種不真實感,感覺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傅清屏要下船,謝六爺自然是要派人保護和......盯著的。再加上傅清屏身邊的三山聽風東風,林林總總加起來一大幫子人。傅清屏雖然心裏不舒服,但是身體更不舒服,說話都要喘三喘,是以沒有拒絕。隻是上了岸之後,吩咐他們離自己遠些。


    “這會兒到哪了?”傅清屏邊走邊問。


    聽風想了想:“到臨水了。”


    “這麽快?”傅清屏驚訝,她雖然不認路,但是東城到野望這段路中最大的幾個地方她還是知道的。


    “水路本就行的快些,照這個速度走下去,不超過五天,就能到東城了。”聽風說道。


    傅清屏一臉的心如死灰,還有五天!這六天在水上她隻覺得度日如年,整日昏昏沉沉的,吃不下飯,睡不熟覺。


    聽風也無奈,這會兒已經是四月下旬了,若是走陸路,怕是趕不及謝家小姐的大婚。


    傅清屏本是想著跟著周衍迴東城的,奈何動身那一日,謝老夫人突然病情加重,昏迷不醒。傅清屏也那不準是真是假,但是,走不成,卻是真的。


    謝天薇她們去東城的時候,傅清屏也沒能跟著一起。謝天韻大婚雖然重要,卻沒有重要到整個謝家都過去,諸如謝老夫人,謝家幾位爺,是不去的。


    前幾日女眷出發的時候,謝老夫人尋了個借口讓傅清屏留了下來,傅清屏也想知道謝家到底想做什麽,就順勢留了下來。卻不想謝老夫人當真就像她借口說的那樣,整日讓傅清屏陪她聊聊天,陪陪她,直到前幾天,謝老夫人才命謝埴送她來東城。


    傅清屏動了動鼻子,隻覺得有各種刺激的味道闖進了鼻子,四下裏看了看,才發現自己胡亂走走,竟然到了一條小吃街,隻可惜雖然這味道讓人食指大動,但是傅清屏卻覺得胃中不是很舒服,有點犯酸。


    “三山,去買些重口味的,諸如酸的,辣的什麽的,多買點,待會也給一水帶些迴去。帶兩個小廝,之後去前麵的如意樓尋我就好。”傅清屏輕聲說道。


    三山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走了挺長時間,傅清屏這才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隻可惜過不久又要重新死迴去。


    如意樓是謝家的生意,距離碼頭不遠,是來來往往的富商大賈最常去休息的地方。


    如意樓這會兒生意正好,一樓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


    謝埴在傅清屏下船的時候就遣了人過來告訴掌櫃的有貴客到。傅清屏甫一進去就被請上了二樓。


    “傅姑娘!”一道帶著驚訝的聲音從上麵傳來。


    傅清屏微抬起頭,就看見樓梯上站著的,還是熟人。


    “楚公子。”傅清屏頷首,雖然有些驚訝,但是到底不熟悉,加上謝天華鬧出來的幺蛾子,盡管對方不清楚(姑娘你想多了),自己還是覺得尷尬的很。


    楚瑾風笑了笑,側過身來,對傅清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傅姑娘一個人?”


    傅清屏走了上去:“嗯。”她說的是實話,謝埴在船上,來這裏的可不就是隻有她一個人麽。所以這位公子可以避避嫌,該幹嘛幹嘛去了。


    楚瑾風跟在後麵走了上來,站在傅清屏一側,指了指右手邊的一個包間:“若是傅姑娘不嫌棄的話......”


    包間的門應聲而開,一個嬌俏的女聲傳出,打斷了楚瑾風的話:“大哥你迴來了!”


