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盼兒每日起最早,今天也和往常一樣,她揉揉眼睛,一隻手扶在肚子上,另一隻手撐著地麵艱難坐直身子。


    她習慣性去摸自己胸口,那裏放著全家最珍貴的東西,大女兒顧招娣的定親信物。


    祁州鎮要是迴不去,他們就得進京,玉佩是全部仰仗。


    隻是這一摸,秋盼兒心涼了半截。


    她慌亂地找來找去,身上沒有,旁邊地上也沒有,秋盼兒第一反應就是山洞裏有人偷東西!


    “夫君,快醒醒,”秋盼兒去推顧景平,“咱們家遭賊了!”


    顧景平睡得正香,煩躁地甩手,秋盼兒沒辦法,一個人爬起來去查看行李。


    她這一看不要緊,竟然發現丟了不少東西!


    秋盼兒驚叫一聲,在偌大的山洞裏傳出陣陣迴響,驚醒了不少人。


    “誰啊!大早晨的不讓人睡覺!”


    “煩死了!”


    抱怨聲此起彼伏,秋盼兒顧不上羞愧,一個接一個地去搖自家人。


    “娘,大嫂,你們快醒醒呀!”她哭出聲,“咱們家遭賊了,東西全讓人拿走了!”


    顧夫人迷迷糊糊間聽到這些,一個激靈醒過來,第一反應是去摸腦袋地下的布包。


    一摸沒有,顧夫人眼珠子一翻,差點沒背過氣去。


    那是她全部的家當!


    顧夫人慘白著臉轉來轉去,布包被人劃開,金銀首飾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幾塊破布!


    “殺千刀的小賊啊!誰偷了我的錢!”顧夫人嚎啕大哭。


    剛醒過來的顧大嫂和她遭遇一樣,嚇白了臉坐在那直哆嗦。


    長房能帶出來的錢都在她身上,現在一點不剩,以後可怎麽辦?


    秋盼兒哭著道:“娘,大嫂,咱們的糧食也不見了,還有一些衣物,甚至鍋碗瓢盆都沒了大半,該死的賊把咱們洗劫一空了!”


    顧夫人和顧大嫂恨不能當場暈過去,在這災年,銀錢都不是最重要的,可糧食沒了,一家人都得活活餓死。


    三個女人嚎啕大哭,周圍人也聽懂了,不過大家沒出來多事,在一旁靜觀其變。


    都在山洞裏,誰也逃不脫幹係,如果人群裏有賊,那所有人都有危險。


    眾人默默把值錢的東西藏進胸口。


    哭喊聲把顧家的男人全都吵醒。


    顧老爺先是發了一通火才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他一聽糧食和錢都沒了,立即胡子一翹,“報官!趕緊報官!”


    “爹,縣老爺都跑了,咱上哪報官去!”顧老大沒好氣道。


    這年頭,誰還管你死活,被賊偷了隻能自認倒黴。


    傳家傳業兄弟倆是愣頭青,還在吆喝著把賊抓出來要他好看,他們站起來盯著山洞裏的人,神色不善。


    “誰拿了我們家的東西站出來!”


    眾人不吭聲,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冒頭。


    僵持著,顧靜寧突然開口:“祖母呢?還有招娣來娣那倆死丫頭去哪了?”


    秋盼兒哭聲一頓往山洞外麵看去,姐妹倆一直倚靠著睡覺的那塊大石頭前麵,空空如也。


    魏鳳蓉老太太躺的地方,也隻剩下一塊破布。


    要說招娣來娣不在還能理解,姐妹倆勤快,最近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給大家找吃的,可魏鳳蓉……


    秋盼兒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她臉色慘白,“是不是有事出去了?老太太興許是想解手,招娣和來娣陪她去了外麵……”


    秋盼兒無法說服自己,也說服不了山洞裏的人。


    外麵暴雨連綿,生理問題都是在山洞深處解決,一個快要七十歲的老太太,閑著沒事去外麵幹啥。


    “呦,別不是出了內賊吧?”剛剛被顧傳家兄弟二人那樣指著鼻子罵,早有人不願意。


    “我根本沒聽到有人出去,兩個小丫頭一個老太太,要是從我這過去,我指定知道。”


    他就靠著山洞口,自認非常敏銳。


    但有人反駁道:“數你唿嚕聲大,要是昨天半夜就跑了,誰能知道!”


    大家都累了這麽多天,晚上唿唿大睡,真是無法察覺。


    秋盼兒直覺,可能真的是兩個女兒帶著老夫人離開了山洞。


    她怯怯看了眼婆婆和嫂子:“娘,大嫂……好像真的是招娣和來娣,咱們家……定親的玉佩和信,也沒了……”


    顧夫人眼前一黑,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巴掌,把秋盼兒打得偏過頭去。


    “你生的好女兒!賠錢貨賤丫頭,幫不上家裏還添亂,殺千刀的,養她們這麽大,還養出兩個賊來!”


    人家外人誰知道秋盼兒手裏有玉佩有信件,肯定是那倆丫頭蓄謀已久!


    秋盼兒捂著臉小聲抽泣,是她沒用,教女無方,給家裏添了大麻煩。


    “早知道這倆丫頭如此膽大包天,就應該早早把她們掐死!”顧靜寧陰惻惻的聲音響起,“要不就賣了,也好過當家賊!”


    這次,顧夫人和顧大嫂無比讚同,一邊指責秋盼兒,一邊怒目顧招娣和顧蓁。


    剩下四個男人,也沉默地坐在那,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


    圍觀的鄉親們倒是提出異議,“都是一家人,先別相互猜忌,找到證據再說。”


    “是不是她們姐妹倆拿了東西跑路,咱們出去找找就知道,雨勢小了很多,我提議年輕男子分成幾隊,一邊找人一邊查看形勢,咱們也是時候離開了。”


    這人意見一出,立即得到了大部分支持。


    唿啦啦起來幾個男人,指著顧老爺和顧老大父子三人,“你們也別愣著啊,自己家丟了東西,還指望我們去找嗎?”


    顧老爺看看外麵的雨,不太想出去,便指使兩個兒子去。


    顧老大和顧景平更不想去,吭哧吭哧不動彈。


    “傳家傳業,跟著鄉親們去找找,要是找到兩個妹妹,好好教育她們!”顧景平懶洋洋吩咐兩個侄子。


    他理直氣壯,長房夫妻倆可不樂意,顧大嫂陰陽怪氣地攔住兒子,“下這麽大雨,咱不去,別染了風寒。”


    秋盼兒怕他們鬧不愉快,挺著肚子站起來:“我去吧,我生的女兒,我來找。”


    顧家人不說話了,安心坐著,心安理得。


    “……”鄉親們沉默。


    “幾個大男人懶成這樣,顧老二,你媳婦還懷著孩子呢,你咋好意思的!”


    “什麽人啊,他們家出事,讓咱們出力?得得得,我也不去了。”


    原本站起來的幾個男人,又紛紛坐下。


    秋盼兒為難地咬咬唇,突然朝著眾人下跪:“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求求諸位幫幫忙,幫我找到兩個不孝女,小女子一定會感謝大家的,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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