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風餅和王鎖平兩人緊趕慢趕到了碼頭,公告欄處早已經人山人海。上次這個情況還是年前,王風餅懵懂著來到這裏,學了三天的編筐,養活了一個冬天的家人。


    因此對著公告欄,王風餅有著莫名的好感。看著人山人海的圍觀,王風餅悄悄拉了拉旁邊的夥計:“鎖平,大人這是要招什麽人啊?”但凡邕城縣衙出麵,招聘的必然是大批量的物件,這也代表著不需要爭搶,就能由活計到手。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聽說要招人去山裏,最好是熟悉泗水,邕城兩縣之間的山脈。”王鎖平家境比王風餅要好一些,勉強上了兩年學堂,平時磕磕巴巴的也能看得懂告示,因此像是這種時候,都是他在前麵看著,王風餅在後麵照應。


    “山裏我熟啊,我就住在泗水邊界,離著邕城可近了,鎖平你可得和我作證。”一聽要求,王風餅就急了,這可是給自己量身定做的啊,必須牢牢抓住:“還寫啥了,啊?”


    “別急啊,我正在看呢。”王鎖平推了推旁邊擠壓的人群,踮起腳尖勉強看著公告欄上麵字跡:“我看看,我看看。”


    隔了好一會,兩人才狼狽的從告示欄擠出來。王鎖平抓著自己快被撕爛的衣裳,依舊心有餘悸:“可擠死我了,你看,衣服都破了。”


    “別說有的沒的,快說說上麵講的什麽。”熟人麵前,王風餅也就稍微活潑了一點。看著不遠處他認識自己,自己不認識他的公告欄,王風餅又是羨慕又是畏懼。


    王鎖平也不拖延,爽快的說道:“這幾天不是要收麥子了麽,原先掘河的人就全部放迴來了。這麥子從割到曬好進倉至少要五天,緊跟著就是稻穀的補種,也耽誤不得。”鄉下人家,一年到頭就是這幾個時間比較重要,王風餅自然曉得。


    “但是這水道也耽誤不得,看著上麵的告示,說是基本已經全部挖齊活了,就等著引水過來大衝一下就好。”古人掘河引水,可沒有現代的種種大型設施,全部都是一個鐵鍬一個鐵鍬挖出來的。


    人力挖掘的多了,水道就容易坑窪不齊整,別的倒也沒什麽,隻是若是本來就位處高地的地方,又坑坑窪窪的挖的淺了,很容易水就流不過去,形成斷層。這個時候,就要水性好的下去了,也不要做些什麽,幾鐵鍬下去,把擋住的泥土挖開了,讓水自然流通就行。


    這和自家每年田畝上的進水都是一個道理,因此王風餅門清:“怎地,他是要招看水的人?”泗水俗語,專門負責水道流通的便稱為‘看水人’。


    “嗯。”王鎖平重重點頭:“因為水道是從三岔河凹處開始,往北流到臥虎溝,過了臥虎溝後繼續分叉,一條向北至泗水,一條向南至上延。所以全線還是很長,因此邕城縣衙的意思,是找十幾個看水的,每人分工一段。”


    “隻是這樣的話,就要住到山裏去了。看著告示上的日子,估摸著要半個月。而且時間很緊,顧了山裏的水道,自家的田畝就沒人看了。”王鎖平雖說也在邕城晃蕩掙錢,但是他自家還是有七畝薄田的,這也是一家收入的來源。


    王風餅不吭聲,這對於王鎖平來說是個兩難的選擇,但是對於他來說卻是恰到好處。去年地動,自家田畝剛好在大山根邊上,直接就被掩了個嚴嚴實實。鎮上是答應新分田畝給自家了,隻是至少也得這季小麥收上來才會分。因此短時間內,王風餅家裏倒是沒有什麽大事。


    “一定要現在去看水嗎,縣衙怎麽不晚點?”這水道都掘好了,還這麽緊趕慢趕的幹什麽。還緊趕著


    王鎖平摸摸下巴:“我估摸著縣裏是不是想著在稻穀苗下去之前把水引好,這樣我們今年就能用上引過來的水了。”據他所知,緊貼著新建水道周圍可是開墾了好幾畝的荒地,都空在那裏沒反應,指不定就是等著這次引水過去呢。


    想到新開墾的幾畝荒地,王風餅的心裏頓時火熱了起來。鎮上可是答應要還給自己新的田畝的,自家那幾畝薄田,因為背靠著大山,一年到頭的就沒個安生日子。不是被山裏的野豬給衝了,就是被地動的餘波給蓋了,要是得了新開的幾畝荒地,哪怕苦個幾年,王風餅也認了。


