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等到安平縣令知道這些傳聞,外界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早已知道的沸沸揚揚。


    也不怪他反應慢,流言本身就是在雍州興起的,外加他為了躲避最近每天都去縣衙尋找自己的老潘,隻能窩在縣衙後宅假裝不在,愣生生被堵在家裏十來天。雍州太守雖說早已知道了消息,但是他不發話趙主簿當然不會自討沒趣的去通知安平縣令。


    安平的鄉民雖說快他一步曉得消息,一來他本身喜歡嚴肅示人整個安平縣沒人敢在他麵前說三道四,二來對於這件事說安平鄉民心中沒有疑惑也是假的。


    陰差陽錯的,等他曉得消息就已經是在每月的例會上麵了。對著對麵天遠縣令各式的花式嘲諷,即便安平縣令再傻也知道自己貌似被人坑了一把。借著天遠縣令花式嘲諷所拚湊出來的信息,安平縣令腦子裏‘嗡嗡’直響。


    許哲這次倒是出人意料的親自到場,而不是喊個主簿來湊湊人頭。本來安平縣令還想著是不是許哲已經服軟,想借著這次機會和自己搭上關係。隻是現在看著情況,搭上關係就算了,不落井下石就是仁義之舉了。


    隻是看著許哲依舊溫和的臉色,安平縣令心裏總是一陣寒流飄過。再看看周圍看熱鬧似的看著自己的縣令們,安平縣令心煩意亂的同時隻能一個個的瞪迴去,再期盼的看著趙太守。時至今日,也隻能靠著趙太守硬抗了。


    冬麥已經收割完畢,隻剩下一些拾遺便可以火耕以待下季。而按照往年慣例,最遲在這次例會上,趙太守便會公布每年考評的最終結果。


    而現在的局勢,對於安平縣令趙閑遠,卻是大大的不利。


    安平縣令雖說也姓趙,但是和趙太守卻是一點關係沒有,隻能勉強算是同姓。他本身是地方小戶出身,家中雖有千畝薄田還算是小富一方,但是和趙太守這種世家豪門相比卻是天差地別。


    隻是兩人之間雖說毫無關聯,但是趙縣令完整的繼承了自家老爹的馬屁神功,除了最近因為老潘而被束縛在安平,其餘時間恨不得一天到晚的泡在雍州才好。他人會說話,又順著趙太守做事,因此頗得趙太守的青睞,兩人相處還算融洽。


    就說這次的上流截水一事,就是他主動做的。一方麵是為了自己的年終考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在趙太守麵前討個好。畢竟即便趙太守不說,他也知道許哲眼下已經成為趙太守的眼中釘。既可以討好趙太守,又可以清除一個障礙,何樂而不為呢。


    隻是沒有想到,自己的這番苦心,既沒有收到良好的效果,反而把自己搭了進去,實在是得不償失。而且看著現在一個個的滿含深意的眼神,趙縣令就知道今天這關自己不會好過。果然大家坐定還沒有多久,泗水縣令就開始率先發難了。


    “古有陸機渴不飲盜泉水,熱不息惡木陰,如今我等卻要被迫與此等小人坐在一起,實在是有辱斯文啊有辱斯文。”


    趙縣令眉毛一挑,倒是不知道這個平時唯唯諾諾,屁都不放一個的‘泥塑’縣令,現在居然敢上前挑釁。果然是狗急了也會跳牆麽~隨即惡狠狠的瞪了泗水縣令一眼,滿意的看著他瑟縮了起來,心中才安下心來:果然,還是狗改不了□□。


    嶽標被一觸便潰,可不代表著其他人就全部息事寧人起來。天遠縣令冷哼一聲:“有些流言失真太多,我等士族自然不可像些許小民一樣偏聽偏信。隻是空穴來風必然有因,這等醜事還是要我等引以為戒,不可造次才行。”


    說白了,雖然否認了大半流言,但是對於其中的一小半還是要‘不可造次’才行。但是這小小的一小半,就足以影響趙閑遠的最終考評了。畢竟‘醜事’二字,可不是他一個區區縣令可以承擔的起的。


    隻是這天湖,地湖,天遠三縣向來同氣連枝,共同進退,惹怒了一個就得對著三個,不到迫不得已,趙閑遠實在不想和他們對上。當即忍怒道。


    “閑遠雖說窮且益堅,卻不墜雄心壯誌。些許兒女情長,陰私乖僻,實在不是我的喜好。隻是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些許卑鄙小人,傳下這等的謠言來,我還要向著大人抱抱屈,也請大人明察秋毫,還我一個公道。”說罷站起身子對著趙太守就是一個大禮,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雖說不知道完整的前因後果,但是想也知道,必然是因為邕城水道之事惹得麻煩。隻是事情已經做下,沒得反駁。為今之計,自然隻能死摳著兒女情長來講,一旦推翻了兒女情長的謠言,那嫉恨賢能的話自然也就打了折扣。


    ‘卑鄙小人’許哲摸摸鼻子,默不吭聲。既然當初做下這等有違初心的事情,就已經做好了被人當麵辱罵的後果。隻是現在這安平縣令似乎還不知道,大家在意的並不是事件的真假,而是趁此機會,往他頭上帶個帽子。