    門內門外的人同時愣住,傅清屏最先反應過來:“多謝楚公子好意,隻是清屏已經訂好位置了。”也不等楚瑾風迴答,傅清屏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


    楚瑾風對著傅清屏的背影笑了笑,轉身又無奈地看著自家妹子:“這是在外麵,怎麽還莽莽撞撞的,一點小姐的樣子都沒有。”


    楚螢萱皺皺鼻子,吐吐舌頭:“我要是規規矩矩地,就看不見你努力地討好人家姑娘家了。”


    楚瑾風推她進去:“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


    楚螢萱順從的往前走:“不過怎麽覺得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呀!是不是謝家的表姑娘!剛剛好像聽她自己說叫清屏來著。”


    “螢萱在說什麽姑娘?”對麵的女子說道。


    “沒什麽,剛剛開門出去,見著了謝家的表姑娘。表姐上次海棠宴沒有去,所以不認識她。”


    杜若聽她提起海棠宴隻覺得心中憤恨,麵上還要裝出一副溫婉的樣子:“聽表妹的意思,很是欣賞這位表姑娘,隻是人心難測,表妹還是小心些好。”


    楚螢萱端著杯子的手一頓,抬頭看向杜若:“表姐這話怎麽說?”


    別說楚螢萱,就連楚瑾風都停了動作,看向杜若。


    杜若張了張嘴,似是有難言之隱:“這位傅姑娘......風評有些不太好。”


    楚螢萱和楚瑾風對視了一眼,又都搖了搖頭。


    杜若又開口道:“我也是在府中的時候聽說的,說是這位傅姑娘用了不好的手段,這才有伯陽侯府世子同她的婚約,前段時間傅姑娘來野望,也是因為這位世子對她很是不喜,將她趕出了東城。甚至於她在謝家,攪得家宅不寧,致使謝老夫人病重,謝三小姐被罰......”


    楚瑾風將杯子放下:“夠了!簡直是無稽之談!”


    杜若沒有想到楚瑾風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眼眶紅了起來。


    楚瑾風緊接著說:“你一個姑娘家,竟然也跟著傳這些流言蜚語,毀人清譽......”


    楚螢萱慌忙打斷:“大哥,我之前讓你拿的梅子酒呢?”


    楚瑾風一愣,便瞬間反應過來,是他反應太大了。


    “一時忘記了,我這便去取。”楚瑾風說道。


    “那就拜托大哥了。”楚螢萱笑嘻嘻道,好像剛剛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等楚瑾風出了門,楚螢萱才湊過去說道:“表姐不要介意,你也知道我大哥那人,說的好聽叫一身正氣,說的不好聽就是固執己見!他整天就知道說什麽溫婉賢淑,大方得體,你理他作甚。”


    杜若抹了抹眼睛,露出了紅紅的雙眼:“是我的錯,不應該說別人,可是,我真的是好心啊,怕表妹你遇人不淑啊!”


    楚螢萱低著頭微不可見的撇了撇嘴:“表姐你之前說的謝三小姐受罰是什麽意思。”


    “聽說是因為傅姑娘嫉妒謝三小姐!”


    楚螢萱一愣,海棠宴那事兒,她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誰會挑事更是一目了然:“嫉妒?”


    “聽說那位世子是謝三小姐的救命恩人,謝三小姐心存感激,便同世子說了幾句話,那世子也是好相與的,同謝三小姐聊了會,偏不巧,被傅姑娘撞見了,便去謝老夫人麵前告了一狀!你也知道,這謝老夫人心疼傅姑娘雙親早逝,一時糊塗,便不分青紅皂白的罰了謝三小姐一頓......”