    想到這裏,王風餅心頭一片火熱:“那我去報名去了,早點報上名指不定能早點開工。”說不定早點完工了,自己就真的可以分到那些荒地了。


    王鎖平也知道他的心思,點點頭:“我就不一起去了。對了,我今晚就準備迴去,嫂子要不和我一起走啊?”要是一切順利,王風餅進了山,王常氏自然也就沒了留在邕城的理由。


    剛好也準備讓她迴去幫忙,王風餅自然一口答應:“成,迴去我就收拾東西,午食吃過我們就去找你。”除了在邕城掙著的錢,帶來的厚被褥也要一起帶迴去。畢竟天氣也看著一天天暖和起來,這裏的被褥已經有點嫌厚了。


    話一說完,兩人也不耽擱,一個迴到碼頭準備買些帶迴去的東西,一個到了告示處直接報名,因為正趕上麥收時節,人口缺少,王風餅倒是很順利的報上了名。等到他急匆匆的迴家收拾好東西送過去,王鎖平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王常氏還是有些舍不得,理了理王風餅的衣角:“你真不迴去啊?”


    “錢都收了,自然要等著做完工才迴去。”王風餅拉拉自己婆娘放銀兩的地方:“迴去之後舍得吃舍得穿,我在這裏挺好的,左右也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以前山裏過冬的最後一次狩獵,王風餅向來是跟著的,因此進山一個多月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困難事。


    王常氏也曉得自家男人的能耐,倒是沒有特別的擔心,隻是還是忍不住的囑咐一句:“臘肉都給你裝好了,每天記得割點吃。進山的時候買點酒備著,不容易受凍。別仗著身體好就瞎折騰,你也是有好幾個崽子的人了。”


    王常氏也是話裏有話,本來隻是想過來看看,哪裏想得這個男人居然就在四麵通風的道觀窩著,半點不曉得照顧自己,要是自己沒來,說不得傷風感冒的死了都沒人曉得。


    “曉得了,曉得了。”從小到大的夥計就在旁邊,王風餅有些尷尬的點點頭,也沒在多說什麽:“鎖平,麻煩你了。”


    送走了自家婆娘,王風餅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上延。好在來的不算晚,人都還沒到齊。王風餅幹脆買了燒餅,和一起進山的人分著吃,也算積些口頭交情。一邊啃著燒餅,一邊好奇的打量四周:“不是說午食過後一個時辰麽,怎麽都這會了還不走。”再不走,山路晚了可就難走了。


    也許是分了一個燒餅帶來的交情,旁邊的人很是熱情:“哪裏曉得,我冷眼看著這人早就齊了,隻是還不出發,卻是奇了怪了。”


    “不會不幹了吧?”自己可就靠著這筆活計掙銀兩呢,要是不幹了,那還了得。


    “你管他呢,反正錢都收了,耽擱的也不是咱們的時間。”要說邕城這點就是好呢,每次大活,沒做之前就會預付一半的薪水,等到全部做完了在付另一半。因為都是鄉裏鄉親的,也不怕人跑了。


    想到這裏,王風餅又淡定下來。左右已經拿到了銀子,大不了明天自己卷了鋪蓋迴家,也不過耽誤一天時間。


    就這樣耗了半天,才有個領頭的出來:“走吧,趕緊走,趁著天全部黑下來之前到山裏。”


    “你們暫時不分開,剛好上延這邊還有最後一段水道沒挖好,你們這段時間就先挖水道吧。鐵器什麽的到了地方給你們。”


    王風餅和分自己燒餅的對視一眼,奇怪怎麽活計變了。不過反正已經收了銀錢,做什麽不是做。而且最後一段水道就在上延周圍,比之前還要的路途還要近些。因此也不在意,順從的站起身來,跟在領頭的後麵走向漫漫黑夜。


    等到一行人消失在漫漫黑夜中,許哲才皺著眉頭從一旁的陰影裏走出來。老潘麵色發苦,焉眉搭耳的跟在後麵,渾身上下都是戾氣:“老子明天就組織人手,分分鍾抄了這群兔崽子的老窩。”


    “現在呈英雄有什麽用,早點幹嘛去了。”憋屈了快一年,許哲都快忘了上次自己發火是什麽時候了。


    提到這個,老潘又是一股戾氣上揚:“老子也是諸事不順,什麽阿貓阿狗的都到老子頭上拉屎撒尿。”之前在雍州也就罷了,好歹算是人生地不熟。現在在自己老窩居然也被人抄了後路,簡直是什麽可忍,什麽不可忍。


    “給老子一個月,絕對把這事辦的妥妥當當。要是那個不長眼的看瞎逼逼,老子帶人去他家,打的他媽都不認識他。”


    “然後一個月後可以引水了,稻穀也全部種下去了。今年這季的稻穀還是老樣子,要從外麵引水。放著自家門口好好的水道不用,低聲下氣的和下陵打商量是吧。”許哲斜著眼睛,滿臉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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