    果然趙閑遠話還沒有說話,就聽著對麵傳來一陣冷哼:“自己做的事情都不肯承認,還不墜雄心壯誌,簡直是笑話。”算是直接把剛才說的所有話一股腦的推翻。


    趙閑遠怒瞪過去,果然還是之前的天遠縣令。看著趙閑遠兇惡的表情,天遠縣令冷笑兩聲,指著嶽標說道:“他怕你,我可不怕你。”


    如果趙閑遠有微博,估計就會在上麵吐槽:坑了個爹的大蜀黍,我是怎麽得罪你了。


    當然,如果天遠縣令也有微博,估摸著也會在上麵迴應:沒事,就是想弄你~


    可惜雙方都不知道微博是什麽,除了眼神較較勁,內心的波濤洶湧也隻能在自己心中流淌了。


    當然,話都到這個份上了,趙閑遠如果再不嗆聲,估摸著明天就會有個新的綽號:‘泥塑’縣令二號。


    當即迴以更強烈的冷哼:“我這當事人連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不知道呢,鄒大人就如此證據確鑿,不由讓我懷疑這‘證據確鑿’的來源啊。”說完想著趙太守一個拱手:“大人,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覺得與其出去漫無目的的尋找散播謠言的人,不如先從內部查起。”


    這句話差不多就明擺著指著天遠縣令的鼻子說:我覺得是他傳播了我的謠言了。也讓後麵蠢蠢欲動,想要落井下石的某些縣令心裏一突,可別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滿意的環視了一番,看著之前蠢蠢欲動的諸位都有縮迴去的架勢,趙閑遠提著的心思算是放下了一半。隻要後麵趙太守再打個太極稍後再議,今天這事情也就圓過去了。等迴了安平查出來,不管是誰,自己必然要那人好看。


    隻是趙太守的嘴才張了一半,就聽著角落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既然有膽子做,又何必擔心旁人說呢。還拿著上官壓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做賊心虛呢~”


    正是地湖縣令。


    旁邊老神在在,一直喝茶神遊的天湖縣令此時也放下茶杯,麵色尷尬的對著地湖縣令說道:“君子不語他人之失,老吳,大庭廣眾的,還是喝喝茶吧。”算是在趙閑遠身上又踩了一腳。


    天湖縣令乃是天湖三縣之間的扛把子,他都這樣說了,天湖區域的態度大家自然也就有了數。當即也不管欲言又止的趙太守,你一言我一語的明著勸說實則落井下石添油加醋。讀書人的諷刺雖說沒有普通鄉民那麽直白,但是論起威力,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時間趙閑遠被說得麵色發青,渾身顫抖。想要反駁,隻是一個兩個他還能反駁得了,現在大家已經形成威視,一群人對著自己說,趙閑遠也就隻有繳械投降的命了。


    看著一張張對著自己‘勸說’的嘴臉,趙閑遠是啞巴吃黃連,滿嘴的苦澀。時至今日,他才知道自己現在算是著了某些人的道,從踏進太守府的那一刻,他們就預備著把這謠言往自己身上按了。


    就目前而言,也隻能指望著趙太守能夠頂住壓力,救自己一條生路了。隻是轉頭看著低頭喝茶不言不語的趙太守,和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趙主簿,趙閑遠的心就忍不住的愈發往下沉。終究自己棋差一著,技輸於人。


    後麵的話題說些什麽,趙閑遠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哪怕趙太守拿出年終考評的終極利器,但是對於趙閑遠而言,其最終結果已經不重要,畢竟自己的考評,在剛才的三言兩語中早已被硬生生的的訂了下來,毫無變更的可能。


    渾渾噩噩的聽著大家的一言一語,看著對麵一向唯唯諾諾的‘泥塑’縣令笑的猖狂,看著一邊嘴角微笑默不作聲的邕城縣令笑的滿足,看著向來同進退的天湖三縣令笑的得意,所有人都很高興。


    是啊,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很高興。


    趙閑遠紅著眼睛環視了一遍周圍,平日裏對著自己或是笑容滿麵或是推心置腹的一眾縣令,如今都一個個躲避著自己的眼神,也難為自己平日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惦記著他們,逢年過節大小節慶的都記得來往,最後卻落了個這麽下場。


    這樣想著,又想著這趙太守也不是個好的。自己來安平一年,就像對著自己老子似的對他一年。哦不,對著自己老子都沒有對他那麽上心。臨了臨了自己出了事,他卻是一聲不吭,半點力都使不上。果然自己平日裏的好處,都喂了狗。


    又想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若是被家裏曉得,少不得嘲笑幾句。家裏的母親早已年老失寵,幾房妾室一個個的囂張的不得了。往日自己占個實權縣令的位置,他們尚且不敢太多磋磨。現在若是事情傳迴家去,自家母親少不得被那群賤人說三道四。


    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想著,就像是關公和秦瓊在腦子裏耍著大刀,腦子都快要炸了。最終再也忍不了,大叫一聲跑了出去。


    而眾人隻是暫停了一秒,又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就這樣繼續談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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