    傅清屏坐在包間裏,聽聽風像說書一樣給她複述楚瑾風那邊的對話,隻覺得嘴角一抽一抽的。


    再看東風忍笑忍得辛苦,便道:“你要是忍不住了,便去江邊笑一笑,免得在這裏笑得太瘋狂,被人說道。”


    “小姐說的哪裏話,這種不實之言,當耳旁風過了就是,”聽風瞪了東風一眼:“若是小姐在意,讓南風去收拾她們便是。”


    傅清屏擺了擺手:“不用,雖然已經知道是李氏和謝天嬌弄出來的幺蛾子,但是寫風查了很久都沒有查出來是為了什麽,總不可能她們天真的以為一兩句風言風語,這婚事便能作廢了不成?再等等看吧。”


    聽到婚事作廢這一茬,聽風愣了下,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


    “怎麽了?想到了什麽?”傅清屏問道。


    “小姐可還記得如今上邊這位的養母,出自謝家?”聽風說道。


    傅清屏愣了愣,好像確實有這件事。不過不是說那位是謝家旁支,同謝家關係並不親近,哪怕是成了皇太妃,也沒有什麽動作不是麽。


    “這,有什麽關係嗎?”難道那人還會插手這場婚事不成。


    “奴婢好像隱隱約約有些印象,謝二夫人李氏,同那位,應該有些關係。奴婢這就讓寫風查清楚。”聽風說道。


    傅清屏心中一緊,覺得此事並無不可能。她一直以為李氏同王氏的關係如此好,是因為謝塬這位二舅舅在外麵是大舅舅謝城的得力助手,但是現在看來。,也許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看中了李氏後麵的關係。王氏的心比她自己想的要大的多,不然也不會算計著靳琮的事情。


    如果謝天嬌是真的喜歡靳洛,那麽這個謠言就有用武之地了。


    “小姐?”聽風叫道。她自然是知道的,自家小姐跟靳世子好不容易有所緩和,能夠修成正果。而且那些人也是很滿意靳世子,可不能半路再出了岔子。


    “你先讓寫風去查,她現在還留在謝家,行事也方便。等確定了我們再想別的。”傅清屏揉著額頭說道。


    “扣扣!”


    聽風過去開了門,正是三山帶著大包小包迴來了,後麵跟著如意樓的小廝。


    “小姐,”三山放下東西說道:“早飯就沒有吃多少,現在要不要外用一些,剛好快要到晌午了。”


    傅清屏愣了愣,隻覺得怎麽這麽快就到晌午了,拿自己豈不是很快就要上船了!天!


    三山見自家小姐臉都快要皺成一團了,忙道:“奴婢剛剛去了幾家醫館,這裏畢竟來往的走水路的多,各家醫館總有幾個專治暈船的方子。奴婢知道的那些沒有用,可以用用其他的。”


    傅清屏眼前一亮,很快又暗了下去,她不敢抱太大希望,畢竟,還有一種治愈不了的,叫做,多坐幾次,習慣了就好。


    如意樓的拿手好菜都是魚。傅清屏不是很喜歡吃魚,便稍稍動了一點,剩下的,都給東風他們了。但是三山帶過來的東西她吃了不少,比起在船上一點東西都不想吃的時候,也算是有了進步。


    傅清屏覺得自己其實患了一種病,不然為什麽會看見船,就覺得想吐!明明踩在碼頭的青石板上,卻覺得自己已經站在了甲板上。


    聽風看著自家小姐好不容易紅潤起來的臉色一下子就慘白了,心中也很不好受,恨不得以身代之。


    傅清屏扶著聽風的手往船上走,恍惚間聽到有人在叫她。


    傅清屏停下腳步,迴過頭來,就看見人群眾正站著今天在如意樓碰到的楚瑾風。


    “傅姑娘。”楚瑾風叫道。


    “楚公子。”


    “不知傅姑娘可是去東城?”楚瑾風有些不好意思。


    “正是,不知楚公子?”


    一旁的姑娘看著楚瑾風別別妞妞的樣子,往前走了幾步:“傅姑娘,我們想搭個順風船!”


    “不知這位是?”傅清屏問道。這姑娘性子好爽利啊!


    “讓傅姑娘見笑了,這是小妹楚螢萱,這位是表妹杜若。”楚瑾風拉開楚螢萱說道:“我們也是往東城,想來目的該跟傅姑娘一樣,隻是我們一路走的是陸路,這些時間下來,有些受不住了,便想改走水路,不知......”楚瑾風這話已經說的委婉多了,要知道事實是楚螢萱知道謝家多半走的水路,便興衝衝地趕過來,她這是第一次出野望,自然是什麽都想見識一下,坐船哎!


