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盼兒搖搖欲墜,扶著自己肚子,小聲解釋:“我肚子裏出來的女兒,我怎麽不疼,隻是……隻是兩個丫頭不值錢,怎麽能跟家裏的男人比?”


    她倔強地認為自己沒錯。


    生了女兒抬不起頭,在家裏多忍讓些,也是為了女兒好。


    秋盼兒看著招娣,目光中多了幾分執拗:“娘對你不好嗎?你小時候生病,娘整宿整宿不睡陪著你,你做錯事挨打,娘難道不心疼?”


    顧招娣悲哀地發現,秋盼兒已經瘋魔。


    她完全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在哪。


    “算了,娘你開心就好。”顧招娣想到二妹剛剛說過的這句話,覺得送給秋盼兒很合適。


    秋盼兒不可置信,一向溫順聽話的大女兒,居然也敢對她不敬。


    剛想再說幾句,顧夫人已經厲聲嗬斥道:“還嫌不夠丟人!趕緊收拾收拾,大家夥還得睡午覺!”


    鄉裏鄉親說話那麽難聽,顧夫人臉掛不住,隻想趕緊阻止秋盼兒,不再讓她丟人現眼。


    秋盼兒委屈地轉身,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餘光正看到丈夫顧景平,他懶洋洋躺在那,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麽。


    有那麽一瞬間,她心酸無比,也覺得委屈不甘,可轉念一想,這是她的丈夫。


    秋盼兒愛他,也自認沒能生下兒子,讓丈夫在大哥麵前低了一頭。


    是她欠丈夫,欠顧家的。


    顧家養她一場,還讓她當少奶奶,做這些髒活累活都是應該的,秋盼兒收拾好心情,又恢複了往日任勞任怨的模樣。


    顧招娣扯唇笑了笑,閉上眼不再說話。


    .


    自顧蓁和顧招娣在外麵找迴了食物,顧家就開始讓她們姐妹二人不斷出去。


    顧蓁每次都能帶迴點野物,或肉或者果子,有時候還有野菜。


    顧家人很信任她。


    也就不再攔著顧蓁從行李裏拿東西。


    顧蓁陸陸續續把一些方便帶走的全部轉移到她和顧招娣的秘密山洞。


    甚至還做了兩張非常簡易的筏子。


    大雨持續下了一個禮拜,從山下望過去,有時候能看到洪水淹沒山莊村鎮,渾濁洶湧,危險重重。


    顧蓁把手裏好不容易找到的草藥和一些怕水食材包在一起。


    她拿走了顧家所有的油紙包。


    “姐,雨有變小的趨勢,事不宜遲,咱們今晚就出發。”顧蓁做好了決定,把東西全部串好,綁在筏子上。


    顧招娣已經有心理準備,聞言點頭應下:“子時行動,咱們就順著水飄,生死有命,你怕嗎?”


    顧蓁不怕,她知道劇情,雨第二天就會停,風也不再這麽猛烈,他們飄在水上,危險程度降低不少。


    原劇情裏,祁州鎮的鄉親們就是選擇這個時候出發。


    現在她們不過早出發一天而已。


    顧蓁和顧招娣相視一笑,手緊緊攥在一起,她們一定會成功逃出去。


    .


    子時。


    山洞裏都是唿嚕聲,困頓饑餓席卷了他們,吃過一點幹糧,所有人都進入了夢鄉。


    顧蓁和顧招娣輕輕起身,借著火光觀察山洞。


    沒有人醒著。


    她倆分頭行動,一個提前去準備,一個去悄悄叫醒魏鳳蓉。


    顧蓁等顧招娣走後,先去了顧家放行李的地方。


    本來是顧老大負責看管行李,但他這幾天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心神鬆懈,倒在一旁唿唿大睡。


    顧蓁把裏麵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背在身上。


    還拿了個木盆。


    然後又躡手躡腳走到秋盼兒身邊,在她懷裏掏出一個小布包。


    動作很輕,秋盼兒又很累,絲毫沒感覺到什麽不對。


    顧蓁打開看了看,果然是那塊定親玉佩,還有幾塊碎銀子。


    她收入懷中,繼續做賊。


    顧夫人和顧大嫂不愧是姑侄兩個,都把金銀細軟枕在腦後。


    顧蓁拿出一根草,在她們鼻子那撓了撓。


    顧大嫂無意識哼了哼,一轉身,露出腦袋下麵的包袱。


    掏出小匕首一劃,露出裏麵幾個簪子和銀兩,顧家也不是大富貴人家,走得匆忙,能有這些已經不錯。


    顧蓁不挑,全都收好。


    做完小賊,她才打算去叫醒魏鳳蓉。


    結果一轉身,就看到魏鳳蓉正眨著眼看她。


    顧蓁摸摸鼻子,湊過去壓低聲音:“曾祖母,我帶你走,好不好?”


    魏鳳蓉根本沒睡,早在顧蓁和顧招娣起身的時候,她就在默默聽著動靜。


    直到發現顧蓁在偷東西,她才意識到,這倆丫頭恐怕是想跑路。


    但沒想過,會把她帶上。


    魏鳳蓉無聲搖頭,她太老了,隻會拖累兩個孩子。


    早晚都會死的,她早就做好準備。


    顧蓁貼著老人家耳朵,“這是最後一次搏命的機會,您不走,我們也不走了,大不了就死在至親手中。”


    魏鳳蓉心神一凜,原來兩個孩子都做好直麵生死的準備,那她反倒畏手畏腳了。


    沒想多久,魏鳳蓉直視顧蓁堅定的雙眼,重重點了點頭。


    顧蓁扶起這個一把骨頭的老太太。


    出了山洞,她給魏鳳蓉穿好蓑衣戴上鬥笠,顧蓁彎下腰:“曾祖母,我背您。”


    魏鳳蓉知道這時候不能磨蹭,二話不說趴在顧蓁背上。


    她瘦的隻有七十斤,顧蓁這幾天吃得多,咬著牙背起老太太,深一腳淺一腳去找顧招娣。


    期間摔了幾次,顧蓁比約定時間晚了一刻鍾,顧招娣等的心急,迎過來找她。


    姐妹二人合力,將魏鳳蓉拉進山洞。


    魏鳳蓉一看,準備這麽齊全,恐怕早就心生逃脫之意,她也必須撐著活下去,不能成為姐妹倆的後腿。


    “走!我能撐住!”魏鳳蓉咬咬牙站起來。


    她腿腳還算利索,不然恐怕往山上逃的時候,顧家人就已經把她拋棄了。


    顧蓁和顧招娣對視,也知道事不宜遲,扯著筏子,身上背滿了行李,扶著魏鳳蓉往山下走。


    路都探過,除了泥濘濕滑還算安全,可即便這樣,等她們到了半山腰處的水麵,還是用了一個時辰。


    兩個筏子連在一起,顧招娣扶著魏鳳蓉坐在前麵,後麵筏子上放著行李。


    重要的都貼身放好。


    顧蓁跳下水中,推著筏子往前走。


    顧招娣緊緊抓著妹妹背上的行李,生怕她上不來。


    但是顧蓁比她想象中靈活很多,一個翻身就跳上來。


    筏子甚至都沒怎麽晃。


    還好三個人體重輕,顧蓁坐在上麵也鬆了口氣。


    天黑壓壓的,可三人心中,都是一片光明。


    即便死在路上,也好過留在那裏。


    顧蓁張開雙手,雨水落在臉上,她揚起一個明媚的笑容,在寂靜的深夜輕聲喊道:“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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