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屏手中的杯子霎時落了地,摔得七零八落的。


    耳邊似乎又想起那句:“如果這次我再醒過來,還記得你,你便不能再耍賴了......”


    她已經知道了,那日自己被傅堅擄去,便是阿七隻身跟了上去。


    後來山崩,傅堅迴宅子裏接的人就是阿七。想想傅堅與謝沅垚提起這事的尷尬表情,再想想阿七被傅堅扛在肩上,毫無反抗之力,以至於後來在那樣的的關頭既然毫無招架之力,隻能以身體硬抗。想來他應該在傅堅那裏討不了好才對。


    傅清屏突然開始心慌意亂,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傅清屏隻得眼巴巴地看著傅清明。


    傅清明尷尬地咳了一聲,到底是把阿七的功勞坐實了:“他為了救你身受重傷,你去看看他吧。”


    傅清屏點了點頭。


    和傅清明並肩走出房間,一個向右去找阿七,一個向左去前院書房。


    傅清屏突然頓住,迴過身看著傅清明的背影:“大哥,如果這次他還記得我,我便嫁給他,聖旨的事情,也就此作罷,我願意將後半生交給他!”既然有如此深情厚誼,救命之恩。那便就這樣吧。


    傅清明並沒有迴頭,連腳步都不曾停頓一下:“好。”


    傅清屏看著他的背影笑了,卻不知道,傅清明露出了同她一樣傻氣的笑容。


    傅清屏轉過身,對著一水一笑:“帶我過去吧。”


    “是。”


    房門緊閉,伺候的丫鬟小廝竟然都站在外麵,瞅見傅清屏過來,一個兩個都像見了救世主一樣。


    “怎麽都站在外麵?”


    “奴婢也不知道怎麽迴事,隻是世子爺一醒,就把奴婢們趕出了房間。”


    傅清屏站在房門口,還不猶豫,直接推門進去。“死到臨頭”了,再猶豫還有什麽意思。


    屋內同她的房間一樣,點著安神香,隻是其中還混雜著絲絲血腥味和藥的味道。


    傅清屏眉頭一皺,瞥見了一旁緊閉的窗戶,走過去開了條縫。


    床上並沒有人,傅清屏神色一變,正要喊人進來看看到底怎麽迴事!青天白日的,這麽大個活人竟然憑空消失了。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還是那種鞋子圾在腳上,拖著地走的聲音。


    傅清屏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阿七從耳房中走了出來,上半身僅著一件月白色的中衣,鬆鬆垮垮地係著,隱約可見胸膛上纏著的白色紗布。


    中衣上有幾處染上了粉色,,小小的幾塊,盡然是鮮血從紗布底下透了出來。


    臉上還掛著水珠,中衣衣襟處也濕了大片。


    這人,難不成是在這種時候竟然去洗了個臉!


    傅清屏正欲開口數落,昂起頭正遇上阿七的麵無表情。


    傅清屏一愣,那個眼神.....


    才剛剛說出口的話,這麽快就要失效了麽?


    傅清屏忍住眼睛地酸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到底該開口說什麽,說,好久不見,請多多指教?


    說,沒想到你到底還是忘記了。


    說,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


    說:“你怎麽能這樣。”


    話從嘴裏吐了出去,傅清屏也不知怎麽的,眼淚就這麽直愣愣地掉了下裏。


    多丟人啊,傅清屏想著,可是,好難過啊。


    傅清屏幹脆利落的蹲了下來,雙手環膝,將頭埋了進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反正誰也看不見。


    眼淚迅速的打濕了衣服,傅清屏有些喘不過氣,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


    肩膀上落下一雙手,那雙手微微一用力,傅清屏就朝前跌去,膝蓋落了地,幹脆坐了下來。然後被攬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那雙手輕輕在她後背拍打。


    傅清屏慢慢迴過神來,推了一把身前的胸膛,昂起頭來,就看見那個人,從臉上,到眼底,滿滿得都是笑意。


    傅清屏打了個嗝,頂著紅紅的眼睛和紅紅的鼻子,紅紅的臉頰,將這人用力一推,對方就跌坐在地上。


    抬手抹了一把臉,傅清屏朝那人腿上用力踹了一腳:“你有毛病啊,被人打到腦子了是吧!啊!”


    阿七就勢躺在地上,看著眼前哭得慘兮兮的淚人,笑的更開心了:“委屈了我那麽長時間,你總要還的。”


    傅清屏心中騰的升起一把火:“還,當然還,救命之恩就該以命相抵才對,一水,去拿把刀來!”


    阿七收了笑容,慢慢站了起來:“我......”