    傅清屏卻是根本沒有聽見後麵說什麽,隻知道杜若也在。自從海棠宴一事過後,傅清屏對杜若總有一種愧疚感。往日裏沒有人提起,傅清屏也不願去深想,如今,這人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傅清屏覺得隱藏多日的愧疚感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


    “傅姑娘?”楚瑾風見傅清屏一直盯著杜若看:“傅姑娘認識我表妹?”


    傅清屏猛地迴神:“不,不認識。隻是覺得眼熟罷了。幾位想一同去東城,清屏自然是歡迎的,清屏上去同六舅舅說一聲就是了。”


    謝埴一直站在甲板上,下麵幾人的來往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一並上來吧!”


    “多謝謝六叔!”


    傅清屏上了甲板隻覺得身體更不舒服了,也許是因為剛剛吃完了飯,胃裏有了東西,這會兒總想吐出來。


    謝埴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這下船一趟怕是沒用了,隻是這也沒辦法,總不能不走不是:“你再忍著些,兩天後還會靠岸的。”


    傅清屏有氣無力的點點頭,讓聽風扶她迴房。


    楚瑾風看著傅清屏的樣子若有所思:“傅姑娘這是......暈船?”


    謝埴點點頭:“從上船就這樣,各種方法都用上了,一點用都沒有。”謝埴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話有些多,許是因為楚瑾風跟施媚娘的關係,竟然讓他憑生幾分親切。


    “咳咳,我著人帶你們去房間,先收拾一下。”


    “多謝!”


    “無妨!”


    三山的各種法子,一點用都沒有。待終於不用再坐船的時候,傅清屏已經瘦了肉眼可見的一圈。


    一水比她好些,從臨水出發後就能出來走走了,這幾天更是能在船上正常活動了,這隻能讓傅清屏感慨一下自己的身嬌體弱。


    謝天華親自帶了人來接的,看到傅清屏的模樣嚇了一跳:“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傅清屏看到他翻身下馬的利落勁,十分地不想跟他說話。待謝天華弄清楚了情況,直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


    “清屏這個樣子怕是也不好接著走,我留在這裏陪她休息一日,明日再出發去東城,您,大可先行過去。”謝天華想了想,還是對謝埴這麽說。


    “好。”謝埴一口答應,他自己看傅清屏那個樣子都很是心疼。


    謝天華轉身正要離開,就聽見謝埴叫他。


    “天華。”


    謝天華迴頭看他。


    “你......我知道你不願再叫我父親,你可願叫我一聲舅舅。”謝埴微低著頭說道。


    這會兒正是日頭偏西的時候,謝埴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細細的。謝天華隻覺得心中悲痛,這人,養了他十六年,為他,終身未娶啊!


    “父親,您在說什麽呢?”謝天華曉道。他這段時間不叫,隻不過是一時之間還沒有接受那封信上的事實,不代表不認謝埴這個父親!


    謝埴明顯一愣,沒有想到謝天華是這反應。


    謝埴翻身上馬,頭也不迴的徑直離開。


    謝天華迎著傅清屏的目光笑了笑:“走吧,我帶你去好好休息。”


    傅清屏也笑了:“好啊,那就多謝二哥了。”


    楚家幾人自然是跟著謝埴一同離開的,是以謝天華這邊隻有自己帶來的隨從和傅清屏身邊的幾個人。


    馬車停在酒樓前,謝天華問道:“你想先休息,還是先吃飯。”


    傅清屏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的酒樓,和酒樓門裏麵的人:“唔,現在看來,還是先吃飯吧。”


    那人從酒樓裏走了出來,站在傅清屏麵前,看著她皺起了眉頭:“還是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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