    傅清屏怒道:“有意思嗎?啊!是不是玩得特別開心啊,你幹脆一直玩下去,別迴來啊!”傅清屏是真的被嚇到了,哪怕平日裏說的再怎麽不在意,內心終究是喜歡著的,兩輩子,第一次這麽喜歡。


    覺得對方不是阿七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被世界都拋棄了。


    “一水,我讓你拿的刀呢!”傅清屏左等不到,右等不到,幹脆直接朝門口走去。


    才跨出第一步,就聽到身後,一聲難耐的“嘶”聲。


    傅清屏猶猶豫豫地迴過頭去,就看到阿七捂著胸口,靠在床柱子上,月白色的中衣被鮮血染紅了大片,臉上水珠連連,也分不清哪些是未擦的水,哪些是冷汗。


    心中一緊:“你沒事吧?”


    阿七低著頭道:“許是動作太大傷口撕裂了,你......能扶我坐到床上嗎?”


    語氣頗為可憐,仿佛這會還在擔心傅清屏生氣的事情。


    傅清屏咬了咬嘴唇,到底是心軟戰勝了生氣,挪過去貢獻了自己的半個肩膀。


    整個人壓了上來,傅清屏險些沒有站穩。她距離那一片深紅色很近,近到血腥味鋪麵而來。


    都傷成這個樣子還隻會強撐。


    “我讓一水叫大夫過來,給你重新包紮一下。”傅清屏將人扶到床上坐好,說道。


    阿七愣了下:“不用了,不是什麽大事,傷得比我重的人多得是,恐怕這會大夫都忙得腳不沾地了,你去哪裏找。我緩一緩就好了。”


    傅清屏皺起了眉頭:“那怎麽成,你傷口裂開,又碰了水......哪怕不是大夫,有個會上藥包紮的學徒也行啊。”說著就要走出去喊人。


    阿七伸手一把扯住傅清屏的手腕:“不用了,你知道我不習慣的,不然,我有何必把那群人趕出去。”


    是的,阿七不習慣,習慣的是靳洛。


    仿佛是看見傅清屏實在是擔心,阿七這才勉強道:“你要是實在擔心,不如......你來幫我吧。”


    傅清屏聽了這話一愣,先前的心軟心疼全部都跑掉了,她用懷疑地眼神看著眼前這個重傷未愈的男人,該不會饒了一大圈在這裏等著她吧!可是,如果是阿七,合該沒有這麽多心眼才是。可是之前他竟然在自己麵前裝不記得,還說什麽委屈的話。


    “可以。”傅清屏盯著阿七說道。


    令她失望的是,這個人臉上神色未變,開心,竊喜什麽都沒有,仿佛他真的隻是為了讓傅清屏放心才提出這樣的要求。


    事情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了,倒是讓傅清屏尷尬了,真的,真的要自己來啊......


    沒等她想好借口,阿七幹脆利落的伸手解了係帶,中衣很聽話的從肩膀上褪了下去,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傅清屏的臉騰的一下紅了,眼神遊藝:“你......你怎麽連招唿都不打一聲。”


    阿七迴過頭來,用迷茫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在說,要打什麽招唿?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多疑了?


    托盤了放了藥和幹淨的紗布,傅清屏隻好硬著頭皮上陣,眼神不知道飄到什麽地方,反正就是不看眼前的人。


    直接用剪刀剪了紗布,擦去傷口邊上的血漬。傅清屏頭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著傷口,除了血腥味難聞之外,傅清屏竟然難得的沒有泛起惡心,隻是心中有些難受,胸口像是被大石壓住一般,這些,都是本該落在她身上的,這些,都是這個人替自己承受的。


    “如果我太用力,你記得告訴我。”傅清屏眨了眨眼睛說道。


    “不疼。”阿七低著頭迴答。


    輕點瓷瓶,將藥粉撒了上去,扯開紗布,從後背往前纏:“那個,你伸手接一下,然後遞給我......”不然,不然她就要抱上去了啊,雖然是虛環。


    阿七伸手從一側接了過去,自己在胸前繞好,遞給傅清屏。


    傅清屏心中一鬆:果然是阿七,沒有那麽多花花心眼。


    剪開紗布,一條在腋下,一條在肩膀。


    傅清屏坐在阿七身前,將紗布打了個結,順手拍了拍:“好了。”


    抬起頭就看見阿七一直定定的看著她,傅清屏臉一紅,就想站起來。卻被人一扯,又坐了迴去。


    阿七伸手,將傅清屏攬入懷中:“你不要動,不然,傷口又要裂開了。”傅清屏剛要掙紮的動作一僵。


    “你還記得嗎,我說過得話如果我還記得你,你便不能再耍賴了。”阿七說道。


    傅清屏閉了閉眼:“恩。”


    阿七身體僵了僵,仿佛不敢相信這居然是真的:“那就好。”


    傅清屏道:“恩。”


    一室靜謐,正是溫馨時刻。


    “啪啪啪!”竟然是有人在敲門。


    傅清屏慌忙從阿七懷裏起來,拍了拍臉,走過去開門:“怎麽了?”


    迎麵一隻手扯住了傅清屏的胳膊:“表姐,快點跟我走!,小廝過來傳信說,祖母忽然病倒,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怕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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